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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万字“无性日记”:我与她的七夕已过了
http://www.100md.com 2017年1月2日 《知音(月末版)》
     “对于玲和我来讲,一个时代一种生活一种生存的格局已经结束……她想不起我是谁,想不起有过的一切。这真是人世最最不幸的事,又是人生最最悲苦的事。而感受这一切的是我,承受这一切的是我,她将这一生未完的债给我背上。她平静地一无所感地注目这个纷纷攘攘的世界。我的义务责任变得分外沉重。我挑起两个人生。我要尽一切努力让她康复。”

    2000年7月作家贾平凹到昆明,他建议李霁宇拜求下菩萨。李霁宇信了,清晨五点,他赶到昆明筇竹寺,叩首拜佛,虔诚祈祷。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妻子每天夜晚闭上眼睛,清晨睁开。李霁宇从她睁开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水汪汪的明亮。

    慢慢地,彭伯玲眼睛睁开的时间越来越长。第210天,李霁宇推她到医院小花园,陪行的姐姐跟她说:“叫四姐好。”彭伯玲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好”。这是她遭遇车祸后,发出的第一声回音。几天后,李霁宇又指着草地上的标语牌问:“认不认得?”彭伯玲吃力地吐出:“地球,只有一个!”李霁宇含泪把妻子拥入怀中。那晚,是他200多天第一次睡到天亮才醒。

    2002年11月,身体趋于稳定的彭伯玲出院了。虽然苏醒过来,但她手、脚、嘴多处残疾:右手发抖,手指曲捏不能张开;右腿萎缩无力;两脚下垂,只能脚尖落地;咀嚼无力,吞咽功能差;口齿不清,近期记忆大都丧失。康复必须从机能和意识两方面进行。

    李霁宇首先训练妻子的行走功能。他买了学步器,在家里墙上装了一排扶手。他抱着彭伯玲沿小区的池塘学步。除此之外,他更注重训练妻子的意识。他说笑话、忆往事、告诉朋友信息,引起她的话头来。“这些日子,我同妻子相处比以前更亲密。一年说的话超过过去10年,比热恋还要热恋。”

    开始,彭伯玲对李霁宇说的毫无反应,慢慢能听懂了,想交流却嘴不由心。她口齿不清,李霁宇要猜,要借助语气和肢体语言,有时要让她重复。一天又一天,彼此慢慢靠拢。这时,他开始教妻子读唐诗。读后又背,教她用僵硬的右手握笔写字。

    为了恢复妻子对生活的热爱,李霁宇几乎每天都推着她外出。从他们所住的月牙塘小区出发,穿梭在昆明的各大超市,步行街,翠湖畔,花丛前,柳树下。

    几个月后,康复治疗有了效果。除了说话渐渐清楚,彭伯玲开始有了喜怒哀乐;能想起朋友的名字;能判断是非对错;她用颤抖的手写字;能将《长恨歌》完整背下来,接着又背《葬花词》和《大观楼长联》;她的记忆恢复,爱美个性逐步复苏。看见新潮手袋、喜欢的白色呢绒、鄂尔多斯毛料、琳琅满目的鞋,都会眼睛发亮。她还提出要重新安一口瓷牙……妻子的意愿,李霁宇一一满足。他在日记里说:“我要用五彩斑斓的世界,一根一根地治愈爱妻被损害的神经。”

    一天,彭伯玲突然问他:“我现在这个样儿,你还喜不喜欢我?”这问题如此直接,深深刺痛了李霁宇的心,他马上打断她:“不喜欢你,我还这么长时间地照顾你?!”彭伯玲两行热泪滚出眼眶。那天晚上,李霁宇想了很多,他想到平时朋友来电话,妻子那警惕的眼睛:“我喜欢她什么呢?喜欢她30年前的花容月貌,还是喜欢眼前残疾的她?这种拷问把人逼上绝路。我以为,这是一种更复杂的东西,从感官走向情感,从激情走向理智,正如我们从年轻走向死亡,它是一个与生俱来与生命同在的过程。这个休戚与共的过程叫它什么呢?爱这个字,有时还显得太轻了些。”

    为了让妻子感受到自己的爱,他更加用心地照顾。“我们从此真的相濡以沫,我吃她的剩饭剩菜剩汤剩水,而她咬不动的东西我给咬,给她用嘴剔除骨头或鱼刺。给她洗脚洗澡,吹发,理疗,按摩,擦痰,擦口水,修手脚指甲,上厕所,上尿片,上开塞露,拉她、扶她、抱她,做得心安理得,自自然然。为了防止她尿管感染,我宁可每天洗10多次尿布。全家的饮食围绕她转。凡是她要吃的,全部满足。她因为吞咽功能不好,伤后不能吃辣椒,但她又想吃,就煎一点嫩椒给她调调口味。尽管有保姆,但我在家,她就不要保姆。我祈愿这种日子能天长地久,陪她到永远。”

    彭伯玲受伤后,脾气变得怪异、暴躁,蛮不讲理。而调和妻子和保姆矛盾是李霁宇最头疼的事。十五年时间里他换过几十位保姆。一次,家中100元不见了(最后在沙发下面找到),彭伯玲说是保姆偷了。保姆哭着拿起行李就走出门,李霁宇出去追,并说了妻子两句。谁知,彭伯玲骂他:“你嫌我丑了,就娶她好了!”那天事后,李霁宇外出购物。恍惚中,他闯红灯过马路,交警在背后大叫,他只管往前走。当时他想,最好自己也撞车,撞得比妻子更重。

    当晚,等彭伯玲睡着后,李霁宇久久凝视妻子的面容,他想起曾经相爱的日子,想起云南开远,想起凤凰树下的婚约,忍不住眼泪直涌。再以后,每当彭伯玲发脾气,他就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要保姆回避。等她发够了,他拿一块温毛巾轻轻擦干她的口沫。他到处求精神症状的药,后来彭伯玲吃了“奥氮平片”,精神症状好转。他在日记写道:“她的急躁脾气和不近人情的孤傲,以及不可理喻的发怒,让我们在许多日子无法交流沟通和磨合,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掩蔽她曾经给过我的情爱。”

    “尽管我们都还不老,尽管彭伯儿美丽不再,但我仍然守护着,守护着我们的无约之吻”

    进入2010年后,彭伯玲的状态大不如从前。长期轮椅生活让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的话越来越少;眼睛开始无神;她对朋友来访变得淡漠。这时,李霁宇开始怀念她过去的坏脾气和无理取闹,他甚至希望妻子能天天对他吼:“你嫌我丑了,就娶她好了。”

    “人如果有脾气也不发了,就说明对生活没信心了。长期的伤病对肢体和精神的折磨,已使她对人生慢慢绝望。”李霁宇在日记悲观地写道。但他想,也许骨肉亲情能再次唤醒妻子对生命的信心。于是,2014年初,李霁宇携瘫妻进行了人生最后一次大转移。他打算离开生活了46年的昆明,回到故乡成都定居。

    成都买房,昆明卖房。装修,搬家,安家,全是他一个人奔波。朋友们对此都不理解:“你这是在折磨自己,都这么多年了,你已尽心,何必为那十分渺茫的希望做如此大的牺牲?”李霁宇摇摇头,也不辩解。, 百拇医药(林文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