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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色的光,永在身边
http://www.100md.com 2017年1月2日 《文苑·经典美文》
     “嗯,可以这么说吧。”富樫先生回答,和芽衣子互相看着对方。这么说是有点废话,不过他也比五年前成熟稳重了。

    “我们是来看白熊的。”芽衣子说。

    “是吗?”我回应道,心中五味杂陈。白熊这个哺乳类动物,对我和富樫先生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白熊,或者说北极熊、冰熊,它的称呼方式有很多,总之就是那只来自北极与加拿大的白色肉食性动物,和我与富樫先生有着深远的关系。

    为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因为姐姐喜欢。

    不,“喜欢”这个说法或许太过温和。因为,姐姐对北极熊的兴趣与同情,真的很不寻常,甚至不寻常到造成了她的死亡。

    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北极熊产生兴趣的?不记得了。不过,从富樫先生六年前第一次来我们家时,她已经很喜欢北极熊了。

    “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动物比它更可爱了!”姐姐总是这么说,我和富樫先生听都听烦了,“很可爱吧?你看,你看!”我们看起来愈来愈不想理她,她说“你看”的次数就会愈多。当然,她只在电视上或照片,顶多是在动物园里看过北极熊。看到它缓慢来回走着的姿态,还有吃了海豹后嘴边、胸前满是鲜血的照片,姐姐就会出神地说:“好可爱喔!”

    “可爱?”我有时会反问她,手指着电视机里的影像,说,“把海豹咬死、满身是血的残暴白熊,哪里可爱了啊?”

    姐姐的回答通常都是:“就是这点可爱呀!”

    我们走出了爬虫类馆,顺着路标走,看完大象和亚洲黑熊,来到了猛兽区。

    时间已经过了傍晚五点,天空仍旧相当明亮。平常的话,动物园五点已经关门了,只有夏天例外,因为园方设计了夜间活动,所以还没关门。不仅如此,入园者好像还愈来愈多了。

    我与千穗,基于还没被富樫先生和芽衣子讨厌的理由,跟着他们一起行动。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虽然谁也没说,但九月之后的事情,一定会变成沉重的空气弥漫在我俩之间。因此,能跟富樫先生他们一起行动真是太好了。千穗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北极熊的水槽在洞窟通道的深处,一整面墙壁都是水槽,这是为了让大家可以就近看到跳进水中的北极熊吧。水的最远处是陆地,向上看的话,可以看到北极熊在那边悠闲地来回走着。才这么想呢,它却停下了脚步,鼻子往上伸,好像探测器动着。

    “北极熊”这个名字,会让人以为它“只住在北极”,事实上,它们只有在海水结冰的冬季才会待在北极,其他时期则待在加拿大。接近冬天,哈德逊湾开始结冰,北极熊就会开始聚集在加拿大丘吉尔市,随着海水冻结,渐渐朝北极方向去捕捉海豹。

    根据姐姐的说法,北极熊伸出鼻子,是在寻找它最爱的海豹气味,因此被关在同一个动物园内,想必海豹们也相当焦躁不安吧。

    “好可爱哦。”千穗贴着玻璃窥视里面。“不厌其烦地来回走动着,真像笨蛋。”

    我们在那里停留了好一会儿,一直望着北极熊的行动。我们不厌其烦地一直盯着北极熊看,才像笨蛋呢。这个时候,北极熊缓缓走了过来,就在我这么以为的时候,它却突然潜入水里。伴随着巨大声响,激起的水花弄湿了玻璃,和水中泡泡一起下沉的北极熊,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玻璃的另一边。

    “看起来好像溺水的尸体哦。”千穗咯咯笑了起来。

    “真的耶,好大喔。”芽衣子也微笑着,“好巨大的溺水尸体。”

    “白色的溺水尸体。”千穗接着说。

    我和富樫先生面面相觑。“不是白色的!”话只到了嘴边,但没说出口。

    北极熊的身体看来虽然是白色的,不过,事实上并非是白色。当然,这也是从姐姐那里被迫听来的事情之一。因为北极熊的毛就像是光织纤维一样,中央是空心的,所以正确地说,北极熊是透明色的。

    在我们看着它的同时,北极熊开始玩起漂浮在水面的大球来。它想抱着球潜入水中,但球的浮力阻止了它,所以一直没法顺利将球带入水里。从手臂溜走的球,像被发射的大炮飞出水面。北极熊似乎很喜欢这样,它再一次抱住球,企图潜入水里,球再一次飞出去了。它不断重复着这个游戏。

    “它真玩不腻耶,一直重复。”千穗说。

    “真的耶。”芽衣子也点点头。

    我什么也没说,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富樫先生脸上游走,每次看到的,都是望着芽衣子的富樫先生。

    富樫先生现在的女朋友是芽衣子啊,我现在才注意到这个理所当然的事情。

    “北极熊真是心地善良又充满力量啊。”千穗感慨地说。我们大概绕了动物园一整圈,然后走进园内的冰激凌店。

    “嗯,没错。”芽衣子真心同意着。

    我和千穗仍与富樫先生他们一起。在他们还没嫌我们碍事前,我们就不碍事。

    “优树常来这家动物园吗?”芽衣子看着我的脸。

    “不。”我要摇头。我是说真的,虽然这家动物园从我家搭三十分钟公交车就可以到达,但我这些年都没再来过。“大概从和富樫先生一起来过那次后,就没再来过了。”

    “我也是。自从和优树那次来之后,我就没再来过了。”富樫先生开了口,一边剥下卷在冰激凌上的纸。

    为了转移话题,我以极不相称的精神说:“那么说,能够在这里遇到,真的是太巧了。”

    “是呀,运气真好。”芽衣子点点头。

    “这是命中注定呢。”千穗像在发表什么重大发现竖起食指。总觉得“命中注定”这个词很老套,但我并不讨厌一脸开心地说着“命中注定”的千穗。

    我走进店内一角的厕所小便。在我隔壁的小便斗前,富樫先生也来了。相隔五年再度相会,两人最先独处的场所竟然是厕所,想来都觉得好笑。我开口:“富樫先生,”仍然面朝前方,“真的好久不见了呢。”

    “嗯,是啊。”富樫先生也面对着前方,“优树交了可爱的女朋友,”他充满嘲弄的口吻,排尿的声音持续着,“这件事,我真想告诉五年前的你。”

    “是啊。”我苦笑着。高中有段时间,我因为知道单恋的对象与柔道社男生交往,而失魂落魄。于是,我便将十多岁男孩子每个人都会有的不安,说给来家里的富樫先生听。, http://www.100md.com(伊坂幸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