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坚持
3月,我踏上了走进神秘的女儿国泸沽湖的旅程。从中转站丽江出发,这个外观传统却可以通用英语、处处上网,骨子里现代化的小城让我难以想象在几个小时以后看到另外一幅场景,那幅场景才比较贴近我们通常对于西部地区的想象。
初春的云南天气是淘气的,夜里冷得你要开电热毯,中午却热得你恨不得穿上沙滩裤。于是路边向阳的一面已经有大片油菜花在脚边绽放,而一转身背阳的一面还是皑皑白雪铺满的高山,仿佛巨大的冰淇淋。
9点,盘山公路上忽然出现了几个当地小孩,三三两两地背着书包结伴而行。每当我们的车经过,他们就站在路边向我们敬少先队礼。摩梭族的司机扎布经过他们也要放慢车速,摇下窗户与他们打招呼。
我问扎布这些孩子为什么这么晚才去上课,常年在这条公路上跑的扎布说这里是彝族聚集区,也是云南比较贫困的地区,很多人家连电都没有,甚至连买盐的钱也没有。孩子们上学前放学后是要帮着家里干活的。而且由于居住地分散,有的孩子上学单程就要走上1个小时,因此上课的时间通常是在9点半。那些几百米山谷下的小木屋就可能是某个孩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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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捎带些铅笔本子送给他们,他们李老师教他们见到我们的车要行礼答谢。我跑这条路那么多年都很顺利,也是因为有孩子们的保佑吧。”扎布一下子把话转移到了这位李老师身上,“他可厉害啦,以前教的一个孩子都考上了清华大学呢,现在在外国公司工作啦!”
“这里那么贫穷,读书的孩子多吗?”“那就要靠老师下去做家里人的工作,不过李老师能培养出大学生,当地人还是对读书比较支持的。李老师这里的小孩入学率比较高。前面的红点点看到了吧,就是李老师的学校。”果然远远的地方有一个红点,在蓝天白雪黑路上显得特别鲜艳,近看原来是一面五星红旗。
车停路边,一片碾得整齐、不到100平方米的黑土地是操场,四周围着木栅栏,两个小木屋各一边,中间是一根旗杆。这就是宁蒗县菜黑地小学了!走进“教学楼”,没有窗户的小木屋中间有道木墙,两边各坐10个左右的孩子,分别是一年级和二年级。孩子的脸由于长期暴露在紫外线下,黑红黑红的还有皴裂,黑黑的手指甲里有着更黑的泥巴。他们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在读汉字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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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是双语教学!彝语和汉语。”扭头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李老师,身上层层叠叠穿着几件衣服,但显然每件都很单薄。他和我们在车上看到的当地农民一样,长得黑且老相,不过他黑黑的手上是白色的粉笔灰,而且普通话挺标准的,脸上的表情因为“双语”而显得特别骄傲。
李老师是这个学校的一切:语文老师、数学老师、美术老师、音乐老师、体育老师、校长和看门人,这所学校实在没有什么固定资产,除了小木屋和高低不一的桌椅!当他给一年级的10个小朋友上课时,二年级的小朋友就自习,反之亦然。为了表现他的能力,他又骄傲地介绍他是1987年从昆明师范学院毕业的正规老师。“那您当时完全可以在市级学校教书了吧?”我很惊讶,走出了大山的人还要回来。
“可以,现在要去丽江的学校也是可以的。不过懂彝语的老师太少了,不懂彝语的老师来这儿,都没法说服家长让孩子来上学。所以我想一直留在这里。”李老师对于自己马上要满20年的工龄也很骄傲。他想了一想又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有点生气地说:“我们这里也和市里的小学一样,二年级就有少先队员了,每天都升降国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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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解释说,其实是想问他后悔不后悔回到这里,工作了那么久还住在小木屋、要靠点油灯或者蜡烛来批改作业,一个人的工作会不会厌倦。“不会不会。瞧我培养了一个考上清华大学的孩子,我还想培养一个能够出国留学的孩子呢。”他又迈出小木屋,指着那面格外鲜艳的国旗说,即使没有出大山的孩子,他也要教会他们唱国歌,懂得热爱国家。
看着李老师身上有些脏旧的衣服,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能让那面在风中招展的红旗如此鲜艳。但是我可以明白他为什么能够甘于清贫落后的物质生活,坚持一个人在大山里教书,还常常要走那么远的路去家访。
在他的心里只有非常简单的理想:让更多的孩子上学,让更多的孩子用文明的行为对待传统文化和外来客人。有那么一个理想,剩下的只需要执着了,执着地做好一个教师应该做的。简单的理想简单地执着,他穿不好住不好吃不好,不过他无疑很快乐,而且总是那么骄傲。
快乐和骄傲不正是所有人努力工作期望获得的心理愉悦感吗?为什么吃穿住都远远好过他的都市人没有这样的愉悦,而总是在抑郁的边缘徘徊呢?请稍微驻步,想象一下那面蓝天白雪黑路边鲜艳的国旗,给自己一个理想,执着的路再漫长也能走得很轻松而满足。
返回的路上,我们购买了一批文具和本子沿路送给放学的孩子,他们用李老师教的汉语说谢谢,用李老师教的少先队礼送走我们的车。最后,李老师以“这里又不拖欠工资”为由拒绝了我们的礼物,只是收下了一盒粉笔。, 百拇医药(驻沪记者 张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