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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解毒法在疫病治疗上的作用
http://www.100md.com 2011年3月1日 《浙江中医杂志》 2011年第3期
     关键词 疫病 解毒法 治疗应用 中医学术发掘

    中医治疫源远流长,经验十分丰富,究其治法,大体包含祛邪与扶正两大方面,其中解毒之法,堪称是祛邪法中重中之重,常贯穿疫病治疗的始终。

    1 毒邪在瘟疫发病学上的地位

    毒邪与瘟疫发病的关系,《素问遗篇•刺法论》对疫病的预防早就提出要“避其毒气”,可见已将毒邪的侵袭作为瘟疫发病的主因。汉•张仲景《金匮要略》所列“阳毒”、“阴毒”之病,从其“面赤斑斑如锦纹,咽喉痛”等症状来看,现代不少医家认为是属于瘟疫范畴的病证,如国医大师何任教授指出:“阴阳毒病,乃疫疠邪毒由口鼻侵入人体,直中营血而出现肌肤发斑、咽喉疼痛等症候的病证。”著名中医学家潘澄濂研究员认为是指发疹(斑)一类急性传染病如猩红热、败血症等。仲景以“毒”名之,寓意深刻。晋•王叔和《伤寒例》尝谓:“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即是将“寒毒”作为导致伏气温病(含温疫)的基本因素。《诸病源候论》对时气病(指能引起流行的急性传染病)的病因,大都责之于“毒气”所为,如“时气疱疮候”中说:“热毒内盛,则多发疱疮,……若根赤头白者则毒轻;若色紫黑则毒重。”宋•陈言《三因极一病证方论》指出:“天行之病,大则流毒天下,次则一方。”突出了“毒”在疫病发病学上的重要地位。

    明清以降,温病瘟疫学说有了很大发展,对其病因的认识,更有突破性的进展。如明•吴又可《温疫论》倡导“戾气”(疠气、杂气)致疫学说,指出:“天下秽恶之气,至疫则为毒极矣。”而戾气毒性的强弱,又决定着病证的轻重缓急,如说:“因其毒甚,传变亦速”、“热伤津液,此疫毒之最重者。”并强调疫病流行之微甚,关乎“毒气所钟有厚薄也”。清•邵登瀛《瘟毒病论》继承了吴又可的病因观,谓“疫感天地之疠气,故有大毒”。又说:“毒轻者愈,毒化者亦愈,毒重者危,毒陷者死。”尤怡《金匮翼》再次强调“天地之疠气也,最为恶毒”。杨栗山《伤寒温疫条辨》也说:“杂气者,非湿、非暑、非凉、非寒,乃天地间另有一种疵疠旱潦之毒气。”以上三家对疠气的性质均以“毒”视之,可谓深得吴氏的精蕴而又有发挥。余霖《疫疹一得》更直截了当地指出“瘟即曰毒”。陈耕道《疫痧草》在论述烂喉痧的病因病机时说:“疫毒自口鼻吸入,……着于肺胃,肺主咽喉,故疫痧多见烂喉也。至于神昏,其疫毒已陷心包。”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王孟英《随息居重订霍乱论》将霍乱的病因归咎于“臭毒”,而臭毒之产生,乃“人烟繁萃,地气愈热,室庐稠密,秽气愈盛,附郭之河,藏垢纳污,水皆恶浊不堪”使然。由是观之,医家对瘟疫发病与“毒”的关系,可谓代有阐发,其理益明。

    2 解毒法在疫病治疗上的意义

    基于上述,中医治疫历来注重解毒。如仲景《金匮要略》以升麻鳖甲汤主治“阴阳毒”,方中主药升麻,《神农本草经》谓其“主解百毒,辟温疾瘴气邪气”。可见本品功擅解毒疗疫。受其影响,唐宋时期治疗温病瘟疫的不少名方如《外台秘要》地黄汤、七物升麻汤,《伤寒总病论》知母石膏汤、石膏葱白汤,《阎氏小儿方论》升麻葛根汤等等,其组方中均用升麻。金元时期,温病学的开山鼻祖刘河间治疗温病(含温疫)很重视清热解毒,所制防风通圣散有显著的清热解毒之效。王孟英盛赞“刘河间创立清热解毒之论,有高人之见,异人之识,其旨既微,其意甚远”。明清时期,运用解毒法治疗瘟疫有了重大进展,邵登瀛《瘟毒病论》专列“疫重解毒”篇,强调“古人治疫,全以解毒为要。”诚得治疫之真谛。这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喻嘉言《尚论篇》明确指出治疫“急以逐秽为第一义。上焦如雾,升而逐之,兼以解毒;中焦如沤,疏而逐之,兼以解毒;下焦如渎,决而逐之,兼以解毒”。其解毒之法,于上、中、下三焦之病证,一以贯之。迨余霖《疫疹一得》出,更把解毒的理、法、方、药推向极至,创制清瘟败毒饮熔白虎、黄连解毒、犀角地黄三方于一炉,其清热解毒之功效卓著,治验多多。据余氏自述:“乾隆戊子年,吾邑疫疹流行,初起之时,先恶寒而后发热,头痛如劈,腰如被杖,腹如搅肠,呕泄兼作,大小同病,万人一辙。有作三阳治者,有作两感治者,有作霍乱治者,迨至两日,恶候蜂起,种种危症,难以枚举,如此而死者,不可胜计,良由医者固执古方之所致也。要之执伤寒之方以治疫,焉有不死者乎?是人之死,不死于病而死于药,不死于药而死于执古方之医也。疫症乃外来之淫热,非石膏不能取效。且医者意也,石膏者寒水也,以寒胜热,以水胜火,投之百发百中。五月间,余亦染疫,凡邀治者,不能亲身诊视,叩其症状,录方授之,互相传送,活人无算。癸丑京师多疫,即汪副宪、冯鸿胪,亦以予方传送,服他药不效者,俱皆霍然。故笔之于书,名曰清瘟败毒饮。”又林珮琴《类证治裁》概括前人治疫经验,一言以蔽之曰“总解温热时行内外热毒”。可谓言简意赅,得其要领。

