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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1467666
《吴鞠通医案》伏暑门周姓案析评
http://www.100md.com 《热病衡正》
     周姓案前后共十四诊,病程较长,记录完整。通过此案,我们可以看到银翘散,桑菊饮,三仁汤,化斑汤、复脉汤、增液承气汤等方在温病治疗中的具体运用。就反映吴鞠通的温病之学来说,这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例案,故特详加析评,以与伺仁共研究。

    壬戌八月十六日 周 十四岁 伏暑内发,新凉外加,脉右大左弦,身热如烙,无汗,吐胶痰,舌苔满黄,不宜再见泄泻,不渴,腹胀,少腹痛。是谓阴阳并病,两太阴互争,难;台之症,议先清上焦湿热,盖气化湿热亦化也。

    飞滑石三钱 连翘二钱 象贝母一钱 杏仁泥三钱 银(:二钱 白通草一钱 老厚朴二钱 鲜梨皮二钱 生苡仁一钱五分 竹叶一钱 今晚一帖,明早一帖。

    析:鞠通根据"暑温伏暑,名虽异而病实同", "暑兼湿热,偏于暑之湿者为湿温"等认识,初诊选方,采用三仁汤加减。因发热很高,故去蔻仁、半夏之温燥;加银花、连翘以清热;并加芦根、梨皮以护津,而象贝一味,是为咳吐胶痰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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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此案热自内发,寒从外束,证见高热无汗,苔黄痰帖,脉证合参,的系手太阴温病,但与足太阴脾实无涉。值此口不渴,津液尚未大伤之际,若能不受"温病忌用麻黄"等观念之束缚,投以大剂麻杏石甘汤(但《温病条辨》之麻杏石甘汤麻黄石膏等分,则不可用),积极撤热,津即可保,若能汗出热解,肺气自然清肃。倘若是处理,力挫病势,原可指望。但吴氏计不及此,不但于撤热一项轻描淡写,且以淡渗芳化为重点,此所以后来有阴津大伤之变。

    十七日 案仍前。

    飞滑石三钱 连翘二钱 鲜梨皮一钱-五分 杏仁泥一钱五分 冬桑叶一钱 银花二钱 老厚朴一钱五分 薄荷八分 扁豆皮二钱 苦桔梗一钱五分 芦根二钱 荷叶边一钱五分 炒知母一钱五分 午一帖,晚一帖,明早一帖。

    析:前方服后未效,故二诊更弦易辙,改用银翘散加减。《温病条辨》治太阴伏暑,不论表虚表实,不论气分血分,概以此为基本方。鞠通说:"太阴伏暑,舌白口渴,无汗者,银翘散去牛蒡、玄参加杏仁,滑石主之。"其自注说这是邪在气分而表实的治法。今观此诊,药法正是属此。因高热未退,故去性温之荆芥、豆豉,代之以凉散之桑叶;并加知母之苦寒,与芦根、梨皮之甘寒,合化阴气,以治热淫所胜。为病属伏暑,故复加扁豆衣、厚朴、荷叶边偕滑石等以清暑化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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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较前两诊之用药,有异有同。初诊虽亦用银、翘等清热,但重点在化湿;二诊虽亦用滑、朴等化湿,但重点在散热,故主方各异。但治疗上注重调畅气机,目的都在冀暑湿分解、肺得清肃,此则相同。这种药法,与"冶上焦如羽,非轻不举"的理论相一致。

    评:凡外感病初起即见高热无汗、痰粘苔黄等脉证者,其轻重与伤风感冒类小病相悬绝,若用轻清芳淡之剂如三仁汤、银翘散等去治疗,往往不能有效地截断逆转病势,这是鞠通的经验,所以说是"难治之症"。但由于他崇信叶氏学说太过,明知这样的治疗未必有效,仍然用这样的方药去处理,一若舍此别无他法,故以后的日治日重,原都是意料中事。实际上中医治法很多,此诊如果不受"到气才可清气"观念的束缚,在辛散药中及早加入鸭跖草、鱼腥草、黄芩,瓜萎仁、桑皮之类,积极控制肺部炎证,有效地截断逆转,不是没有可能的。

