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无愧就好
编辑同志：
我是省级大医院心外科的一名临床副主任医师，最近被一件烦心事折磨着，说是焦头烂额也似乎并不为过，说出来也许会好过些。
那是2002年的1月里，科里来了一个53岁的病号，检查发现他身体状况很差，心脏“二尖瓣关闭不全”，需要尽早手术治疗。25日住院，30日手术，手术成功，一切顺利。沾点儿老乡关系，我也为病人高兴，长舒了口气。逢过年了，病人2月10日出了院。
年后的2月24日，病人忽然又来了，而且是一大早6点多给我来电话。我当时以为病人状况很危重，很可能又要住院，就提前和医院里打招呼做了些准备工作。病人来了，那天看病的人很多，挂号排队的要等，按说加塞不大对，可考虑到病人胸闷得厉害、脸色发紫，我就出面给他又是挂号，又是联系吸氧。检查发现他患“迟发性心包积液”(这属于医学上的心脏换瓣手术的并发症)。次日，穿刺治疗，效果不好，病人血压不稳，心包堵塞，压迫心脏，情况危急。这种情况下，科主任中午未回家，立即为病人做了心包减压手术放出900毫升积液，直到病人血压恢复良好。
病人的病情很复杂。随后的四五天里，病人情况时好时坏，到3月9日突然加重，大量咯血，急性左心衰，心脏二尖瓣漏，关闭不严，病人血压极其不稳定。那个周六、周日，我们医院的其他几名知名教授也参与进来，共同会诊的结果是不立即手术的话，病人就会有生命危险。这时候，家属签字遇到了阻力：家属说这是40天里让病人做的第3次手术了，要我们大夫做出保证这次做好。尊重科学，我们只能答复：根据病人的情况，不做手术病人死路一条，做手术则残存一线生机。
在家属的阻力下手术时间拖到下午，手术还算顺当，可医药费用也用尽了。作为熟人，我上次出面签字算是做了担保。术后病人吃不上饭，吃了肚子痛，病人家属不断来人，说我们医生“没本事”，甚至到医务室去闹。我当时就把话摆明了：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逃避；不是我们的过错，你也别胡闹。可是病人家属还是不依不饶。
我们先后就这位病人组织专家会诊20多次。病人病情没起色，我们也着急，被家属缠得难受。(说到这儿，我想澄清一点，在医学上，心脏二尖瓣换瓣膜手术，从死亡到并发症，都有一定的发生率。换句话说，这种情况在医学上属于正常。我个人认为，这与病人长期营养不良、体质较差有关，换个体质好的，或许就能愈合了。)
病人欠费，又吃不上饭，怎么办？我们定下营养治疗促进病人身体恢复的方案。手术室主任也打了招呼，考虑病人经济困难，按说不允许的一些照顾都尽可能地提供，治疗费、监护治疗费也免去。我和其他的几位大夫还捐出一些钱来支出一些药物应急。没想到，这也成了“把柄”。家属找到我们院长，说“大夫掏钱垫付不正常，说明他们心中有愧……”我们心里不禁窝火。
病人病情独特，我们医务人员都纳闷：虽然病人术后心功很好，可是消耗很大，明显缺乏营养支持，真是一个难解的谜。5月19日，抽胸水发现，病人肺癌已经到了晚期。病人家属提出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怎么弄的，开了三次刀变成了肺癌了!？”要知道，在医学上，有些肺癌不太典型，即使到目前拍胸片仍难查出，而不是耽误病人的病情。再说，在病人无明显症状的情况下，如果心电图脑电图的什么检查都做，也会让病人花不少冤枉钱。反过来说，当医生开出有必要的多项相关检查项目时，希望患者也能理解配合，以免医生错诊漏诊。
肺癌到了晚期，谁也没什么好办法。对于这位病人的情况，我们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但无能为力。病人通过我的手欠了3万多块医药费，家属还不时发泄闹事，这些都给我很大压力。作为一个医生，眼睁睁看着病人远去，真是莫大的悲哀。站在病人的角度想想，他也着实受了不少罪，我们希望他能好过点，于是仍然维持着营养治疗……
作为一个大夫，我不想成为人们同情的对象，如果可能，我想给世人一个好的形象，我会尽力做好我要做的，我能做的。问心无愧就好，我想。 一位颇感委屈的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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