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纳是科学的 科学不是绝对的
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陈鹏
读了9月15日《中国中医药报》文章《什么才是科学的？》之后，我觉得其观点非常值得探讨。
文章作者在回答什么是“科学的”这一问题时指出，由于普遍的知识只能从有限的经验通过归纳推理而获得，但是，归纳推理“存在着明显的错误”，不能得到“普遍必然性”。所以，作者认为，“科学不是始于盲目的经验观察，也不是通过归纳推理得到普遍规律；而是始于带有研究目的的理论问题。在科学研究中，理论先于观察，而不是相反。”什么是普遍必然性或普遍规律呢？从文章看，由于作者否认归纳法的正确性是因为归纳不能涵盖全部，不能保证每个个体都能遵循必然规律，只要有一个例外，如存在黑天鹅，那么归纳得到的结论“天鹅都是白色的”就不是普遍必然性。显然，作者在这里所用的概念“普遍必然性”其实具有特定意义，指的是没有任何例外的百分之百的必然结果，即使必然性达百分之九十九都不能称作普遍。然而作者在之后“科学不能通过归纳得到普遍规律”的论断里所用的普遍规律却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概念，因为普遍规律经常指的是大多数个体所遵循的规律，是允许存在例外的。归纳也是可以得出普遍规律的，但不是百分之百的必然性。作者所谓的普遍必然性和普遍规律在概念外缘上是不一致的，这一点不能不明辨。
人类对世界的认识都开始于经验和观察，而归纳推理是个体的经验上升到理论知识、局部知识上升到普遍规律的根本途径。由于归纳推理依据的是整体中的一部分样本，所以归纳得到的结论必然不是绝对正确的，但是却可能是相对正确的。比如，当没有看到黑天鹅时，人们看到的天鹅都是白色的，于是得到天鹅都是白色的结论。这一个结论当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确，但是，可能是百分之九十或者百分之九十九的正确。为了得到百分之百正确的结论，方法只有一个：考察全部个体，一个都不能少。对于具有有限个体的天鹅来说，观察全部个体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是对于像天上的星星这样一些具有无限个体的事物，想观察全部根本不可能。这时，从有限的样本推知无限整体某种特性的归纳推理就成了我们认识世界的根本方法。只要我们选择足够的样本，采用正确的统计分析方法，归纳完全可以成为我们认识世界发现普遍规律的有力武器。归纳不仅是人类获得知识的根本途径，更是科学研究的重要手段。其实，由于其简单易行、经济快捷等优点，样本归纳的方法与一个不漏的全体观察法相比更具科学性。
作者之所以认为归纳不能作为获得科学知识的途径，主要错误还在于把科学的普遍必然性绝对化。科学的目的是为了研究物质的普遍运动规律，但是我们不能忘了科学也是真理，同样具有真理的相对性。科学的普遍必然性只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人类的知识从来就没有达到绝对的正确。迄今为止，人类对宇宙、生命、甚至于中医药等许多事物的认识还只是了解了一些皮毛，但是我们仍然称其为科学，只是因为这些知识相对正确地反映了物质运动的某些客观规律。科学从来都没有达到过百分之百的正确。“天鹅都是白色的”这个结论虽然不完备，但是，在人们发现黑天鹅之前却是对于天鹅最准确的描述。比“天鹅都是黑色的”或者“天鹅都是红色的”这样一些不经观察和归纳的瞎猜要科学得多，更比“天鹅的颜色不可知”的结论有用得多。归纳推理的科学性就在于其结论与绝对真理的接近程度。科学的目的也从来没有要求其知识必须达到绝对的真理。比如，观察天鹅的颜色，我们找到一种主要颜色可能比完整描述全部颜色要重要得多，因为白色才是天鹅的普遍颜色。我们只要抓住了主要特征，就已经达到了科学的主要目的。
科学知识体系的建立都是从经验到理论、从个体到整体、从局部到普遍的过程，在归纳、推理、演绎等人类获得知识的各种方法中，只有归纳才是从局部到整体，从个体到普遍的认识过程，所以只有归纳才是我们获得知识的根本方法，否认归纳的科学性，必将否认以归纳为基础方法的整个自然科学体系。例如，古代人类在没有掌握万有引力、日心说等科学理论的情况下，却经过长期的天文观测，推算出了与实际情况非常接近的天文历法。再如，牛顿在观察了地球上的物体与地球的关系、地球与月球的关系、行星与太阳的关系后，归纳得出了所有物体都存在引力的万有引力定律，虽然他没有考察银河系星体甚至银河系外星系天体之间的引力，但是他的万有引力定律却是具有普遍性的科学真理，而且还成功指导了人类的航空航天实践。如果我们否认归纳推理的科学性，就必然导致对万有引力定律科学性的否认，那么，我们至今都不可能建立起像今天这样光辉灿烂的科学理论体系，不可能取得今天这样辉煌的科学成就。
科学始于理论、理论先于观察的观点本质上就是认识上的先验论。其实，任何人只要具有一定的自然科学常识，都知道先有天文观测后有哥白尼的日心说，先有达尔文的航海考察后有生物进化论，先有显微镜的细胞观察，后有施旺的细胞学说。许许多多伟大的科学成就都是在有限经验的基础上进行归纳推理而取得的。如果科学始于理论，而理论又先于观察，我不禁要问，那理论又来源于何方？文章作者之所以得出与科学常识相违背的谬论，就因为他不承认经验和归纳的科学性，最终走上了先验论和不可知论的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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