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光明在延续”
2007年3月2日,在浙江省人民医院眼科中心,洪朝阳主任小心地将义眼片固定在施奇强已经安装好的义眼座上,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但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因为2个月前,因患葡萄膜炎而失明的施奇强将自己的角膜移植给了2岁的苗苗。这起特殊的捐献让人们记住了原本平凡的施奇强。
送出光明礼物 结下角膜亲缘
家住杭州市余杭区平遥镇的施奇强今年32岁,生有一个女儿,原本一家人过着宁静而幸福的生活。2002年,他到杭州市一家汽车修理厂当了一名技工,妻子在一家化妆品厂打工。尽管生活并不富裕,但是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施奇强觉得很满足。
不知何故,从2003年开始,施奇强的右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疼痛,并且越来越严重。在妻子的陪同下,他到浙江省人民医院做了检查。经诊断:他的右眼患上了葡萄膜炎。医生告诉他,这个病容易复发,没有特效根治药物,是一种致盲性的疾病。这样的诊断结果对于施奇强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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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的右眼视力逐渐变得模糊,左眼也渐渐失去了光感。2003年年底,施奇强已经完全失明。从能够看到色彩缤纷的世界到沉入漫无边际的黑暗,施奇强一时无法适应。但是为了维持生计,也为了走出悲观和自闭,他在妻子的劝说下开始学习推拿按摩,并于2005年7月在一家盲人按摩院找到了工作。
生活刚刚恢复平静,不幸却再次降临。2006年7月,施奇强的左眼继发新生血管性青光眼,剧烈的眼痛、头痛让他不得不接受摘除眼球的建议。在离新年还不到一周的时候,他再次来到浙江省人民医院,找到该院眼科中心主任洪朝阳,要求进行手术。
洪朝阳经过检查发现,虽然患了葡萄膜炎,眼球需要摘除,但他的角膜是完好的。于是,洪朝阳向施奇强提出建议:“你的角膜是健康的,它可以移植给有需要的人。你现在就能够帮助一个2岁的小女孩苗苗,让她免遭失明之痛,你能否考虑一下呢?”起初,洪朝阳的这番话让施奇强无法接受,在他看来只有死人才能捐献。但后来在亲人的开导下,施奇强逐渐冷静下来,他想到了自己从光明变黑暗的过程中所经历的痛苦是多么的不堪回首,“既然自己无法复明,如果能够给别人带来光明,也就是在延续自己的光明,这样做是值得的。”于是,他接受了洪朝阳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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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2月26日,在浙江省人民医院,施奇强见到了苗苗。2岁的苗苗生下来左眼就有一块白膜,这是一种叫做皮样瘤的疾病,虽然在小的时候不太会影响视力,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皮样瘤会越来越大,有可能导致失明。这种疾病只有在3岁以前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效果才是最好的。然而,苗苗的父母找遍了当地所有的医院,依然一无所获。就在他们几近绝望的时候,医院打来了电话,巨大的惊喜顿时笼罩了苗苗一家。
2006年12月28日,施奇强的眼球摘除手术和苗苗的左眼皮样瘤剥离及角膜移植手术同时进行,手术非常顺利。
2006年的12月31日成为了施奇强最难忘的一天,这一天,施奇强和苗苗同时揭开了手术后蒙在眼睛上的纱布。“苗苗移植上去的置片非常透明,而且对合得非常好,缝线都在位,炎症反应也非常轻,施奇强的左眼恢复也很正常。”从此,失明的威胁将远离苗苗,而施奇强曾经十分强烈的复明希望,也永远地画上了句号,不过,他内心充满的不再是痛苦,而是爱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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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施奇强的义眼已经装上,苗苗的眼睛也将在几个月后完全康复,两家因此结下了角膜亲缘。
捐献符合伦理学标准
施奇强的爱心举动感动了很多人。7年前,深圳同样演绎过一例活体角膜捐献的爱心故事,那是我国第一例活体角膜捐献。
捐献者段国生原在深圳一家建筑公司工作,在一次工伤中左眼遭挫伤,视网膜感光机能被完全破坏,无法复明。以后左眼球也将逐渐萎缩,影响面容。段国生原本打算顺其自然,但是当他得知眼角膜仍然完好无损可移植给他人的时候,他决定把眼球摘除,捐献角膜。随后,他的角膜被移植到一位圆锥体角膜患者的眼里,段国生则植入义眼。
对这一例捐献,时任中华医学会眼科学会主任委员的张士元教授给予了高度评价。但他同时指出,活体捐献角膜必须严格遵循如下原则:在患眼已失明、萎缩、可能导致交感性眼炎,进而威胁健眼的视功能等情况下方可捐献角膜;而正常眼、受伤严重但通过积极治疗可望复明者、已失明但可保持外观者,均不在角膜活体捐献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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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有这些限制,是出于伦理学的考虑。一般情况下,角膜的摘取可在志愿者去世后完成,可保存的时间也比较长,移植成功率比较高。通常不提倡活体角膜捐献,因为活体捐献不符合伦理学的要求,它会对捐献者本人造成损害,同时,即使不进行角膜移植,患者不会因此出现生命危险。
