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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衰老
http://www.100md.com 2012年2月15日 《三月三·故事王》
     今天是老王四十九岁的生日,按照风俗,四十九岁生日是应当摆酒宴的特殊日子。奔忙劳苦了许多年的他因偶然旁听了一位工友的女儿给父亲的生日贺电,这才记起了自己的生日。老王是一个粗人,向来没有细腻的感情细胞,然而电话里那位女儿真诚的祝福和生日歌,催生了他对于温暖亲情的强烈渴求。他羡慕他的工友,继而想到他自己原来也有生日,他也有个可以给他送上祝福、也能让他感受无比温馨幸福的儿子。然而,除了立即想到该给远在外省打工的儿子寄一笔500元的生活费之外,他没有多想什么和渴求什么,劳碌的生活也不容他多想。等今天干完这趟活,他明天得趁早去银行给儿子汇钱。

    四十九岁的年纪,他有的是力气,他能轻易地肩扛沉重的水泥袋与钢材,推起装满着混凝土的手推车子如常人推着空车一般;他那粗壮的双手,两手心结着厚茧,因为不舍得一副手套的花费,然而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与其说是他毫不在意,倒不如说是在工作时因忙碌而顾不得,在歇息时被更大的疲惫掩盖过去了。这就是老王的生活。他下半辈子的重心,是为儿子建新房,让下一代安享;再讨一个儿媳妇,这才算尽了为人父的职责。他完全没有让儿子自己来操这份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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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来了满满一车子的水泥,包括老王在内的十位工人在车子未到之前早已集结在一起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份临时工,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群眼睁睁巴望着工作的人,因为抢不到这份临时工,他们有的一脸愤懑,有的一脸沮丧,或叉着腰或抱臂围着车子踱来踱去,都抱着别人出了意外自己能补上去的念头。

    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工,这时老王的手机骤然响起。远远近近的那些没抢到工作的工人,都争先恐后地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若是其他日子,老王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接的,然而他偶然瞥见那位曾收到女儿生日贺电的工友,顿时想起了那个勾起他许多记忆的儿子,又记起今天是他的四十九岁生日。他带着仿佛此生第一回最强烈的期待,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部破旧老式的手机一看,正是儿子的来电!他不禁浑身战栗了一下,惊喜万分,笑容在脸上如鲜花绽放般洋溢开来。老王抬头朝那群张望着他的人一瞥,颇为得意,仿佛在告诉他们:别指望啦,现在我可有一下子扛两袋水泥的力量!

    老王激动地屏住了呼吸,只等着电话里头的声音。电话另一端一见有人接了,便说道:“老爸,怎么昨天还没给我寄钱呀。都30号了。我千辛万苦赚的那点工资哪够花呀。一位朋友今天过生日,我急着用钱,你赶紧给我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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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这一端的老王一听此话,如寒冬时节遭人猛泼了一大盆冷水,愣着如冻僵了。电话里传来一声声焦急的“老爸”,他回过神,又急又恼地说道:“明天再寄,我正忙呢!”

    话音未落,老王已把电话挂断了,他急忙赶上队伍去干活。他因被刚才的电话搅着,才扛了两三袋水泥下来,顿觉没了力气,且冒了一脸冷汗。他感觉到好像谁从他身上一下子抽走了一半血,抽走了筋,抽走了几个年头,成了六十多岁的人,肩上的一袋水泥如两袋那么重了。

    那群没工作的人一直望着他,这时正有挪步上前的意思。老王慌了,把脑袋晃晃,甩下冷汗,告诉自己:“那是给他女朋友买礼物!”他莽撞地上前,对那车上卸货的人坚决地说道:“给我一下来两袋!”

    “疯了!找死啊!”那些没抢到工的人喊道。

    在众人的吵嚷声中,老王扛着两袋重物,踉跄着没走出去几步,便哄地一下栽倒在地上……

    卢仲坚插图, http://www.100md.com(黎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