苯--无形毒手扼杀如花少女

http://www.100md.com 2002年3月15日 京华时报

    
浑身血斑，鼻子出血，口舌溃烂，牙龈的肉一剔就掉，牙齿一碰就倒；为了擦拭长流不断的鼻血，一夜竟用去两大篮子卫生纸……在河北省高碑店市白沟一家皮包厂打工的4名河南少女，无一例外地患上了重症再生障碍性贫血，其中两人已被病魔吞噬。那么，夺去这些青春少女生命和健康的杀手是什么呢？是一种叫”苯”的化工原料。然而，比苯更毒的，是认钱不认人的个体老板们的蛇蝎之心!

    1.打工一年恶病缠身

    3月11日，18岁的张艳艳躺在许昌市中心医院的病床上，两只无神的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她左侧鼻孔里塞着的一团药棉，已经被血染红，她的右脚不时地伸出棉被。记者发现，她的脚和脸一样蜡黄。她的妈妈站在病床边，满脸愁容。

    艳艳家在许昌县陈曹乡后孙汪村。2001年初，她和村里的伙伴一起，到河北省高碑店市白沟镇的一家私人皮包加工厂打工，一个月300多元工钱。该厂设在一个农户家中，她和3个女孩、3个男孩在两间屋里加工皮包。屋内不通风，有很浓的胶水味。到了晚上，她们几个女孩就睡在工作间里，闻久了，她和同伴们感到头昏沉沉的。今年春节后，她又去打工，没几天就感到头部很重，随后鼻子开始流血，病情加重。3月6日，她已走不成路，被哥哥搀上了返乡的火车，3月8日住进许昌市中心医院。经医院诊断，张艳艳患的是重症再生障碍性贫血。在医院的住院登记表上，记者看到和她患同样病症的，还有长葛市古桥乡南张村的张丹。

    当天上午，记者赶到张丹家。院内一棵樱桃树开满了花，只可惜这美景张丹已无法看到，在樱桃开花前，她已经被爸爸妈妈送到西安治病去了。她的奶奶泪汪汪地告诉记者，丹丹的病，家里花了两万多元了，亲戚朋友借了一圈债。因为此事，家里人哭过好几回。奶奶气愤地说：“要知道到河北打工会得上这病，就是一天给一万块钱，俺也不让她去啊!”

    在医院的入出院登记表上，记者还见到了5名患者的名单。据了解，一同打工的3名男孩病情较轻，正在接受治疗，而两个女孩赵小歌和吕继香已于今年2月死亡。

    2“妈，我不中了……”

    去年正月十五傍晚，许昌县陈曹乡西赵庄村赵小歌家。院外，欢度灯节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经过20多天的住院治疗，小歌的病情还是恶化了，她不得不出院回到家。弥留之际的她拉着弟弟的手说：“我的病不中了，姐姐出去打工把命搭进去了，也不能尽孝了，你要好好孝敬爸妈。”然后她又转头对身旁的母亲说：“妈，我不中了，我身上没血了呀!妈，我怕。”妈妈强忍悲痛劝她说：“闺女不怕，不怕啊，咱能治好病。”过了一会，小歌又说：“妈，我快不中了，你把衣裳给我穿上，让我下地走走，出门看看吧!”妈妈泪如泉涌，跪在女儿的床头安慰说：“你爸去买衣裳还没回来，闺女，你一定要等着，给你买新衣裳了，你可一定要等着啊!”小歌点了点头。等新衣服穿上了，小歌说要解手，便出一些血屎后，她睁着双眼离开了人世，离开了疼她的爸妈和爱她的小弟。

    春日暖阳下，麦苗泛着油绿。父亲指着麦田里一个新拱起的小土包对记者说，那就是小歌的坟……

    3月11日中午时分，记者的到访，触动了赵小歌父母的伤痛。小歌的母亲尚花痛不欲生地向记者诉说了女儿的遭遇———

    去年正月初十，17岁的小歌和同村的伙伴一起，去河北省高碑店市白沟镇的一家皮包厂打工。孩子一走就是半年多没有任何消息。去年农历十月，母亲不放心，就赶到白沟看女儿。看到女儿好像有病的样子，母亲就问咋了。女儿回答，凌晨2时才睡，早上6时起床，可能是累的。看看女儿吃的是水煮白菜和一顿一个小馒头，母亲心疼地说：“闺女，这儿的伙食这么赖，你会受得了？”小歌说，放心吧，没事。最令母亲不放心的，是工作间里浓重的胶水气味。她关切地问：“孩子，这胶水的气味你受了受不了？”小歌回答：“闻的时间长了，头疼头晕。”母亲说咱回去吧，不在这儿干了。小歌说，不行啊，老板还押咱2000元钱呢，要现在走，这钱就不给了。回想到这儿，小歌的母亲说：“我真后悔呀，没有能够把孩子领回来。”