    十八日 两与清上焦,热已减其丰,手心热甚于手背,谓之里热,舌苔红黄而厚,为实热。宜宣之,用苦辛寒法。再按:暑必夹湿,腹中按之痛胀,故不得不暂用苦燥。 杏仁泥三钱 真山连(姜汁炒黄)一钱五分 广木香一钱 黄苓炭一钱 厚朴一钱五分 小茴香(炒黑)一钱五分 梧蒌(连皮仁)八分 炒知母一钱五分 小枳实(打碎)一钱五分 槟榔八分 广皮炭一钱 煮二杯,分二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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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析:热邪己由表入里,故三诊时撤去银、翘、桑、薄类卫分药,改用芩、连、通、知等气分药。对腹胀腹痛,鞠通一直认为是湿阻太阴,气机不利所致,有鉴以前用厚朴,滑石等化湿理气未效,故复加入茴香、木香、枳实、槟榔、广皮炭等许多的温燥理气药。结合《温病条辨》"暑兼湿热,偏于暑之热者为暑温,多手太阴证而宜清;偏于暑之湿者力湿温,多足太阴证而宜温"这段文字来分析比较前后两诊的用药,可以认为:二诊是以轻宣郁热为主,其治侧重于手太阴,三诊虽用了芩、连等苦寒品,但与大量温燥药为伍,目的主要在燥湿理气,其治疗重点已从手经移到了足经。故前两诊治疗重心在上焦,三诊之治则重点已在中焦了。

    评:此案为肺系疾病,相当于肺炎一类。肺与大肠相表里,肺炎高热伴有肠燥便闭者时有之。鞠通制宣白承气汤一方,对此类证是比较合适的。但三诊时由于受"暑必夹湿"说之影响,将热灼津伤,肠中燥屎引起的"腹中按之痛胀",误作湿阻气机所致,故自然不会想到应该用宣白承气汤之类去治疗。三诊时由于误燥屎为湿阻,故用药燥湿理气竞重于清热,在实热正炽的情况下,这样处理,就不可避免地加速了病从燥化的进程,故服后第二天,即舌苔干燥黄黑,津伤之象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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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日 腹之痛胀俱减,舌苔干燥黄黑,肉色绛,呛咳痰粘。幼童阴气未坚,当与存阴退热。

    麦冬(不去心)六钱 煅石膏四钱 丹皮五钱 沙参三钱 细生地四钱 杏仁三钱 元参五钱 炒知母二钱 蛤粉三钱 犀角二钱 生甘单一钱 煮三杯,分三次服。

    析:病变从卫而气,继续向营血分发展,阴津亦迅速为邪热所劫伤,所以舌绛苔干,有鉴于此,故治疗上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从主以淡渗香燥改为甘寒滋润了,这在本案之治疗,是一个明显的转折点。分析四诊之药,可以认为是合并了化斑汤、增液汤、犀角地黄汤数方后加以化裁而成。其目的是在存阴退热、养阴敌阳,但因呛咳痰粘,故再加沙参、蛤粉、杏仁,以冀发挥化痰止咳之作用。

    评:此案初起,阴津本未大损,因治疗中撤热不力,又屡用淡渗苦燥,才加速了津液的灼伤,今责之幼童阴气未坚,是不事实的。当热正劫阴之际,当急清其劫阴之热;治疗以养阴为主,也显得本末倒置。化斑汤清热作用得力于石膏、知母,今此二味之剂量不及原方之半,且石膏又用煅而不用生,此均不得法。至于犀角一味昂贵不必说,且"能耗散气血",用于此证,亦无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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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日 津液稍回,潮热,因宿粪未除,夜间透汗,因邪气还表,右脉仍然浮大,未可下,宜保津液,护火克肺金之嗽。

    细生地六钱 元参六钱 霍石斜三钱 焦白芍四钱 麦冬六线 柏于霜三钱 煅石膏三钱 牡蛎粉一钱五分 杏仁泥二钱 犀角一钱 煮三杯,陆续服。

    析:此诊提到宿粪,说明对燥屎已开始有所注意。对热从燥化之温病,鞠通"并苦寒亦设禁条",他说:"举世但知苦能降火,寒能泻热,坦然用之而无疑,不知苦先入心,其化以燥,服之不应,愈化愈燥", "吾见温病而恣用苦寒,津液干涸不救者甚多",此案先前用了不少淡渗苦燥品,现在津伤十分明显,故此时用药,对此已十分小心,秉着"增水可以行舟","养阴可以敌阳"的认识,故去掉知母、丹皮之苦寒,加入石斛、白芍之柔润,以冀避免"苦能化燥"并增强养阴生津之作用。至于甘草一味, "其有阴既亏而实邪正盛"者,即不合拍,此案右脉浮大,邪热正盛,故去之。而牡蛎既能养阴,且能清热,故加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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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此案先见卫气证,后见营血证;先见上焦证,后见下焦证,病情明明是逐步的加重,但案语:予清上焦,则"热已减半";暂用苦燥,则"腹之痛胀俱减",改与存阴,则"津液稍回",养阴保肺,则"诸证悉减"。好象是每诊有效,这样饰词,就写医案来说,是不够朴实的。五诊时热邪尚炽,泻火正可保阴,今将知母、丹皮减去,芩、连等药绝不一用,亦是小心过度,这可能是受叶氏"营分受热,即撤去气药"说之影响。

