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读经典勤临证 发皇古义创新说 ——王永炎谈治学(17)
“治病求本”是中医学的重要治则。何为“本”？“本”于何？如何求“本”，历代医家多所发挥，见仁见智。
王永炎教授认为，鉴于中医学是人文与科学结合得比较好的学科，那么，“治病求本”就应该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要寻求出病证的本质，然后针对其本质进行治疗；二是要“以人为本”，根据病情选择“治病救人”或“留人治病”。如果脱离了“以人为本”，中医学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疾病医学”。
“以人为本”的科学内涵较多，一般认为，是指经营者或管理者的一种领导方式或理念。以人为本的直接解释是以人为“根本”。实际上，中医学无论是治疗疾病，还是养生保健，处处贯穿着以人为本的思想理念，可以认为，“以人为本”是中医学的灵魂。这就要求每一位医生，在临床诊疗过程中，既要治病，更要治人。如果不了解这一点，一切以疾病为核心，以治疗疾病为惟一目的，就容易造成病未愈而人先亡的悲惨结局。
曾会诊一位80多岁的二型糖尿病、肾癌伴转移肺的患者。其人体丰气实，性情急躁，饮食量较大，不发热，不消瘦，但咳嗽频频，痰黄粘稠难咯，尿频数，每日小便30余次，其中夜尿即达8~12次，几乎不能睡眠，生活质量极差。
经专家组会诊的初步结果是：鉴于患者有糖尿病和癌症，应严格控制蛋白质、脂肪以及糖分的摄入，饮食要严格计算热卡，防止血糖升高、肿瘤生长以及影响炎症的吸收。
当时专家组仅王永炎教授一位中医，其余八位全部是西医。当专家组请王老师发表意见时，他敦请专家们思考，在癌症、糖尿病、支气管肺炎、尿频数等诸多病症中，哪个病症最痛苦？患者的回答让在座的专家大吃一惊：居然是因夜尿频数导致的失眠和因严格控制饮食而造成的饥饿感。至于癌症、糖尿病，他根本不在乎，知道反正也治不好。王师接着又问患者：眼下最大的希望是什么？患者回答：痛痛快快地吃一碗炸酱面，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王永炎教授力排众议，阐释中医主张治病求本，强调辨证论治和辨病论治，但更重视辨人论治。辨人论治的核心就是“以人为本”，就是要在治疗过程中时刻牢记“治病留人，留人治病”。为治病而治病，有失医学目的。通常看来，患者的癌症、糖尿病、支气管肺炎应为本，尿频数、失眠为标。但标和本是相对的，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此时因夜尿频多严重影响睡眠，因严格控制饮食导致的饥饿，是当前的主要矛盾，是病本。就医患关系而言，《素问·汤液醪醴论》有言：“病为本，工为标，标本不得，邪气不服。”王冰注：“言医与病不相得也”。亦即治疗若违逆患者之心愿，治疗是难以奏效的。王永炎教授建议在维持既往常规治疗的基础上，采取以下方案：
1.满足患者需求，给患者先吃炸酱面一大碗，多放菜码，少放面条。盖“胃不和则卧不安”，欲使患者安眠，当先调理脾胃，以补充气血生化之源，使神有所归，虑有所定。
2.金匮肾气丸9g，以黑附片6g、肉桂末3g(布包)，煎汤，送服金匮肾气丸，每日2次，早晚服用。《金匮要略·消渴小便不利淋病脉证并治第十三》指出：“男子消渴，小便反多，以饮一斗，小便一斗，肾气丸主之。”考虑到患者年过八旬，肾阳亏虚，命门火衰，单纯以金匮肾气丸温补肾阳恐力之不逮，故加黑附片、肉桂末温阳暖肾，意在微微生火，“少火生气”，鼓舞肾气，引“阳入于阴”而成寐。
方案被认可而后执行。餐后用药，旋即奏效，当夜安眠，仅起夜2次，精神、体力、情绪转佳。
昔李中梓尝读《内经》至《方盛衰论》而殿之曰：“不失人情”时，曾瞿然而起，喟然叹轩岐之入人深也!王永炎教授以为，不失人情者，以人为本也。(于智敏 王燕平 中国中医科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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