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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瘫的秀枝
http://www.100md.com 2008年2月1日 家庭医生医疗保健网
     我想说说我的拳友秀枝。

    秀枝原是郑州国棉四厂的油漆工,早已退休。每天早上,我们一群老姐妹一起晨练,打拳、舞剑、玩扇子,再加上跳舞、唱歌,兴高采烈,直至大汗淋漓,然后挥手道别,各自回家。十几年了,风雨无阻。如无意外,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秀枝是家中的支柱,她的老伴很胖,又有心脏病、胃病,行动艰难。秀枝买菜、做饭,侍候老伴,接送孙女上学。她脾气好,没见过她与谁计较过什么,也没见她有什么鸡毛蒜皮之类说三道四,开口说话一准先笑。打拳时,不论谁说一声秀枝前面领着去,她立即就到前面去;叫她站后面,她便站到后面去,既不生气也不变脸。她的口头禅就是:“有什么好生气的,凑到一起就是缘分。”伙伴们公认,秀枝真是个大好人。然而这个大好人,这个平时连感冒也没有的秀枝,突然发生脑血栓,偏瘫了。

    消息传来,伙伴们都很意外,我更是感到惊愕。作为十几年的老伙伴,我们都急着想去看她,却又发愁不知如何面对她,偏瘫不是小病啊!我想像得到她的颓丧,她的绝望,她一定是泣不成声,我能有什么话语来安慰她?尤其是她瘫在床上,见到日日相见的健身伙伴,她的失落,她所承受的刺激,她的无助,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化解的?我甚至告诫伙伴们,去看秀枝不要穿鲜艳的衣服,不要高声大嗓说话,千万不要笑,行动也不能风风火火,不能让她有任何的触景生情,增加丝毫的不良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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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脑海中勾画着她偏瘫无奈的凄惶景象,咽喉就哽着。当我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走进她的病房时,情形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秀枝正仰躺在床上做针灸,看见我,她一声欢呼:“哎呀,你来啦,天这么热,看你跑得一头汗。”她让陪护招呼我坐,给我倒水。她用那只能动的左手抓着我的胳臂,笑眯眯地说:“其实都怨我自己,早知道有高血压的,可我认为不痛不痒,头不晕,什么感觉也没有,吃什么药哟?反正自己身体棒,扛一扛就过去了,根本没当一回事。其实现在也没啥大事,能吃能睡,大小便正常,除了右侧手脚不会动,其他什么问题也没有。”她一脸灿烂地看着我,倒像是在安慰我。我一肚子劝解的话竟然毫无用场,一时倒叫我讷讷的不知所措起来。给她治疗的医生、护士看着我的窘相,笑着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人,心态这么好,心胸豁达、开朗,这对她的康复是很有好处的。秀枝说:“都问我,怎么不背包袱,没见我哭?背包袱有什么用?要是哭能好,我就哭,使劲哭。”过了一会,她又说:“要是哭有用,我就哭,可惜没用,只有锻炼才有用。”

    看着秀枝,我不禁想起了另一位伙伴。前年中秋,那位长得五大三粗的伙伴,吃月饼时打了几个嗝,觉得很不舒服,害怕是食道癌,第二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事,开了点消化药,她却认为医生是在骗她。75公斤的大个子,走路立即要人扶,一天到晚烦躁、叹气,直着眼睛发愣。我们几次去看她,用大道理、小例子劝她,她都毫无反应,直到如今仍是如此。如果秀枝的情况发生在她身上,将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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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去看秀枝,她正在做康复治疗,仍然是一脸的灿烂,用左手帮着右手,抬起来,伸出去,再抬起,再伸出去。然后趿拉着右脚,上阶梯,下来,再上去。秀枝说,刚来住院时,扶着还坐不稳呢。陪护说,你的学生可不懒,有时间就练,精神头儿大得很。秀枝说:争取过半年,我再和你们一起锻炼。

    第三次去看她,是在她得病四十多天时。她告诉我,现在扶着床沿能挪动脚了。她抬起脚给我看,十分自豪地说:“离开地面了。”她同房的病友说:“我也学着她的样,心放得大大的,不背包袱,不哭,天天努力锻炼。”

    我第四次去看她,是在她病后的第57天,她去洗澡了。等了一会,陪护推着她的轮椅回来了。见到我,她又是一声欢呼:“哎呀,你又来啦。”我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一下子已经从轮椅站到了地板上,不让陪护搀扶又向前走了两步,每走一步右脚就在地面上划一个小圈,她笑容满面、得意地看着我,像个小学生等待老师的表扬。陪护说,你来了,她高兴,表演给你看呢。秀枝还要走过来给我拿桃子吃,她的胖老伴微笑地看着她。秀枝说,再过一个月,我自己走回家去。她像个听到冲锋号的战士,满怀信心。

    看着秀枝,我不禁心潮澎湃,秀枝只是个普通的退休工人,文化水平也不高,但她对疾病的态度却俨然是一位哲学家。她的教训是,有病就得早治疗,千万不能大意,以免小事变大事。她的经验是,病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背包袱不沉闷,背包袱白搭,哭是自己折磨自己,好心情,好胃口,吃好睡好,锻炼好,大事化小。她给我表演,右手怎样拿瓶盖,她用左手帮着右手,右侧半个身子都在用劲,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把瓶盖翻过来,再夹着拿起来,笨拙地,一次又一次。每拿起来一次,她就抬头看着我粲然一笑,再低头去夹,神情专注、执著,甚至神圣,似乎她夹起来的不是瓶盖,而是卞和的和氏璧,是秦始皇的不老丹,是夸父虔诚追逐的太阳。

    秀枝,祝福你,愿你早日康复,你一定会康复!,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