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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
http://www.100md.com 2002年8月1日 《当代健康报》 2002.08.01
     人,生不由己,死也是必然的归宿。就像日出日落一样,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去年秋天,我回了一趟农村老家,正赶上邻居五爷爷死了。五爷爷劳动一生,活到80多岁,这在农村算是高寿了。听娘说,就在我到家的头天上午,五爷爷还拄着拐杖到场里剥了半晌儿玉米。下午太阳压树梢的时候,五爷爷突然对家里人说,他要死了,嘱咐家里人不要哭,好好过日子。家里人都不信。人好好的怎么会就死呢?五爷爷催家里人架灵床,家里人迟迟不动手,他就急了。家里人架好灵床之后,五爷爷看了盾,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洗洗头,洗洗脚,穿上干净的衣服、鞋袜,躺在灵床上溘然而逝!

    我们老家那地方,人死了忌讳说死,就说是“老了”。这无疑是反映了人对死良心的一种畏惧心理。古诗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表现了一种对自然规律无法改变的无奈的心态,是对生命走到尽头的大叹息!然而人与人不同,五爷爷就死得非常从容,从容得像是出一趟远门,看来五爷爷一定是把死亡看透了。

    原野空旷,天空有淡淡的云。唢呐声如泣如诉,吹得十分悲壮。夕阳沉落了,溅起几滴红泪。暮霭降落下来,秋风卷起大地上一片片落叶。我长时间地向西天边凝望,就在那日落处,仿佛活动着我爷爷和我奶奶的身影……

    自从“文革”期间的某一夜,我爷爷吐了一口血,向我奶奶摇了摇手,带着遗恨离开人间之后,我奶奶从此一脸茫然,经常若有所思,一天到晚难得说一句话。我奶奶和我爷爷爱情甚笃,我想她思念我爷爷一定思念得很苦。爷爷生前在公社医院时,奶奶带着我们在农村老家,一遇到不愉快的事,奶奶就说:“俺走哩,俺找你爷爷去哩!”

    在一个寒冷的雪夜,伴一盏油灯,我和妹妹围在奶奶身边。奶奶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一条一条地嘱咐起身后的家庭事。说着说着,瞧我一眼,就转了话题:“你找对象,眼光不能太高,咱有啥呢?这个理呀,等你大学毕业结了婚,你就明白了。——不过,到那时就没有我了。”奶奶说这些话时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感到现实太冷酷,冷酷得无法接受。

    此后不久,奶奶就死了。奶奶死时,面目如生,仪态安详,嘴角上挂着一丝微笑。

    现在,我还常常感叹:多少智者贤人,死之前惊恐万状,痛苦万端,而我奶奶,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却能正视死亡,这就很不简单!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院子里空气清冷,枯草和落叶上,屋檐和树枝上,都洒了轻轻浅浅的霜雪。忽然,隔墙飞过来一串婴儿的啼声。娘笑着告诉我:昨天半夜里,五爷爷家孙媳妇小环,生了个白胖小子。啊,生与死联系得这样密切,不由得引起了我的深思。出了院子,见东方满天红霞,一轮旭日正冉里升起,越来越红,越来越亮。蓦地,太阳跃出地平线,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时,我分明看见在太阳升起的地方,蹦跳着一个胖娃娃,“咯咯”地笑着向西奔跑……

    于是,我终于有所了悟:日出日落,生生死死,新旧交替,循环往复,生命才完整啊!,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