    观历代治疫名方,诸如荆防败毒散、三黄石膏汤、犀角地黄汤、黄连解毒汤、普济消毒饮、人中黄丸、散瘟汤、五瘟丹、治疫清凉散、神犀丹、黄芩定乱汤、清热解毒汤、清瘟败毒饮、甘露消毒丹、治疫解毒汤、银翘散、化斑汤、清营汤等等,其组方均突出解毒,无怪乎上述不少方剂以解毒、消毒、败毒名之,其用意可想而知。现代治疗急性传染病如流行性感冒、流行性腮腺炎、细菌性痢疾、带状疱疹、流行性出血热、流行性乙型脑炎、流行性脑脊髓膜炎、急性病毒性肝炎、传染性非典型肺炎(SARS)、手足口病等,仍广泛应用解毒之法,取得了显著疗效。如笔者在上个世纪60年代曾参加“乙脑”的防治研究,课题组制订了银翘1号(银花、连翘、菊花、薄荷、鲜芦根、大青叶)、白虎2号(生石膏、知母、银花、连翘、大青叶、鲜芦根、生甘草),玉女3号(生石膏、知母、鲜芦根、鲜石斛、连翘、银花、生甘草)和营宫4号(鲜生地、丹皮、银花、菖蒲、黄连、玄参、竹叶、麦冬)四个处方,均以解毒为重点,分别适用于卫分证、气分证、气营两燔证和邪入营分或逆传心包证,获得了良效。

    我们曾对国内所报道的127个治疗流行性腮腺炎的方剂组成药物进行了统计,结果发现内服药物中板蓝根、连翘、黄芩、银花、柴胡、甘草、僵蚕和牛蒡子;外用药物中大黄、青黛、冰片、黄柏最为常用;又统计了20余个治疗小儿病毒性肺炎单验方的组成药物,发现使用频率最高的是黄芩、银花、贝母、连翘、鱼腥草等药。不难看出清热解毒在急性传染病治疗上的重要地位。近贤黄星垣教授曾提出“邪毒致热说”,认为温病毒寓于邪,毒随邪入,热由毒生,毒不去则热不除,变必生,治须紧紧抓住解毒一环,并贯彻于治疗的全过程。这个观点的提出,使解毒法在急性传染病临床上的应用,愈来愈引起人们的重视。

    还需要说明的是,由于疫病有寒疫和热疫之分,因此在解毒法的应用上,亦当讲究辨证用药,应区分散寒解毒与清热解毒两大类,前者的代表方剂如荆防败毒散、五积散、圣散子等,后者的代表方剂如银翘散、黄连解毒汤、清瘟败毒饮等,两者不可偏废,不能将解毒法仅囿于“清热解毒”一面,这点是有过历史经验教训的。如圣散子是古代治疫名方,据史料记载,苏东坡曾为此方作序,极力推荐其效,并编入《苏沈良方》,于是是方名声大震,天下通行。殊不知苏公谪黄州,此处濒江,地卑多湿,当时流行之疫病,良由寒湿所致,故用之大效。至辛未永嘉瘟疫,执此方以治,被害者不可胜数。究其有效有不效之原因,实由于本方药味多为辛温之品,功擅散寒祛湿解毒,故宜于寒疫,若误投热疫,不啻火上加油,必致偾事。由是推断,上文所说的辛未永嘉瘟疫,服本方致死者不可胜算,此必是年流行的是热性瘟疫,故非独不效,而反大害也。又如清•雍正癸丑疫病流行,抚吴使者嘱叶天士制甘露消毒丹,全活甚众,时人比之普济消毒饮。考是年流行之疫,乃湿热疫毒为患,故此方有效。解毒法须对证投剂,明矣!

    3 研制中医解毒治疫新药前景广阔

    中医解毒方药异彩纷呈,潜力很大,既往虽有双黄连、清开灵、茵栀黄口服液等面世,但今后仍须加强开发与研究的力度,希冀研制出更多更好的新药,以适应时代的需求。如《肘后备急方》所载破棺千金煮汤,云“治时气行垂死”。药仅苦参一味,力专效宏,很值得深入观察和研究之必要,也许能研制出治疫的高效新药,犹如根据《肘后备急方》青蒿治疟的记载,研制成抗疟新药青蒿素一样,意义非同小可。又如《吴鞠通医案》所载代赈普济散(桔梗、牛蒡子、黄芩、人中黄、荆芥、银花、蝉蜕、马勃、板蓝根、薄荷、元参、大青叶、大黄、连翘、僵蚕、射干),观其组方,其清热解毒作用实较普济消毒饮、银翘散更强,且方中板蓝根、大青叶等药物现代药理研究已证实有较好的抗病毒作用,因此本方似更适合于病毒感染性疾患,极具开发价值。

    总之,中医应用解毒法治疗疫病的特色和优势,在今天防治急性传染病上仍有着重大实践意义,应引起高度重视和深入研究。

    收稿日期 2010-06-14, http://www.100md.com(盛增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