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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会
http://www.100md.com 2016年5月7日 人生与伴侣
     只敲了一下门就被打开了。安华站在门里,周洋站在门外。他将她身后的门拉回顺势将她环抱,一记无言的长吻,像是犒劳她一路的奔赴。

    吻的味道是多彩的,春日带着梅子的微酸,夏日带着薄荷牙膏的清凉,秋日带着酒精的迷醉,冬日带着糖果的甜腻。她来不及换掉鞋子,便被他一步一步地推至床边,鱼一样啄在她的脖颈、耳后、脊背、指尖……

    安华的眼神天真炽热,用蹩脚的中文问她,饿了吗?周洋摇头,NO。然后打开神奇的袋子,一样一样拿出啤酒、巧克力、零食,拿出安全套的时候,安华摇着头宠爱地看着她,你,不好的女孩儿。周洋咯咯地笑着将头向后仰去,对,不好的女孩。

    安华的名字是他的中文老师取的,用他西班牙名字安东尼奥的第一个字做姓。他毕业后留在这所大学教西语。他有很多关于中国的问题,这些问题足以让周洋用半吊子英文和中文给他解释半天。比如,他问她,“爱屋及乌”是什么意思?周洋一字一字地告诉他,就是说,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钱,慢慢地,居然也爱上了这个男人,就是爱屋及乌。安华反应了好一会儿,笑起来,拉长声音说,NO——不可能。

    周洋也有很多问题向安华求教,但她只问过一次就放弃了,因为她的一个问题往往引来安华更多的反问。比如说,有一次她问他,在你们国家,如果人死了,烧纸吗?还有,去参加葬礼要给钱吗?安华一脸迷惑地思考着,然后问她,为什么死人,不好的事情,要给钱?死了,不用买东西,为什么要钱?周洋说,OK,因为他活着的时候,每次吃饭都是他埋单,所以他死了,大家给他钱。

    周洋还教过安华一句中文,她骗他说,只有把这句中文说好,才是一个地道的中国人。于是,每次安华看到清晨的荷塘边学生们拿着课本朗读,都会练习周洋教给他的那句中文——我是一个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花和尚。

    跟安华共度的夜晚时间走得很急,也很流程化。她靠在他怀里一边喝点小酒一边看一部外国电影,他听得懂英文,她看中文字幕,他很自然地吻一下她的头发,抑或啄一下她的手背。周洋的睡眠很轻,夜里好动,每动一下,安华都递过一只手搭在她身上,如同安抚惊弓之鸟。校园里的夜异常安静,睡睡醒醒几小时过去,天就亮了。周洋明显察觉到身边的人起床出门,再回来,掀开被子重又睡在他身边,她将手环在他的腰间,他便立即将她拥在怀里。

    直到周洋醒来,安华从厨房端来他在食堂打的早餐,粥、包子、豆浆、热汤面,又给自己端来咖啡和馒头。这样睁开眼睛就有早餐吃的日子,让周洋想家。

    有几次,窗外电闪雷鸣,他们就这样相偎在窗前。他远在异国他乡,不知明天会怎样;她漂泊在没有香樟树的城市,几个零星散淡的朋友,皆有着各自的轨迹,不足以坐在一起谈人生——只有眼前的温存看得见,摸得着。

    【今晚有台风登陆】

    婚礼的仪式刚结束,换了旗袍的新娘同事就走到周洋她们这桌,新娘弯腰将一左一右的周洋和小悠搂住,娇嗔地说,真是难为你们几个了,我以为公司好歹会派个车把你们送来呢,我都不敢想象你们几个坐在那个破慢车上的情景!那个破车,我大学毕业后就没再坐过,我老公说了,晚点让他表哥开车送你们回去,两个半小时就到。

    吕冰冰从手包里拿出红包,带头说,那可就麻烦咱表哥了啊,这是车费。小悠和周洋也随着递上自己的红包,交给新娘。新娘收了钱,压低声音说,婚礼酒席就这样,将就吃一点儿,回去让他表哥单独请你们!

    小悠抢话,表哥多大年纪?结婚没?在哪儿呢?我先过过目,条件好的话单独请周洋就行了。新娘站直了放眼望去,看到没?台上跟司仪说话的那个胖子,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八那个。三个人顺着新娘提示的方向看去,吕冰冰自言自语道,我的天哪,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个音箱呢。

    婚礼结束后,表哥领着她们向自己的车走去。表哥眼睛笑成一条缝,面相喜人,客气道,我的车还从没拉过这么多美女呢!他拉开前后的车门,小悠和吕冰冰不着痕迹地留意到了宝马的车标后,一前一后地坐进了后座。一路上,表哥话很多,多是夸赞溢美之词,真羡慕你们,都是文化人,不像我,暴发户哈哈!表哥是做哪行的呀?吕冰冰在后视镜里看着表哥问。我啊,开洗浴的,我弟妹没跟你们说吗?我们那儿最大的洗浴中心就是我的,还有几个足疗店。

    周洋这时收到了一条信息:Baby,你晚上来我的家吗?

    你们都成家了吧?表哥问这话的时候把脸扭到周洋这边,一股浓重的烟味呛得她一阵恶心。前一晚睡在镇上档次最高的宾馆里,隔壁的声音不绝于耳,周洋几乎是看着天亮起来的。

    “我在外地。”低头回完了信息,她有点晕车。

    周洋到家之后,在微信里收到了表哥的好友申请。她把手机丢在一边,睡过去了。醒来时,已然入夜,她爬起来走到阳台上,想起吕冰冰在火车上宣布的坏消息。没有什么比夜幕降临时回味坏消息更令人绝望的了。

    无事可做的夜晚,不该属于一个人的夜晚,起风了,呜呜作响。周洋从蒲团上呼一下站起来,从柜子里掏出那个布袋子包,快速地往里面扔东西。简单绾了一下头发,锁门下楼,打包一份肯德基全家桶,看到服务员一圈一圈地绕冰淇淋的时候,她想到了小悠。这时的小悠该是把杯碟碗筷丢给阿姨,边陪孩子玩边等老公下班吧。周洋伸手拦了一辆的士朝她的秘境驶去。的士飞驰在香樟路上,她看着平行而缓慢的轻轨,车厢通亮,恍如一个徐徐向前的房间,昔日的自己临窗而坐。

    的士里的周洋怀抱着全家桶,想象着安华打开门看到她的惊喜,他们一起吃炸鸡,喝啤酒,看电影。让公司解散见鬼去吧!出租车只能停在校门口,周洋抱着全家桶一路小跑,心里默数着紫藤花架,荷塘石桥,草坪,留学生公寓,306。

    起初,她以为声音是楼上传来的,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音乐开得很大,周洋敲门,没有反应。她拨通了安华的电话,房间里的音乐戛然而止,电话无人接听。周洋重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了女人放肆的笑声,夹杂着她听不懂的语言,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也讲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校门口泊着一辆的士,周洋拉开车门上去,抬起头惊觉还是来时的司机。司机一笑,送完餐啦?亏得你这会儿出来,再晚10分钟我就收车了,你看看外面这天。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台风登陆。, 百拇医药(薇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