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午睡
□ 凌以文
午睡起于何时，还真难以说清楚，若从“宰予昼寝”算起，至今该有2500余年了。尽管宰予昼寝受到老师孔子的指责，但由于生理需要，历代文人嗜睡者仍大有人在。由于文人的特点，他们的行为往往给历史留下些痕迹，因此，我们现在还能看到、感受到他们的午睡状况。
比如唐朝的白居易：“不作午时眠，日长安可度”；“旦暮两疏食，日中一闲眠。便是了一日，如此已三年”；“食罢一觉睡，起来两瓯茶”，等等。
柳宗元的《夏日偶作》：“南州溽暑醉如酒，隐几熟眠开北牖。”
元朝耶律楚材：“闲眠白昼三杯酒，静对青松一曲琴。”
明朝刘基：“如何一睡三春景，不及闲窗午梦长。”
清朝称迦陵：“小院日长惟好睡”、“饱饭风前贪睡美”。
从这里我们深切地感到，文人午睡，就是脱俗，他们大多能睡出潇洒，睡出自在，睡出才思，睡出禅机。比如杨万里的温情小诗《闲居初夏午睡起》：“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读了这诗，你油然会觉得，午睡方起，这时正是生活中的空当，是思维给长大了的人们一种宁静的恩赐。在这一瞬，我们记不起何人与我们有怨，不觉得每天挤公共汽车好辛苦，不认为薪水总是太少，不抱怨我们努力总是得不到回报，不嫉妒别人光鲜的幸福，只有自己的逍遥了。
“饱食缓行初睡觉，一瓯新茗侍儿煎。脱巾斜倚绳床坐，风送水声到耳边。”这是丁崖州的闲情。将睡未睡，饮茗待息，耳边水声，权作催眠之曲，够自在的了吧。
“相对蒲团睡味长，主人与客两相忘。须臾客去主人睡，一半西窗无夕阳。”这是陆放翁的逸致。主客对榻，你有事就去办，我闲暇即安卧，各尽其乐。
“读书已觉眉棱重，就枕方欣骨节和。睡起不知天早晚，西窗残日已无多。”这是诗僧有规的体会。在读书或劳作过度疲倦之后，酣然大睡以使身体“骨节和”，也算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了。
“纸屏瓦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睡起宛然成独笑，数声渔笛在沧浪。”诗人蔡持正以书催眠，醒后不仅精神爽快，而且备感环境宜人。此法凡读书人多有体会，堪称最雅致的午睡术。
最有情趣并能发人深思，当数半山老人王安石的好几首午睡诗了：“细书妨老眼，长簟惬昏眠。依簟且一息，抛书还少年。”“野水纵横漱屋除，午窗残梦鸟相呼”；“午梦觉来闻语鸟，歌眠似听朝鸡早”。这些诗句与其说是抒写午睡，不如说是由午睡悟道。一旦事业难成，尤其是权位顿失，难免有失落感。这时，写首小诗，或许可以使那种心理获得平衡。王老先生不但午睡诗写得好，他还搞过一个小发明，他在夏日常用方枕，人问方枕用处，他说：“睡久气蒸枕热，则转一方冷处”。放到现在，他可以申请专利了。
比较来看，午睡应该是最甜蜜的睡眠，因为夜眠是例行公事，午睡却是一件奢侈品。诸葛武侯午睡诗云：“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境界之高，令人叹服，远胜过什么“春服既成，浴乎沂”，当然，我这话孔夫子一定不同意。
(作者单位：安徽省食品药品监管局), 百拇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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