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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吴天明女儿:比他的电影更伟大的是父爱
http://www.100md.com 2017年1月2日 《知音(月末版)》
     对这些,吴妍妍并非不知道,但她还是坚持要学电影。父亲为那一次大发雷霆自感愧疚,先顶不住了,主动找吴妍妍谈心:“不是爸爸干涉你,这一切都是为你好!电影圈里没有适合你的岗位。”

    吴妍妍说有一个专业可以选择,那就是做制片人。父亲又生气了:“制片人只考虑票房,钻到了钱眼里,你学这干吗?”见她仍不服气,他脸色变得缓和了一点:“优秀电影人都有自己的价值理念和追求,这是一条郁闷和孤独的路,其中的难处非你所能想象。而且,一旦你进入了电影行业,也很难有时间照顾家人。你学服装设计挺好,基础好、能拔尖,将来当一名优秀的服装设计师,无论是你回国,还是留在美国发展,我都支持你!”

    父亲的话里有对家人的歉疚,但吴妍妍还是想说服他:“爸爸,电影对我的影响太深了,你就让我去尝试一下,即便不成功,也不会遗憾。你就可怜可怜你的妍妍吧!”父亲终于动容,右手一捶桌子说:“好吧!你去试吧!但你要进电影这行,只能靠自己,别想着靠老子,老子是靠不住的!”

    父亲终于妥协,吴妍妍选择到加州大学读电影制片人专业,并先后报考了MILTONKATSALAS表演学院、桑塔莫尼卡大学戏剧系。1995年,父母回国。2002年,她任制片人、父亲执导了以张瑞敏为原型的电影《首席执行官》,之后便处于退休的状态。吴妍妍闯进好莱坞,多次担任中美合拍电影、电视剧美方制片,如中央电视台播放的电视剧《基因之战》、《纽约丽人》,及电影《嗨,弗兰克》的制片人等。她的成绩终于得到了父亲的认可!

    2005年,吴妍妍考虑到父母年龄大了,决定回国。父亲坚持让她走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从来没有为了她去求任何人。由吴妍妍担任制片人的《马文的战争》等电影,都取得成功和不错的票房。父亲笑容可掬地说:“没想到你还真行,我下半辈子再全心全意帮助你。”吴妍妍说:“您还帮我呢?您都70了。往后呀,只有我帮你的份了。”父亲看到吴妍妍忙得不可开交,为她的婚恋大事操心。后来,吴妍妍偶然认识了演员嵇波,坠入爱河,父亲不放心,亲自对嵇波进行了一波“考验”后才点头认可。2010年,在吴妍妍的婚礼上,父亲将她的手递给嵇波,再三叮嘱女婿要照顾好她。

    父亲72岁做了外公,只要一有空,他就乐呵呵地赶紧回家,抱着外孙逗乐,小外孙跟外公最亲,吴妍妍常抱怨:“我儿子快要将我爸爸抢走了。”

    2012年,父亲读到作家肖江虹的小说《百鸟朝凤》,想把它拍成电影。父亲胖,血压高,心脏不好,一部电影要花两三年功夫,吴妍妍不希望他为了一部电影耗掉余生。而这部小说是写父子两代民间唢呐演奏艺人生活的,年轻观众喜欢商业大片,她认为拍这样的片子吃力不讨好。她的意见刚表达了一半,父亲就冲她跺起脚来:“我就是要拍!我要拍给未来的观众看,把这样的好宝贝留下来!”

    吴妍妍知道拦不住,父亲只有真正工作起来的时候,精神状况才是最好的。拍摄期间,她一直揪着心,父亲偶有手颤,她要带父亲去医院,父亲说:“你也是搞电影的,知道停机一天要损失多少万!”父亲殚精竭虑,终于完成《百鸟朝凤》的拍摄。在2013年金鸡、百花电影节上,父亲凭借《百鸟朝凤》,与电影《一九四二》获得评委会特别奖。

    尽管《百鸟朝凤》在业界口碑甚好,但由于没有资金投入宣传发行,电影一时无法上线。父亲为了去找投资者,每天要拜见几个老板,晚上到家时常常已是深夜。吴妍妍看到父亲一次次失望而归,急火攻心,寝食难安,身体每况愈下,非常心疼。

    2014年3月3日这天,父亲来到她家中,家里刚请的陕西保姆给父亲做了一碗面条,他吃完饭后告诉迟回的吴妍妍,自己的手活动有些不太方便,抬着有点困难,吴妍妍问:“你看医生没有?”父亲回答:“和医生约了,周三就诊。”吴妍妍说到时陪他去。父亲到她楼上呆了一会,临走前,还说自己放不下《百鸟朝凤》。吴妍妍回屋睡觉时,发现她床头多了一个崭新的空气净化器,并且插上了插头正在运行。几天前,她跟父亲说过要买空气净化器的事,没想到父亲记在了心上,专程买了送来,还帮她装好。

    第二天周二,父亲早早去了剧组,8点左右感到不舒服,给助理和吴妍妍打电话,吴妍妍立刻叫了120,因处于上班高峰期,救护车和人堵在路上,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等她赶到父亲身边时,父亲已经去世多时了。看到昔日身躯高大的父亲,如今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没有了往日与她的争执,也不再牵挂他的电影,她痛断肝肠,嚎啕痛哭……当天,央视新闻频道播出了吴天明去世的消息,称他是“扶持第五代导演的伯乐”。张艺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坦言:“没有他就没有《红高粱》,他改变了我的人生,改变了我的命运。”

    坎坷的《百鸟朝凤》,让女儿终于读懂父亲

    3月8日,吴天明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举行,告别堂门柱上贴着用他5部电影片名串起的挽联:“人生无奈常变脸没有航标任漂流”、“老井无声胜有声百鸟朝凤一曲终”,张艺谋、冯小刚、黄建新等电影人和群众赶来送别。吴妍妍强忍悲痛读给父亲写的一封信:“不是说好要再跟我玩二十多年么,怎么这么快就说拜拜了呢……我知道你累了,想出远门休息一下,那就休息一会儿吧。吴天明,我最亲爱的爸爸,我等着你回来,带我全世界地疯玩,等着你回来教育你的小孙子,等着你回来再拍几部伟大的电影,等着你回来……”现场一片哀泣。

    告别仪式结束,父亲的灵柩被抬上灵车,泪流满面的吴妍妍捧着遗像高喊:“爸爸,我爱你……”

    3月10日下午,吴天明追思会在北京电影学院举行,陈凯歌称他影响了一代人。田壮壮回忆过往经历,语带哽咽:“他代表的是一种慈悲、一种关爱、一种快乐,一种打不倒的精神。”大家追忆当年他凭借电影《人生》获得金鸡、百花最佳导演奖后,四川有1.2万人冒着大雨观看了《人生》,并集体高声喊道:“电影万岁!《人生》万岁!”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吴妍妍闭门谢客,在家将《百鸟朝凤》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就痛哭一次。从这部电影里,她看到父亲的人生理想和精神追求,看到父亲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和对中国电影市场走向的担忧……她终于理解了父亲,读懂了父亲!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完成父亲的遗愿!让父亲这部表达诚意的泣血之作,早日与全国观众见面。, 百拇医药(王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