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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暖的冷日光
http://www.100md.com 2017年1月2日 《文苑·经典美文》
     “党员的事我听说了。”班头拍着袖口的灰,开门见山地说,“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别太失落。”

    褚梦并不诧异,毕竟这种事老师应该都串通好了吧,无非就是学校再派个人看看,似乎是来安抚自己一下。所以,褚梦深吸了一口气,对上班头有些严厉却明显透着苍老的眼睛说:“老师,没关系的,我也不看重这些。”

    “褚梦!”班头似乎有些惊诧地看着她,但转而换上了刻板的表情,低低地说了句,“也好,你先安心看书,其他的别想那么多了,但思想报告也先准备着,万一还有机会呢。”

    褚梦低着头,完全没听进去,只是专注地看到走廊里瓷砖的边缘,已裂开了一条缝,那条缝隙似乎一直蔓延到墙的那端,还在不断扩张,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这座四层大楼因为这分寸之毫,一瞬间,倾倒为乌有。

    褚梦觉得心里有杯水,受了热便不断蒸发,不断膨胀,压制着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却控制不住地想奔跑。她跑去安子木班门口,想要告诉他自己妥协了,自己不争了,自己是在乎他的,自己以后会陪他平平淡淡看书,不再马不停蹄向上走,不再小心翼翼维护着可耻的自尊心,想告诉他,她不想分手。可是当褚梦站在安子木班的后门,看到的却是他揉着一个短发的女生的头发,一如他曾用手掌给自己的温度,只是这次她成了局外人,她只能看到女生低下头红了脸,微微地笑着。而安子木的笑逆着阳光,勾画出柔和的边缘,那是褚梦最熟悉的,在此时,却也是最陌生的。

    不管飞行还是蹉跎,都是生活,都要继续。

    褚梦感觉身后有人拉拽自己的辫子,这个动作让她有些诧异。从上次以后,她和赵枫没再说过一句话。她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俩会如此尴尬,明明她和赵枫什么都不曾改变过。所以收到熟悉的信号,褚梦挪了挪身子,露出一半桌洞。一个纸团准确无误地投了进去。

    “预备党员名额每年不都是会给学生会主席的吗?今年为什么会是王萌萌?”

    褚梦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想了想还是照实回答了。

    “每年只是会优先考虑学生会主席,并不一定就是主席。何况王萌萌是王校长的女儿。”

    “你就这么妥协了,是校长女儿又怎么样?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要配合安子木,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只是争累了,要这些有什么用呢?”

    褚梦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妥协了,是向学校,还是安子木,还是自己,妥协了。她只是觉得曾用尽心力堆砌的一层又一层自尊的墙壁正在慢慢脱落,她不知道是否等着壁垒坍塌成残垣,自己就可以迈过高墙,如释重负。

    “如果你还是褚梦,你就该知道,你只有不断前行,你才会像褚梦一样活着。”

    褚梦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她看向拉着窗帘的窗户,虽已深秋,阳光已成了冰冷,但光的刺灼却越发肆虐了,透过那墨绿的窗帘硬生生地照进了一寸距离。猛然间,她好像看见窗外有白鸟飞过。

    当阳光融成大海,当池水漫了星辰,会不会有白鸟在上面安家?!

    终会有一些徒劳,静静地,伴着微醉的时光发酵。

    “听说有学生在德育处吵起来了。”

    “真的吗?谁啊,胆子这么大?”

    “还能有谁,咱班的赵枫呗,他那脾气,啧啧啧。不过他也挺好的,对哥们儿那可是真够义气。”

    褚梦趴在桌子上却听到了周围同学的议论,听到“赵枫”这两个字,突然就清醒了。她踉跄地迈过书桌四周堆着的书,抓住一个同学问道:“发生什么了?”