    廿一日 诸证悉解,小有潮热,舌绛苔黑,深入血分之热未除也,用育阴法。

    沙参三钱 大生地五钱 牡蛎三钱 麦冬(不去心)六钱 焦白芍四钱 丹皮三钱 天冬一钱五分 柏子霜三钱 甘草(炙)二钱 头煎二杯,二煎一杯,分三次服。

    廿二日 津液消亡,舌黑干燥,用复脉法。

    大生地六钱 麦冬(不去心)六钱 拍子霜四钱 炒白芍六钱 丹皮四钱 火麻仁三钱 生鳖甲六钱 阿胶(冲)三钱 炙甘草三钱 生牡蛎四钱 头煎三杯,今日服;二煎一杯,明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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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析:六诊时阴虚症状日显,而石斛、石膏、杏仁偏重于治肺胃,今去此数味而加入炙草,与地、芍、麦冬等合用,移步转换,已有准备用复脉意。此时复用丹皮,是因血分之热未除,加入天冬,是为加强清热养阴之作用。至廿二日,津液消亡,已无可讳言,乃遂按"复脉为热邪劫阴之总司"的认识,正式作下焦温病处理。鞠通认为:凡热邪深入下焦,舌干齿黑,当防痉厥发生,不应俟其已厥而后治,故"以复脉复阴,加入介属潜阳",组成二甲复脉汤,加减化裁,以冀"使阴阳交纽,庶厥可不作也"。

    评:从19日开始,天天以存阴为念,淡渗温燥一列摒绝,连苦寒清热药都十分谨慎,然三天之后,仍然"津液消亡",这正是忽视清肺撤热所造成的。此案因肺部炎证一直未能有效地控制,在邪热灼阴伤津,势若奔马之际,仍胶柱鼓瑟,徒曰存阴,结果,阴津之伤于药后者,反更甚。陆九芝之所以猛烈抨击叶派药法,说其撤热不力,就是为此。其间用石斛养胃,亦不得法,对此,恽铁樵已有批评,此及"复脉为热邪劫阴之总司"等问题,笔者已另有专文评述,故不再复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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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三日 右脉仍数,余邪陷入肺中,咳甚痰艰,议甘润兼凉宣肺气。

    麦冬(不去心)一两 细生地五钱 象贝三钱 沙参三钱 杏仁泥三钱 冬桑叶三钱 玉竹三钱 苦桔梗三钱 甘草三钱 丹皮二钱 茶菊花三钱 梨皮三钱 一帖分二次煎,每煎二茶杯,共分四次服。

    廿四日 舌黑苔退,脉仍数,仍咳,腹中微胀。

    细生地五钱 麦冬(不去心)五钱 藿香梗二钱 茯苓块三钱 沙参三钱 广郁金一钱五分 杏仁粉三钱 丹皮三钱生扁豆三钱 苦桔梗三钱 象贝二钱 煮三杯,渣再煮一杯,分四次服。

    析;八诊时见肺部病变仍然明显,故重新再治上焦。但象贝、桔梗、梨皮、桑叶、杏仁泥等药,开始时就已经用过,现在咳甚痰艰,所以将剂量加重,以冀能效。因为"菊花能补金水二脏,故用之以补其不足。"桑菊饮本是鞠通治手太阴温病之习用方, "在血分者,去薄荷、芦根,加麦冬,细生地。玉竹、丹皮",本是桑菊饮加减之常法,既然病仍在肺,所以治疗重心干脆再从下焦移到上焦,故继二甲复脉之后,立方取桑菊饮加减以为治,这是本案治疗过程中的又一个转折点。但九诊时发觉前方服后,仍发热,仍咳嗽,且增腹胀,这时考虑到先苦燥后柔润,药已服了数多日,脾胃不能无伤,故减轻、减去麦冬、玉竹等阴柔药,加入扁豆、藿香、茯苓、郁金等健脾渗湿、芳香理气之品,以冀中宫得振,腹胀可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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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此案先治上焦,续治中焦,后治下焦,现在重新开始再治上焦,九诊治疗重心又渐向中焦转移,至十诊再治下焦,这样子的运用三焦辨证法治温病,可谓奇绝。其实此病病位一直在肺,因初起用药轻淡如儿戏,不但针对性不强,且一误于恣用苦燥,促其加速燥化;二误于偏执存阴,坐使热灼阴伤。因频服这样的药,使机体的自调自控机能带来了干扰,故虽是生机正旺之少年,且病非肺痨、肺癌、肺痈类之比,病程竞若是缠绵,此案攻邪不力,补阴亦无益于祛病,肺部病变,竟若未治,决非病邪原已深入下焦,至廿三日重新有余邪陷入肺中,这在略具现代医学知识者,是都能理会的。

