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送错的伞
当初结婚时,我二十九岁,妻二十七岁,都属于晚婚族。我不是故意要晚婚,而是因为种种原因与婚姻擦肩而过;而妻呢,则是由于十八岁以后体重直线上升,最后到了一百四十斤,在这个流行骨感美人的时代,如此体重使她无人问津。
与妻第一次见面,虽然彼此都不是很满意,但因为都有“错过这村没这店”的想法,所以就接着交往了,认识半年后彼此相处得还凑合,便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基本上是相敬如宾——从不吵架,家务没有分工,但彼此都很自觉,她做饭,我就刷碗;她拖地,我就洗衣。倒不是谁心疼谁多干活,而是谁都不想欠谁的。不过,我们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街、散过步。妻虽然身胖自卑,却也不愿和满脸沧桑感的我抛头露面;我则更不愿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他媳妇怎么这么胖!”
一个周六的下午,我休息在家,在药店当营业员的妻则上班去了。午睡起床后,我看见天阴得厉害,像是快要下雨了,这让我想起上次向一个同事借的伞还没还,今天正好是他值班,便想去单位把伞还了,再顺路到书店买本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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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门,天上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打着一把伞,手里拿着要还给同事的另一把伞。去单位要经过妻的药店,到药店门口时,我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妻的同事眼尖,正好看到我,便异常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说:“刚下一点小雨,你就过来送伞,这么细心周到呀!”我本不想进去,但听她这么一说,又不便言明自己只是还伞路过这里,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我心里有点恼火妻的同事多事,见妻伸出胖乎乎的手把伞接了过去,便对妻说:“那我先走了。”她点点头:“你走吧。”声音听起来竟特别温柔。
走出药店,抬头看看天,雨小了,似乎有要停的意思。于是我想,那就改天再还伞吧。便去书店买了本小说。
那天妻比往常回家早许多,到家后就忙着做饭。吃饭时她直把菜盘朝我面前推,还给我夹了两次菜,饭后她又抢着刷碗。吃过晚饭,我在书桌前看新买的小说,故事情节很感人,我看得很投入,直到妻在身后柔柔地叫我时,才知道已是午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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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坐在沙发里,好像一直在等我。我合书起身,她飞快地进了卫生间,等我进去时,她已替我把牙膏挤好、刷牙水准备好。洗漱完毕,她又把洗脚水给我放好了。我坐下洗脚,她蹲在地上,伸出胖胖的手握住我的脚,一点点用水洗起来。
我顿觉不安——今天妻太反常了,让我不能适应,也让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她的反常。便喃喃地问:“今天为什么要这样?”
妻笑着看了看我,灯光下,那张胖胖的脸竟然有点羞涩和潮红。“谢谢你今天给我送伞。”瞬间,我明白过来,急忙把脚从她手中抽出。我想告诉她,其实那伞不是送给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我拾起毛巾擦脚,想着妻今天的举动及她刚才脸上的羞涩和潮红,竟然有了结婚这么久从没有体会到的甜蜜感。妻告诉我,接过伞时她的心里就漾起从未有过的感动,整个下午她的心情都被这种感觉包围着,以致不自觉地就想为我做些什么,她第一次在婚姻里感觉到了甜蜜。
看着妻,我有点激动,还有点心疼。没有想到,我送错的一把伞竟然会令她这样感动。我们只是俗世婚姻中平庸的小男女,但再平凡的日子也需要感情,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才明白。
我抱住妻胖胖的身子,温柔地轻抚她的背,这是结婚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心跳加速、柔情泛起。原来一把伞,也可以感动我们没有爱情的婚姻,那么这把伞一定也可以创造出我们婚姻里的爱情。再想想,其实每个人的婚姻里都会有这么一把伞,有些风雨,一定要用爱来承担。
好在,我明白得不算太晚。
黄宁斌,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