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病人
■李存刚
5月12日下午，地震发生后不久，我稍稍整理好自己纷乱的思绪，就赶到了我工作的医院。
医院大门外的草坪上聚满了人。呻吟声、哭喊声、叹息声、呼救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就那么站着或者躺着，面色灰暗，一言不发。更多的人则举着手机，不停地摁着重拨键。小小的手机在耳垂和双眼之间不停来回，仿佛是要丈量出它们之间的距离。穿梭在他们之间，除了让他们看到我，知道我在，或对他们说一句“不要慌”。除此而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对他们说些什么。就是在劝他们不要慌的时候，我也有些底气不足。因为我和他们一样，刚刚经历了惊险的一幕，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昔日人满为患的病房人去楼空。他是我看到的两个留守者之一。我进去的时候，他和往常一样躺在病床上，正抬起头，打量头顶的天花板，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他的目光那么沉静，仿佛“那一刻”从来就不曾发生。看到我，他收回自己的目光，笑了起来。配合着沉静的目光，他无声的笑，像一朵暗夜里独自绽放的花，忘情、夺目，有一种非比寻常的感染力。
在我之前，已有几拨同事去看过他，建议他也出去避一下，他拒绝了。面对我的劝说，他又一次拒绝了。不仅如此，他还微笑着反问了我一句：“你都在，我怕什么？”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看，蚊子!”忽然，他说，同时抬手指着病房的玻璃窗口。此刻，阳光依旧灿烂，但窗外那一片茂密的树丛，似乎经不起阳光的暴晒，恹恹的，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色调。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有几只壮硕的蚊子，正扑闪着翅膀，嗡嗡的，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奋力翻飞。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关注那几只蚊子。后来他说，5月12日中午，他和妻子还在病房里奋力地扑杀蚊子，甚至还燃起了蚊香驱赶呢。可中午过后，它们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当人们被不时传来的余震消息弄得惶惶然，逃难一般离开自己的病房的时候，他总是拒绝和其他病人一起离开。每次我去病房看他，他就那么躺在床上，打量头顶的天花板，微笑着告诉我：“你看，有蚊子!”
我后来特意记下了他的名字和病情。他是双小腿粉碎性骨折。汶川大地震发生的那一天，他住院已近三个月。五天以后，他就出院离开了。他所在的病房很快又住进了新的患者。但每一次，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我眼前总是浮现出他沉静的目光，和他微笑的脸庞。我忽然想到，当周遭的世界陡然成为废墟，能够看见和往常一样嗡嗡翻飞的蚊子，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http://www.100md.com
5月12日下午，地震发生后不久，我稍稍整理好自己纷乱的思绪，就赶到了我工作的医院。
医院大门外的草坪上聚满了人。呻吟声、哭喊声、叹息声、呼救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就那么站着或者躺着，面色灰暗，一言不发。更多的人则举着手机，不停地摁着重拨键。小小的手机在耳垂和双眼之间不停来回，仿佛是要丈量出它们之间的距离。穿梭在他们之间，除了让他们看到我，知道我在，或对他们说一句“不要慌”。除此而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对他们说些什么。就是在劝他们不要慌的时候，我也有些底气不足。因为我和他们一样，刚刚经历了惊险的一幕，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昔日人满为患的病房人去楼空。他是我看到的两个留守者之一。我进去的时候，他和往常一样躺在病床上，正抬起头，打量头顶的天花板，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他的目光那么沉静，仿佛“那一刻”从来就不曾发生。看到我，他收回自己的目光，笑了起来。配合着沉静的目光，他无声的笑，像一朵暗夜里独自绽放的花，忘情、夺目，有一种非比寻常的感染力。
在我之前，已有几拨同事去看过他，建议他也出去避一下，他拒绝了。面对我的劝说，他又一次拒绝了。不仅如此，他还微笑着反问了我一句：“你都在，我怕什么？”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看，蚊子!”忽然，他说，同时抬手指着病房的玻璃窗口。此刻，阳光依旧灿烂，但窗外那一片茂密的树丛，似乎经不起阳光的暴晒，恹恹的，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色调。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有几只壮硕的蚊子，正扑闪着翅膀，嗡嗡的，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奋力翻飞。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关注那几只蚊子。后来他说，5月12日中午，他和妻子还在病房里奋力地扑杀蚊子，甚至还燃起了蚊香驱赶呢。可中午过后，它们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当人们被不时传来的余震消息弄得惶惶然，逃难一般离开自己的病房的时候，他总是拒绝和其他病人一起离开。每次我去病房看他，他就那么躺在床上，打量头顶的天花板，微笑着告诉我：“你看，有蚊子!”
我后来特意记下了他的名字和病情。他是双小腿粉碎性骨折。汶川大地震发生的那一天，他住院已近三个月。五天以后，他就出院离开了。他所在的病房很快又住进了新的患者。但每一次，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我眼前总是浮现出他沉静的目光，和他微笑的脸庞。我忽然想到，当周遭的世界陡然成为废墟，能够看见和往常一样嗡嗡翻飞的蚊子，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