    冬季到来后，工作间的门窗封闭很严，屋里胶水的气味更大了，小歌她们感到头整天晕。她们是计件工，为了赶活儿，经常把材料拿到住室干，在床头刷胶水粘皮包，许多胶水粘到了手上。2001年底，她和几个工友开始出现发烧、出血斑、牙龈溃烂等症状。腊月十一，小歌回到家之前，在白沟镇已经病了一个月，发烧到摄氏41度，浑身出血斑，牙龈溃烂，当地的小医院当做感冒治，一直治不好。她害怕扣工钱，坚持着到了过年放假，回到家后一病不起……一年前出去打工时闺女活蹦乱跳的，一年后回来的闺女却是浑身淤着血斑，面目全非。看到这些，父母的心碎了，把女儿带到许昌看病，医院诊断她患的是重症再生障碍性贫血。为了治病，家里花了2万多元，把刚下崽的老母猪都卖了。全村的乡亲知道小歌的不幸后，纷纷凑钱给她看病。然而，此时已无法挽救她年轻的生命了。

    母亲悲伤地说：“当时孩子的嘴里烂完了，只能喝稀饭，牙龈烂得一剔都能把肉剔掉，牙齿用手一拨就倒；双手沾满了胶水，洗也洗不掉，直到孩子咽气时，手上的胶也没有掉尽。”看着孩子的病情，她想花150元给女儿拍一张照片作纪念，没想到女儿一听，就抱住她的脖子大声问：“妈，拍照片干什么？是不是我不中了呀？”她一把搂住女儿说：“不是呀孩子，咱不拍了好不好？”所以，直到现在，家里也没有留下一张小歌的单人照片。记者只好翻拍了一张小歌和她好朋友的合影。记者问皮包加工厂老板的姓名，尚花和丈夫指着厨房门口的墙壁说：“在那儿，老板和老板娘的名字都在墙上写着，我们死了也记得他!”

    据了解，赵小歌所在的皮包加工厂有200多人，她和邻村的吕继香同吃同住同劳动。吕继香已于正月初八凌晨死亡。

    3“抓住老板没有？”

    2001年正月初八，许昌县陈曹乡前孙汪村。

    一辆河北省白沟镇的中巴车拉着吕继香和另外30多个同乡离开了村庄，前往白沟镇的皮包加工厂打工。18岁的吕继香哪里知道，这竟然是她的生命末途。

    腊月十六，吕继香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家乡。在家门口，她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于是就喊了一声。哥哥吕发祥听到这声叫喊愣住了，他认不出面前的姑娘是谁：这是一年前脸色红润高高胖胖的妹妹吗？眼前的妹妹，脸色灰白没有血色，以前清澈透明的大眼睛，如今黯淡无光。他接妹妹走进家门后，已64岁的老父亲一看小女儿的脸，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晚上，心疼女儿的老母亲特意为继香铺了一条新床单。继香对妈妈说：“妈妈，我嘴里流血，别把单子都弄脏了。”

    在母亲的逼问下，继香才说了打工的情况：她们一天只睡4个小时，一个冬天，她们睡觉时毛衣毛裤都不脱，没日没夜地干活。就这样，老板还要控制她们的饭菜，让她们吃水煮白菜，一顿吃一个小馍，炒个土豆就算改善生活。干活的屋子封闭很严，胶水气味熏得她们头晕脑涨。她和好多女同伴都感到月经来得越来越少，开始以为是水土不服，后来发现，她们都很容易晕倒。但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回家两天后，已经走不成路的继香被送往许昌市中心医院。诊断结果是重症再生障碍性贫血。大年三十，她被家人抬回家过年。正月初三又被抬到医院；正月初六，她病情恶化，鼻子内出血不止，哥哥只好用白布带子勒住她的鼻子止血。“为给孩子擦血，那一夜光卫生纸就用了两篮子。”她妈妈说。初八夜里，继香便过几次血屎后就死了。临死前，她反复说着两句话：“抓住老板没有？”、“咱家的钱花干了呀!”

    4“苯”是罪魁祸首？

    鉴于6个少年打工者的病症完全一样，又有着相同的打工经历，在排除其他病因的前提下，许昌市中心医院血液科负责人说，这很可能是对同一种物质发生的中毒。据分析，加工皮包所用的胶水中，可能含有一种叫“苯”的化工原料，这是一种有毒的可挥发性物品，人们长时间在充满这种有毒气体的环境中工作，会对身体造成严重危害，会引发多种疾病。医院最近接收的6例血液病患者，均与他们在皮包加工厂的工作环境有直接原因。

    由于苯的黏性强，挥发快，价格又十分便宜，现在不少皮箱厂、礼品厂、玩具厂、鞋厂、塑胶厂、家具厂等大量使用含有苯或纯苯的黏胶，作业场所苯的浓度往往超过国家标准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但是，厂家却没有给打工者提供任何劳动保护。(《大河报》供稿)

    小资料

    “苯”，俗称天那水，是一种具有特殊芳香气味的无色透明液体，易燃，常温下挥发很快。短期内吸入大量的苯可发生急性苯中毒，出现兴奋或酒醉感，伴有黏膜刺激症状。轻则头晕、头痛、恶心、呕吐、步态不稳，重则昏迷、抽搐及循环衰竭直至死亡；短期内吸入较高浓度苯后可发生亚急性苯中毒，出现头昏、头痛、乏力、失眠、月经紊乱等症状，并可发生再生障碍性贫血、急性白血病，表现为迅速发展的贫血、出血、感染等。苯中毒对身体的危害归结为3种：致癌、致畸、致畸胎。

    《京华时报》 (2002年3月15日第A11版), http://www.100md.com

    百拇医药网 http://www.100md.com/Html/Info/News1/539/5392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