    廿五日 昨晚得黑宿粪若许,潮热退,唇舌仍绛。热之所过,其阴必伤,与复脉法复其阴。

    大生地八钱 麦冬(不去心)一两 火麻仁三钱 炒白芍六钱 沙参三钱 真阿胶(冲)二线 生鳖甲五钱 元参三钱 炙甘草三钱 生牡蛎粉五钱 丹皮三钱 水八琬,煮成三碗,分三次服,渣再煮一碗,明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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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六日 又得宿粪若许,邪气己退八九,但正阴虚耳,故不欲食,晚间干咳无痰。

    大生地八钱 麦冬(不去心)六钱 火麻仁三钱 生白芍五钱 天冬二钱 牡蛎粉三钱 北沙参三钱 阿胶(冲)三钱 炙甘草三钱 煮三杯,分三次服。外用梨汁,荸荠汁、藕汁各一黄酒杯,重汤炖温频服。

    廿七日 热伤津液,大便燥,微有潮热,于咳吾赤,用甘润法。

    细生地五钱 元参六钱 知母(炒黑)二钱 火麻仁三钱 麦冬(不去心)六钱 阿胶二钱 郁李仁二钱 沙参三钱梨汁一杯(冲) 荸荠汁一杯(冲) 煮三杯,分二次服。

    析:该派对外感热病,认为; "温病为阳邪,火必克金,故先犯肺,火性炎上,难得下行,移其热由腑出,正是病之去路。"有鉴得宿粪后,潮热渐退,症状有所改善,至此已知腹胀腹痛拒按是燥屎,故不再屈扁豆、茯苓等药。此后屡以宿粪燥屎为言,对此很为重视。但因阴伤未复,故再用滋阴润操之法。廿五日尚防痉厥发生,故仍用二甲复脉汤加减,药法与七诊时无甚差别,服后又得宿粪若许,病况续有好转,故廿六日改用一甲复脉汤加减。至廿七日因仍有潮热、燥屎,且是在服一甲复脉汤之后,故改用增液汤加味以滋阴清热。润燥通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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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此案病程日久,至廿五日,实际上已开始进入恢复期。廿四日自行排便,是机体自调自控机能渐趋恢复之表现,此案若先前重视清肺撤热、通腑泄热等治法,是完全有可能缩短疗程的。但廿五日改用滋阴润燥,药法未尚大误。唯嫌其清热递腑始终不力,故宿粪下而复结,潮热退而复来。

    廿八日 伏暑内溃,续出白痧少许,脉较前恰稍和,第二次舌苔木化,不大便。

    麦冬(不去心)六线 大生地五钱 毛参三钱 沙参三钱 牛蒡子(炒研细)三钱 阿肢一钱五分 连翘(连心)二钱 生甘草一钱 麻仁三钱 银花(炒)二钱 煮三杯,分三次服。服此,晚间大便。

    九月初四日 潮热复作,四日不大便。燥粪复聚,与增液承气汤微和之。

    二参五钱 细生地五钱 大黄(生)二饯 麦冬(不去心)五钱 炙甘草一钱 煮二杯,分二次服。服此,得黑燥粪若许,而潮热退,脉静,以后与养阴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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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析:出现白痦,是邪机外透之表现,说明病变在继续好转,故廿八日以增液汤为主,加入银翘、牛蒡等以助滋阴透邪。廿九日因燥屎解而复结,潮热仍然未尽,故改用清滋互用、攻补兼施法。

    评:肺与大肠相表里,因肺部炎症而发高烧,引起燥屎内结者,通腑泄热,是值得重视的治法,此案一开始就有腹胀腹痛拒按之证,但一直没有想到是燥屎内结,所以增液承气一法,一直到病延日久,渐趋恢复时才一用,这显然是太迟了些。

    结语:从理论上来说, 《温病条辨》一书,疵谬矛盾,不胜枚举;从临床上来看, 《吴鞠通医案》中诸如以上的一些医案,因循失误,实效不佳。事实如此。而清后不少医者,只知一味的学他捧他,怪不得有人说:叶天士派的轻清药法,使中医治术上退化不少。这确是一个不容予以忽视的问题。,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