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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清流(1)
http://www.100md.com 2018年5月1日 《百科知识》2018年第9期
魏晋清流

     中国历史朝代歌中有一句:“三分魏蜀吴,二晋前后延,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我们将前三句概括便是本文要讲述的历史时期—魏晋南北朝。这段时期跨度不短,从220年曹丕代汉建魏到589年隋军灭陈完成统一,前后达369年。在这段时期里,华夏大地政权更替频仍,连年征战,民不聊生,不过,此时的社会思潮并未陷入桎梏,反而激荡澎湃,孕育出艺术上崭新的姿颜,整体上比汉代又前进了一大步。我们先就这一時期图画的题材和风格做三点概括,使大家有一个总的印象。

    首先,魏晋南北朝延续了汉代艺术的写实传统,这点突出表现在河西走廊一带魏晋墓葬中的彩绘砖上。其实,自东汉末年,由于物资匮乏,中原地区已渐兴薄葬,但到魏晋时,河西走廊一带并未受较大影响。绘制彩绘砖的画匠极可能是当时社会底层的民间画工,生活阅历丰富,各种生产生活场景熟稔于心,所以绘画中广泛涉及现实题材。据相关学者统计,这些绘画作品中囊括了“农桑、畜牧、井饮、狩猎、林园、屯垦、营垒、庖厨、宴饮、奏乐、博弈、牛车、出行、坞壁穹庐、衣帛器皿、营帐、驿传、牵驼、车舆、滤醋、蚕茧、丝束”等众多现实题材。这些题材正是我们研究古代科技史、物质文化史求之不得的宝贝,更令人欣慰的是迄今出土的彩绘砖数量可观,嘉峪关、酒泉、张掖一带出土数量竟有700多块!较之于魏晋南北朝其他地区或其他图画题材,魏晋彩绘砖可算得上一股时代的清流,故此本文也以之命名。

    其次,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化深受玄学和佛学的影响。魏晋玄学,是当时士大夫挣脱经学迷信,用道家汇通儒家的一次极端尝试。一心追求内心修养而轻身外之物,结果是培育了一大批清谈家,其中典型代表便是著名的“竹林七贤”,有人称他们是我国有史以来最放肆的知识分子,与之相关的故事广为流传。最能体现这几位贤人清雅之姿的当属南朝时期的“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整幅画藏于南京博物院,由近300块砖拼嵌而成,八位名士宽衣博带,席地而坐,高雅闲适,画风自然空灵,正是魏晋风度的真实写照。佛教在两汉之际传入我国,但在汉代只是依附黄老之学,并无大的影响。到了魏晋南北朝,佛教文化兴起,我国著名的石窟,如敦煌、云冈、龙门、麦积山、响堂寺等,无一不是始于这一时期。这些石窟中的壁画也“见证”了不少当时的科技。当年寺观壁画想必也类似,只可惜时光荏苒,“南朝四百八十寺”,已无“楼台烟雨中”。

    第三,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专业画家开始登上历史舞台。老师在历史课上教授原始社会的历史时,经常会讲到两次社会大分工(畜牧业从农业中分离;手工业从农业中分离),分工意味着专门化程度提高,也使得一部分人术业有专攻。绘画也是如此,魏晋南北朝时期出现了以绘画谋生之人,而且培育了流芳百世的大画家曹不兴(三国,吴)、顾恺之(东晋)、陆探微(南朝,宋)、张僧繇(南朝,梁),后三位被明代杨慎归于“画家四祖”(另一位是唐代吴道子)。遗憾的是,这几人中只有顾恺之的画(摹本)流传至今,比如,故宫博物院藏的《洛神赋图》《女史箴图》《列女仁智图》。其中《洛神赋图》中的双体船有极高的技术史料价值。由于众多专业画家投身创作,绘画理论得到了充分发展。西晋文学家陆机认为绘画和文学一样重要,并认识到其独特的价值:“丹青之兴,比雅颂之述作,美大业之馨香。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绘画的功能在于“存形”,这种写实传统和价值正是画说科技史最需要的。南朝画家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出绘画“六法”,更是被后世奉为经典。

    对这一时期绘画艺术有了总体了解后,让我们先把目光聚焦于魏晋彩绘砖。

    “耕-耙-耢”的耕作体系

    在我国古代有一部非常重要的农学著作—贾思勰的《齐民要术》,这一著作成书于魏晋南北朝时期。《齐民要术》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我国现存最早、最完整的一部农书。贾思勰是齐郡益都人,大致在如今山东寿光县一带;其生卒年不详,目前仅知道他曾做过“高阳太守”,可是北魏时曾有两个高阳郡,一个在今天的河北境内,一个在今天的山东境内,学界争论纷纷,目前仍无定论。不过,《齐民要术》成书的年代大致可确定在530~540年。《齐民要术》涉及的内容非常广泛,用书中的话说是“起自耕农,终于醯醢(xīhǎi),资生之业,靡不毕书”。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该书系统总结了我国北方旱田以“耕-耙-耢”为核心、以防旱保墒为宗旨的精耕细作体系。

    耕-耙-耢,是怎么回事呢?理解它们的关键无非三种农具:犁、耙、耢。在《画说科技史之一:汉画万象》(发表在3A)中,我们已经提到了犁。汉代的犁,发展已经比较完备,特别是发明了配套使用的耕盘之后,耕作中回转更便利,而且牲畜两侧用力就比较均匀,使得古人的耕田作业能力更进一步。汉代耕盘的使用还不常见,在汉代图像中最常见的是二牛抬杠式,使用的是长直辕犁。汉代已经出现了单牛驾一犁的耕田方式,只是具体的系驾法并不清楚,也即“牛是如何拉犁的”我们并不清楚。到了魏晋时,一种学术界关注较少的双辕犁出现了。比如,甘肃酒泉西沟魏晋墓彩绘砖中这幅画(图1),描绘的就是一幅牛耕图,可以清楚看到牛身后的犁有两根辕,从犁梢底部延伸到牛颈。这种犁在后世并不多见,因为牛的身躯有一定宽度,双辕从牛身后分开后,无论在牛颈部如何连接,总要再有一定程度的收拢,但具体的技术细节现在仍无定论,只有一点可以确定,魏晋时我国出现了双辕犁。从技术史的角度看,这种犁较汉代那种带耕盘的犁有些落后,因为有了耕盘,犁身便可以缩短,耕田过程中回转就比较方便。这便产生了一个问题,为何随着时代的进步,魏晋时的技术反而落后了?其实这种状况在古代并不罕见,很大程度上这是技术传播的问题,山东滕州画像石上那种耕盘(《话说科技史之一:汉画万象》一文),可能使用的地域很少,而且迄今尚未发现汉代将其用于单牛耕田的证据,这也是很吊诡的事情,有待更深入地研究揭秘。 (史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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