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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事20:没心没肺的媒体狂欢
http://www.100md.com 2005年10月28日 《医事--从自己开始的医学救赎》
     一些媒体在讲述“造毒”传奇时,却很少有人给病人普及最起码的判断知识。当病人拿着报纸去向医生要答案时,当医生试图向病人解释受益大于风险时,病人将信将疑,以为医生得了什么额外的好处,所以如此顶风作案。结果,那些虽然也有风险但没有被曝光的药,是对医生对病人最妥协的选择,却未必是最合适的选择。

    在我们的一些媒体忙着“制造毒性新闻”时,别国记者在做什么呢?《环球时报-生命周刊》在一篇关于苏丹红的文章中,询问了他们的驻外记者。结果他们发现在引导人们正确认识苏丹红方面,欧洲媒体可以说是发挥了积极作用。欧洲其实这两年发生了好几起苏丹红事件,法国、意大利、英国都有。但在这两年发生的几次苏丹红事件中,从未见过欧洲媒体添油加醋地使用“毒性强”一类的词汇。相反,媒体客观地告诉消费者,即使吃了苏丹红也不必恐慌,少量服用并无什么风险,并非所有的辣椒产品都有问题,同时如实报道国家发布的规定和通令。

    在纷繁复杂的现象之后,总有人希望看到别的真相。比如,有一小撮人这么评价芙蓉姐姐、超级女生现象,说这其实是集体话语参与的低质狂欢。如果我们也试图去深入探寻这场一拥而上的“举毒”新闻大战,我们首先会发现,这些新闻大多不是首先出现在健康版。它们有的是财经头条,有的出现在社会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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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丹红、丙毒、高露洁牙膏、特富龙、雀巢奶粉……在这些关于健康的是非新闻的背后,其实还隐藏着一些公司的名字:麦当劳、肯德基、杜邦、雀巢……这些公司是我们平时熟悉的。如果把有毒的化学分子式和这些熟悉的公司名字串联起来,我们就会听到一个更吸引人的故事,当然也可能对公司来说是更悲惨的故事。但显然,我们其实喜欢这种刺激,我们也习惯被印刷机控制思想。

    关于食品的报道,涉及的知识面还不算深,一般知道“有研究显示,含有XX成分的食品容易致癌”——在动物试验中,基本就能成为一篇把读者吓一跳的文章。但是关于药物的报道,需要的专业知识就要深得多。但是,我们的媒体不畏艰难,以断章取义、哗众取宠的作战方法首先取得话语的胜利。

    我们的媒体,更多的是在营造一种说话气氛,这种侃山,只要利于交差,有新闻眼,只要能吸引读者注意力,招来读者,只要读者看完以后不是继续平静地躺在沙发上。基本上他就完成了新闻的任务了。至于这篇文章见诸于世的影响,它在我们心中搅起的难以平息的波浪,和恐慌不安的情绪,这些我们一切自理。我们自理不了的,会拿着报纸去找医生。医生懒得跟病人费口舌,于是挑一个不在风头浪尖上的药打发病人的提问,谁知道这药有着更大的问题,只不过,它的问题没有影响到股市,没有能说成一个抓人的故事,所以记者也懒得碰它。对于那些能吸引眼球的药物,几乎每一个问题试验面世,不问青红皂白,就会有一个报道。这种报道有时候把不认识的英文专业单词直接略过,面对整个画面,直接单取鼻子或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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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一个叫做万络的止痛药,因多个试验发现增加能心血管事件的发生风险,而自愿撤市,引起了媒体的轩然大波。三个月后,另外一种新型止痛药“西乐葆”的一项试验公布,很快这一结果就出现在媒体上,标题往往都是“服用新型止痛药,引发心梗”之类的句子。那么一个医学专业人员所了解到的事实是什么呢?真相是,在同一时期,这种新型止痛药“西乐葆”有三项试验同时公布。其中一项有问题,而另外两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这项试验是什么呢?是什么背景下出现问题的呢?是连续服、长期服、大剂量服,而且是用于癌症的预防,而不是我们平时常用的关节炎止痛。