北京大学医学部伦理学教研室主任李本富分析指出,伦理学讲的是应不应该做以及应该如何做的问题,它首先是从(可捐献者)本人的角度来考虑,其次再考虑对他人和社会的影响,是在不侵害个人的前提下提倡利于他人和社会的捐献。“因此,就施奇强的案例来具体分析,因为疾病的原因他不可能复明,并且需要摘除眼球,否则会产生不良后果。从医学的角度讲已经具备了手术的必要性,这也符合不侵害个人的前提。在这个前提下把角膜用于他人,实现了利他,因此这例捐献是符合伦理学要求的。但是如果换成一个健康人,即使他有强烈的捐献角膜的愿望,也不能实施捐献,因为这不符合其前提条件。”
值得赞扬 但不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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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角膜亲缘的动人故事不仅引起了老百姓的关注,也吸引了深圳市眼科医院姚晓明博士的目光,他觉得这样的爱心举动值得赞扬。
据了解,广东省眼库成立10年来有5000多人登记愿意身后捐献角膜,这个数字位于全国各省意愿捐赠人数的前列,但是与全省8000万人口相比,却又实在微不足道。我国每年仅有6000个角膜捐献者,而到目前为止,需要帮助的眼病患者将近200万。一对角膜平均可以帮助6到8人恢复光明,但是很多人因无法等到可以移植的角膜而不得不面对黑暗。因此,每一次爱心捐献都非常值得赞扬。
不过,姚晓明表示,盲人活体捐献角膜就不值得提倡。一些媒体认为这能开辟角膜来源的新途径,姚晓明却认为“这种说法非常牵强”。
“盲人无法看见世界,与健康人相比已经是不幸的,他们是社会的弱势群体,是需要关爱的一类人。如果提倡盲人捐献角膜,要求处于弱势的他们再为社会作贡献,这的确有些不公平。”姚晓明认为,角膜最好的来源是志愿捐献者身后摘取,每天有那么多人死去,如果这些人都能捐献,完全可以满足临床的需要。但是观念的桎梏却让绝大部分人无法迈出捐献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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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应该做的,是通过宣传,让人们打破传统观念的限制,对于一些高风险人群,例如司机,更要加强宣传,让人们在离去的时候,角膜仍然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广大的医务人员,每天接触这些病人,深刻地了解他们的痛苦,为什么不能从我做起,从身边做起呢?”姚晓明觉得,提倡人们在身后进行爱心捐献,树立捐献意识,建立良好的捐献机制,确保捐献意愿尽可能得到最有效的满足,才是真正解决角膜短缺的途径,也是真正值得提倡的。
爱心汇聚 掀起志愿捐献热潮
李娟是苗苗的母亲,从得知苗苗需要角膜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开始了漫长的寻找和等待。2年的时间让她几近绝望,她曾哀求医生取出自己的角膜移植给女儿,但是这一切在施奇强做出捐献决定的时候变成了过去。
从苗苗走出手术室,李娟说得最多的一个词是感激:“我很感激施大哥,没有他,我女儿的眼角膜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就在手术成功结束的时候,李娟夫妇在眼角膜捐献志愿书上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们说:“好人有好报,施大哥的精神在号召我们,我们也要把这份爱心传递下去,号召更多人来做这样的好事。如果死后能够为生的人做点贡献,是非常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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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奇强捐献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不少人被他打动,纷纷加入到了志愿捐献的行列中去。今年1月13日,浙江国际导游爱心联盟会的一群年轻人写下了集体宣言:“有些东西我们注定要失去,有机会何不让它留下来,又能做善事!因为害怕而活着,是痛苦的;因为奉献而活着,是快乐的!”仅在当天上午,就有40多名联盟会的年轻人赶到浙江省防盲指导中心,登记志愿捐献角膜。还有一位70多岁的黄奶奶,也深受感染,当场表示愿意身后捐献角膜。“人走了后反正要火化,如果能为盲人、小孩送去光明,也是一件好事。”
2月11日,经过浙江省防盲指导中心授权同意,施奇强民间角膜捐献登记点宣布成立。施奇强也成为浙江省第10名义务劝捐员。在成立的当天,又有近30人表示愿意身后捐献角膜。看到这种情形,浙江省第一位义务劝捐员朱强荣感慨万千:“施奇强的义举感动了杭州,这件事最大的意义就在于他树立了一个活生生的榜样,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他那样,整个社会的公益事业将会得到很大的推动。”, 百拇医药(魏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