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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药铺林 一百零二
http://www.100md.com 2005年1月24日 《中国中医药报》 第2283期
     李亦著

    陈淑华第一次来我们诊室是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脱下白大褂准备走人,这是她们的习惯,提前二十分钟准备,提前十分钟下班。她们都是有家有口的,我能理解。一个女人本来就不该和男人一样工作,女人有比男人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们像老母鸡一样,到了时候就得抱窝,就得领着小鸡到处打食,只有我例外。那个大院子里就我一个人。这里有暖气,这是小城里独一无二的享受。我把食堂里打来的饭放在暖气片上,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吃饱了回家上床就睡。

    陈淑华站在门口外面,看着她们一个个走出诊室。她们从她的身边走过去,都很自然地盯她一眼。说到这里我得补充一点,我们诊室有五六个组,如果按当时的设想还可以分成更多的组,中西医有的科我们都想有,但条件有限,人手不够也就那样了,其中有一个产科组,自从有了这个中西医结合的产科组,不知什么原因,女人们都乐意到我们这里来了。说实话,我也在这个组做过不少事,但我只是做让她们怀上孩子的事,至于流产打胎的事,则有那些真正的西医们做了,比如刚才那些盯着陈淑华的女人们。不过到产科组来的女人,大都有男人或一个老女人陪伴,这说明她们的身份,说明她们的肚子已经有理由成为一个鱼塘,有理由在鱼塘里养一条娃娃鱼了。可陈淑华没有人陪着,凭经验,她们知道这个女孩做下了丢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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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走了,她走进来。我说:“你要是看病,明天再来,你看,她们走了。”

    “我不找她们。”

    不找他们?到这个诊室的人大都找西医图个痛快,很少有人为了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来找我的。“我给你看病也只能光开个单子,今天是拿不出药来了。”这是我们医院的规矩,中药房下班以前一刻钟就没人了,下班以后不像西药房那样有人值班。他们值班是为了急诊,而普遍认为中医没有急诊,那些草根树皮,早一会吃和晚一会吃都不碍什么大事。

    “我找你……”她的脸红了,一张白净的脸,很容易被这种红润遮盖。这是一个女孩儿发自内心的羞赧。

    “你怎么不让你的……陪你来呢?”如果她像别人一样有人陪着,那人就可以把她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她也免了受医生盘问的折磨。

    她愣了一下,脸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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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你是为了失眠……”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和那些女人一样误解了她。

    她伸出手来让我看脉,她的手指柔软而饱满,像葱背儿一样透亮。我把手指放在她的寸口上,她有些紧张,胳膊不停地抖,后来我看见她的身体也有些抖。我说:“你冷吗?”

    她摇摇头,她的脸又红了。

    她的脉弦数,舌质红。根据她的自述,我觉得她是因肝阴不足,心血虚亏而失眠。治这种病应养阴清热,用酸枣仁汤加减:

    酸枣仁24克,(去滓壳,干炒研细,晚上睡前冲服),百合30克,知母12克,茯苓3克,甘草3克,北沙参15克,麦冬24克,丹参21克,生谷芽24克,川芎6克,3剂。水煎服。

    开完处方,我说你快去药房吧,说不定还能拿出药来。她说,今天拿不出来也不要紧,反正也不是要紧的病。我说这种病光靠吃药也不是个长法,重要的是得学会自我调解,要让自己的精神不要经常陷入烦恼里,还要注意锻炼身体。她认真地听我把话说完,然后把处方放进包里,但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我觉得她一定还有什么话说,但她好像又说不出口。我没话找话地说,你来这里以前看过别的大夫吗?她愣了一下,说:“你不认识我李老师?”还没等我说话,她接着又说:“你是不认识我,你认识我的同学,噢,我的同学你也不一定认识。你不可能都认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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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

    “我是××的同学。”她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但那个名字我想不起来,好些人的名字我都想不起来了。

    “你的同学是干什么的?”

    “他也是中医大夫,他曾经听过你的学术报告。”

    我有点明白了。实际我并没给谁作什么学术报告,我只是和那些中医学院的学生聊了两回天。事情还是起因于巩玉青,我们那次谈话,使她改变了对中医的认识.第二天,她找了一个中医学院的教授和我聊天。我得佩服巩玉青的聪明,她让我们聊天的目的是想从中更多地了解中医。我们聊得很投机,双方都有惊人之语,这让巩玉青兴奋得像一个小姑娘。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的聊天没能让巩玉青尽兴,她提议让我给那个中医学院的学生作个学术报告。这当然让那个教授高兴,他说现在的中医学生都受了西医的影响,像我这么纯正的中医越来越少了,因为我们的中医再也不是独门独户祖传口授,现在的中医参照系太多,这容易让我们的医生浮躁。他还说我的话是没有写在书里的经典。这是过誉之词。我说,我没有跟这么多人谈话的习惯,这些年我都快不会说话啦,但最后我还是没有拗过他们。

    巩玉青给我们院长打了长途电话,请了足够的假。就这样我匆忙地走进了那所大学的礼堂,走上了那个铺了地毯的讲台。我坐在绑了红绸子的麦克风跟前,觉得那个伸到我鼻子底下的麦克风像一条蛇,或一条蛇张开的大嘴。,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