    万络和西乐葆作为新型止痛药,当初研发的背景,就是解决以前的老消炎止痛药的胃肠道损伤的难题。在中国,可以用于关节炎的治疗,西乐葆的剂量是200-400mg。这项有问题的试验,是美国国家癌症研究院为了探索在新的治疗领域——癌症预防——的应用而设计的。试验是怎么设计的呢?这些有潜在演变为癌症风险的病人分为三组:一组服安慰剂,一组每天服400mg的西乐葆,一组每天服800mg的西乐葆。结果平均服33个月最长达5年,发现服800mg的发生心梗、中风、猝死的几率比安慰剂组明显高,统计学上有显著差异。在这个试验的报道上,其实有几个关键点:什么病人服?怎么服?结果有没有统计学差异(只有具有统计学差异的,我们才能说结果是真的增高或者减少)?但是这几个关键点,几乎很少有媒体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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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同期公布的另外两项没有问题的试验,也很少有媒体问津。不知道是为了突出中心、强化效果而有意隐藏,还是试验信息太多超过了作者的处理能力和理解力。这两项试验是这样的:其中有一项也是用在癌症预防,也是连续服、长期服,用的是400mg,结果没有发现服药组比安慰剂组心血管事件增高。而另一项是用于早老性痴呆预防的,也是连续服、长期服,用的是400mg,结果也没有发现服药组比安慰剂组心血管事件增高,相反,另一种老的止痛药服用后,增加了心血管事件。但是,这两项试验是不受欢迎的“故事元素”,是淡化“造毒”传奇的“熵减”成分,如果把它们和符合“造毒”需要的那项试验放在一起,就会互相矛盾,难以下定论。而媒体需要的,是骇人的结论。甚至自己制造骇人的结论,比如一家报纸甚至不明真相地标上了醒目的大标题:美国已禁止的毒药,中国继续销售。所以,没有人在大众媒体上,把详尽的信息提供给我们。而我们这些读者和观众,被印刷机和电视机控制了思想。

    当媒体把聚焦灯都集中投射在这些新型药的身上时,那么以前那些老的止痛药是不是也有类似的风险,只不过它们没有做类似的试验,从而也就没有发现呢?这是在事件背后,我们更需要思考的问题。事实上,后来不断有其他试验结果问世,在全面分析了所有的数据之后,美国药监局发出了公正的声明,提示那些老的止痛药可能也有心血管风险。但在这样的故事里,媒体没有能发现抓人的戏剧性卖点,于是也失去了曝光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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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带着心中搅起的波浪,和恐慌不安的情绪,拿着报纸去找医生。当医生试图给我们解释,其实可能这一大类可能都有类似的风险,只不过有的媒体曝了光有的没有。有时,病人会反问医生: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你拿了药厂的好处?医生不再跟病人费口舌,于是挑一个不在风头浪尖上的老药打发病人的提问,谁知道这药可能有着更大的问题。只不过,它的问题没有影响到股市,没有被曝光,没有能说成一个抓人的故事,所以记者也懒得碰它。但这样的药,带着潜在的危险,未知的危险,被我们安然接受。

    一位国际著名的心血管学家终于坐不住了,对这样的舆论氛围提出了抨击:如果说那些没有被曝光的药就没有问题,如果说一个药问世后,不做试验所以就没有问题,这样的推论就会让所有的药厂明哲保身,结果将是可怕的,将会断送了医学的前途。结果就是一门需要证据来不断证明、不断认识的科学——医学,将会没有人主动做试验,也将没有证据存在。

    让我们再来看看那个有问题的用于癌症预防的试验。在发现800mg组心血管事件增高的同时,它预防癌症的疗效怎么样呢?初步结果是减少了35%的息肉复发。如果把这个结果完整地呈现给一位肿瘤学家,他会说:是药三分毒,任何药都是权衡它的风险和受益,只要对病人,受益大于风险,就可以用。比如癌症的化疗药副作用那么多,那么强,但是对于一个肿瘤病人来说,在生存期比较有限时,还是要用。为什么?因为给病人的受益大于风险。

    一位内科教授评价说,如果给所有的药都连续给病人服33个月,而且是大剂量,也肯定也会有事件发生,即使是维生素大量服还会有副作用。《活着》里故事的最后,吃馒头还会撑死。关键是看,处于什么治疗的需要,给病人这么用,如果有不良反应,相比于治疗效果,哪个分量更重。医生用药的学问就在这里。

    这样的媒体事件,并非偶然。在今天的社会中,健康、医学已超越科学本身,正成为一股强大的文化力量,渗透在我们的生活中。这种力量的出现,现在可能还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或者说,人们低估了它的作用。但是,它分明已经首先体现在媒体的优先定位里。

    作者邮箱:guzhici@sina.com, 百拇医药(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