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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78651
生死一线间
http://www.100md.com 2001年4月11日 家庭医生医疗保健网
     到第三家医院再次确诊我体内的肿瘤必须切除时,我仍能平静地回公司请假,并告知父母有关手术的相关事宜。

    母亲的泪一下子下来了,她反复追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为什么?"我不耐烦起来:"死不了人!"我承认我态度不好,遇到这种事,估计也没有谁还能心情不错。

    父母开始忙起来,为我办住院手续,宴请医生,送饭陪床……忙得不亦乐乎,仿佛生病住院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因临时通知手术提前,父母被我支走没有及时赶来。手术前,我一个人两手插兜,悠闲自在地跟着主刀医师穿过大半个医院来到手术楼六楼。

    一进手术室,我就被勒令脱衣服。虽然我知道在医生眼里我没有性别,只是一堆器官而已,可面对着七八个陌生人宽衣解带总不那么自在。然后,麻醉师为我注射麻醉剂。20分钟后,手术正式开始。大概,在医生看来这只是个小手术,手术过程中,他们始终谈笑风生。我可惨了,好像麻醉不起作用,冷痛难忍。其间,血压又突然下降,让大家虚惊了一场。我又冷又痛,一直到手术结束,我惟一的感觉就是: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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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推出手术室,经过电视室时,母亲由两个小护士扶了出来。听其中一个小护士讲,我母亲从我手术一开始就趴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地站了半个多小时。等手术结束,她紧张得腿都弯不了了。我微闭着眼看过去,母亲的脸色苍白憔悴,不由得叫了她一声:妈。其实,我只是张了张嘴,我根本虚弱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母亲却听见了,她哽咽着:"我拣了个女儿回来……

    回到病房,父亲拿取出的肿瘤去做病理切片,母亲服侍我躺下。我笔挺地躺在床上,周身插满各种管子。我依然冷得不行,我感觉我快被冻死了。我在战栗中一秒一秒地苦捱着,直到疲倦袭来,从骨髓中。我闭上眼,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阵阵疼痛在睡眠中拨乱着神经,我不得不结束短暂的沉睡,睁开滞涩的双眼。

    父母见我醒来,忙问我渴不渴?先前只觉得冷,这会儿真有点渴了,喉咙又干又苦。母亲将早已凉好的开水端来,父亲试图把我的头向上拉一下。可他刚把手插入我头下,我就被刀口的撕抻痛得失声。我想我完了。动都不能动,我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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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麻醉剂彻底失去了效用,还是它引起的不良反应,我的五脏六腹都开始隐隐作痛,刀口也一阵阵火辣辣地灼痛。我咬紧牙关忍耐着,一秒秒一分分被疼痛煎熬着。

    疼痛愈来愈烈,而且集冷、酸、麻、揪等疼法之大成。我实在无力忍受了,甚至连忍受的欲望都放弃了。我想死了算了。我细若蚊蝇地奋力哭喊着:"让我死吧,让我死吧!"父母听见我的胡话,眼里顿时涌满了泪水。母亲背过身抽噎着:"梅、再忍忍,我和你爸替不了你……"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们离我那么遥远。同我将临的死亡毫无关系。

    疼痛一点点退缩,死神也一点点退后。我疲惫地闭上眼睛,软软地说:"我死不了了。"话音刚落,就听见母亲哇的一声哭起来。

    疼痛的高潮过后,我突然觉得有很多很多话要同父母讲。也许隔阂太久,我已忘了从何时起,我不再向他们倾诉自己。这许多年来,我一个人摸索着认识自己、认识社会、认识世界。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我才依然是那个牵着妈妈衣角、听妈妈话、被妈妈宠爱着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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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已成人的我心底依然渴望着父母的宠爱。可我们都太疏于表达自己了。我要快快好起来,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爱他们!

    三天后,我的手脚可以活动了,也能试着吃些流质食物了。接着,病理结果也出来了--属良性肿瘤。然后,出院回家接受正常的康复性治疗,终于可以结束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了。

    出院后,父母更忙了,要协助我治疗恢复,又要翻着花样为我做好吃的。朋友同事们也陆续来看我,陪我聊天解闷。有得吃有得玩,活着真好。

    一天,好友萍又来看我,并郑重声明,此行是代表一异性朋友来的,因为我生病的部位不方便来看。我想笑又怕扯动刀口,狠狠咬住唇,"嗤嗤呜呜",难过极了。

    母亲听到笑声,插话了:"萍,别逗她笑,小心震裂刀口。"

    萍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问,刀口疼不疼,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玩得好不好……

    母亲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们,说:"伤疤没好你就忘了疼,活该疼死才好!"

    我大力搂过母亲,嬉笑道:"死不了,我死了谁孝敬您呢!", 百拇医药(高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