    “啊……”很显然那个同学被吓了一跳,“就是赵枫嘛,好像因为什么事和德育主任吵起来了,反正好多人围在办公室门口那里啦。”

    “不过看德育处那老女人被说得面红耳赤真是大快人心啊。叫她上次还查我校服不合格还去告状,害我被班头说了一下午。不过听说班头也在,赵枫胆子也够大的,当着班头都敢和德育主任吵。”

    “是吗,是吗?班头也在,那赵枫岂不是死惨了。咱们去劝劝吧,都高三了,别让他落个处分。”

    “对啊,咱快去吧……”

    褚梦慌了神,她隐约间觉得赵枫是因为自己的事才顶撞了德育主任,但让她更为慌张的,是她竟对此感到一丝窃喜。她被自己那自私的心吓到了,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连累赵枫,他也不应该被自己连累,但是她深深渴望着那压抑的心有人为她释放。

    最终她还是选择坐到了座位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褚梦,不要去想那些,你只需要安安分分地坐在这里看书生活就好,别的东西都不重要。毫无意外地,在校园的红色公告屏上看到了关于赵枫的消息:“高三(2)班赵枫同学,因极度不尊重老师给予警告处分,并撤销学生会文艺部部长的职务。文艺部部长一职由高一(7)班陈灼同学担任。”

    也就是说,赵枫三年的努力打水漂了,就这么给了一个新人。褚梦隐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就算这都是已经决定好的又怎样,就算自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又怎样,如果连这应有的尖角也被这所谓公平的规矩磨平了,那,曾经的褚梦哪里去了?

    她站在那贴着烫着金边的“德育处”三个大字的门前面,深呼了一口气,打算敲门,却听到里面有一个女生激动地辩解着什么:“我不会接受这个职位的……赵枫没有做错……不可能……这不公平……那我退出……”

    褚梦愣在那里,这个声音算不得熟悉但绝对印象深刻,那个叫作陈灼的女生几度夹着哭声的嗓音实在让她难以忘记。但这个声音让她诧异了,这个女孩的蜕变真的让人不可思议。褚梦扬了扬嘴角,外面的太阳晒进来一寸日光,那小小的明亮的方寸之地,虽懒散地卷着光线的毛边,但似乎,一切都不算太糟。

    零下十二摄氏度,请给我一杯温水,控制整个冬天。

    其实最后怎样了呢?其实最后无非是学校同意破例有两个党员名额。

    褚梦记得班头拍着那古板的教工装上的灰,喝着茶,轻描淡写地说:“喏,党员审核表,我就说还有机会,拿去填了。”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得到这张表格,那看似严苛的班头肯定为了自己在学校领导那里看了不少的脸色,跑前跑后。她深深地向班头鞠了一个躬,说:“谢谢老师。”

    班头呷了一口茶,挥挥手,眼角藏不住的笑意。这个老头子竟也笑了。

    褚梦记得陈灼迎面看到自己,挑起嘴角,大声地喊了句:“学姐好。”不再是那低着头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再是憋红了脸也吐不出一个字慌乱的神情。就那么从褚梦眼前走过,褚梦一下失了神。但转而便想到,当初的自己也曾慌乱胆小,但那些日子终会随着日光蒸发到不知名的角落。

    褚梦也记得赵枫看到她拿到表格的时候,咋咋呼呼地喊着:“一定要请客!”

    褚梦假装不理他,却侧过脸勾起了嘴角。原来,也可以有人不知疲惫地跟着自己的脚步。她在那一刻忽然明白,有个人总是努力和自己保持着不尴尬却舒适的距离只是轻轻拉着自己疯长的头发;有个人知道自己对主席竞选重视得不得了所以偷偷去央求朋友投了她的票;有个人不知死活地去和班头理论要求找德育老师要一个公道,却也意外地得到了班头的支持;有个人在她看不到的前方,一直努力地为她暖着即将升出的冷日光。

    男生见女生不搭话,只落得看着被刘海儿挡住的侧脸,挠着头有些忸怩地说道:“要不,我请也行。”

    褚梦看到这个处变不惊的大男孩腼腆地笑着,也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然后用力地拥抱了他。谁知道这个拥抱代表了什么呢?褚梦知道自己掌控的不过是手心的那一点温存,但是,当拥抱融化了久积的雪,阳光伴着白鸟掠过控制住的边缘,这给予自己的温暖国度或许就会蔓延至边际吧。

    少年说:“喂,记得握住你的世界,像褚梦一样走下去。”, http://www.100md.com(孙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