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眺望:这世上再也没有庄稼一样的妻(1)
培育丈夫就跟培育自己的孩子一样,需要勇气、信心和耐力,若半途而废,岂不是将自己的幸福拱手让人?
[编者的话] 写手峥嵘,真名陈虎,现居四川绵阳。自2001年起,他陆续在《家庭》、《幸福》、《婚姻与家庭》、《青年作家》等各类期刊发表纪实及文学作品200多万字,其中不少篇章被《读者》、《青年文摘》转载,散文《二十世纪的中国》获全国大奖。
少有人知道,陈虎是一位从贫瘠山村走出的高考落榜考生,一个打工者。托起他的笔的,是他仅初中文化的妻子赵玉芬。她,让他梦想萌芽,甚至四处打零工换钱谎称“出版社稿费”,激励丈夫写下去;身患肺癌之后,她又隐瞒病情,强忍着病痛为丈夫和儿子安排今后的生活……而作为丈夫,陈虎曾一直以没文化的妻子为“耻”,待他终于懂得妻子那全心付出而又毫不张扬的爱、并试图去回报时,玉芬却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光……
曾经他以早婚为耻,她却为他默默奉献
, 百拇医药
陈虎的家住在川北盐亭县的一个小山沟里,从他记事起,母亲就体弱多病,父亲在外地做工,家里一贫如洗。1990年,陈虎高考落榜,黯然回家务农。而父母却开始悄然为他张罗婚事。陈虎坚决不干,父亲呵斥道:“农活你会吗?家务你会吗?你看你妈都成啥模样了?!”
第一次见面,陈虎见她身高只有1米59,初中都未毕业,还长他半岁!顿时心都凉了。父亲却说:“她堂姐就是我们村的好媳妇,她也差不到哪去。”
那年11月8日,懵懂的陈虎在父母的张罗下和玉芬举办了婚礼。由于才18岁,不够结婚年龄,直到几年后,他们才办理了结婚手续。
在长辈们看来,一个男人结了婚就是成人了,该挑起家里的重担了。可是,陈虎却成天拿着书本在人前晃悠,家里的农活都由玉芬包了。耕田犁地,玉芬干不了的,就由岳父帮忙。在生活上,玉芬对陈虎也是无微不至。陈虎嗜食面条,玉芬就成了煮面条的高手。什么肉丝面、油醋面、拉面、刀削面、担担面,无所不会。玉芬娘家的亲戚说:“找个白面皮子酸菜瓤子来做啥子哟。”玉芬仍旧一脸眯眯笑。陈虎却不服气:“谁拖累谁啊?不是玉芬,我根本不可能在农村待着!”一句无心的话,却说到了玉芬的心里,她鼓励陈虎走出农村出去闯闯。
, 百拇医药
由于玉芬的溺爱,陈虎特别娇气,哪里受得了打工的辛苦。陈虎在青浦一家水泵厂干了20天就干不下去了。厂长非要陈虎说出辞工的理由,他小声说:“还是家里好!”“家里有什么好?”厂长不以为然。“他家里的老婆好!他18岁就结婚了!”同乡揶揄说。“18岁就结婚了?!”在场的人笑得差点背过气,陈虎逃也似的离开了。一路上他充满了怒火,琢磨着一回家就把婚离了,不再让早婚成为大家的笑柄。
见陈虎像个流浪汉一般回了家,村里有人笑道:“文又文不得,武又武不得……”可玉芬却显得很高兴:“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她连忙烧了一锅热水给陈虎搓澡,把刚从娘家拿来的一块肉煮给他吃。
陈虎没有勇气向玉芬提离婚的事,只有对母亲讲。母亲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把玉芬拉过来,让他看她满是老茧的手后,又拉他去了后山坡,看玉芬种下的庄稼,和刚刚开垦出来的荒地,母亲眼泪一抹说:“她可是没日没夜地干哪!你衣锦还乡了吗?没良心的东西!”
这婚离不成了,但以早婚为耻已在陈虎心底扎下了根。陈虎不再同她一起回娘家,也不同她一起出门办任何事,连儿子他也不带了。
, 百拇医药
1995年,陈虎当上了村干部,有一次,去乡里开会,中途下起了大雨,玉芬担心他回去时淋雨,跑了十几里山路,把雨衣送到了乡政府的会场,她的双腿像从水里捞起来的,双膝满是稀泥,不知道一路上摔过几次。乡长走过来,看看陈虎,又看看她,问道:“她是……”玉芬的脸红了,陈虎连忙抢着说:“她是我姐。”玉芬惊疑地看着他,旋即点头证实:“对,我是他姐。”回头,玉芬没等陈虎散会,步履蹒跚地走了,陈虎看着她渐渐消失在风雨中孤独的身影,鼻子酸了。第一次他为她担心起来,一回到家就挽起她的裤脚,看见她膝盖上殷红一片,泪水滴落在她的伤口上。
培养一个好丈夫她用了10年,他却感到天快要塌了
1998年秋天,陈虎去江门打工,在母亲的坚持下,他极不情愿地带着玉芬去了。
不久,陈虎和玉芬进了江门一家铝材厂当挤压工。同班组的工友总瞧不起陈虎干活,玉芬就默默地跑来帮忙,干完自己的还要干他的。工友们都寒碜她:“这个小白脸不好养哇!”
, 百拇医药
玉芬怕陈虎憋出病来,一天,她买来几本打工文学杂志找到他说:“没事就看看吧,你读书时作文写得好,你要写,准比他们强!”没想到,那几本杂志还真激发了陈虎的梦想。每天一干完搬运活,他就躲在宿舍里如痴如醉地写起来。因为上班总是打瞌睡,他被厂里炒了鱿鱼。
没地方呆了,陈虎只有去找玉芬,骂骂咧咧说:“妈的,那些编辑根本就不识货。”玉芬安慰他:“不着急,好货多了总有人识的。”玉芬租了一间民房让陈虎当“坐家”。大半年时间,陈虎写废的稿纸可以用麻袋装,能变成铅字的却极少,换来的稿费连买早餐都不够。如此境况,玉芬的大哥大发牢骚:“嫁给这样的窝囊废,不如离了算了!”
“离就离,我正巴不得呢!”陈虎把玉芬恨得牙痒痒,认为是她在背后说了他坏话。那天,他拖着一床破棉絮和两麻袋书稿搬到高沙港附近的一间铁皮小屋,同七八个流浪汉挤在一起。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见她。
2000年正月初七的早上,玉芬突然闯进了铁皮小屋,手里还提着一袋热气腾腾的馒头。陈虎不想看她,掉头愤怒地问:“谁让你来的?”一位江西老表站起来说:“作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位妹子天天找你,逢人就问你的下落,你这样对她,你就忍得下心?”
, 百拇医药
陈虎只得乖乖地跟着她搬了回去,重新租房子住。那时,她的工资不高,房租、生活费,还要给家里的孩子寄钱,根本不够用。而陈虎投出去的稿子,几乎都是泥牛入海,陈虎快要崩溃了!玉芬说:“如果你能亲手把文章交给编辑,情况会怎样呢?”陈虎眼前一亮。那时候,打工文学期刊正处于鼎盛时期,《江门文艺》办起了周日热线,每个周日晚上,都有两个编辑负责接听读者作者的热线电话,陈虎决定趁这个机会找上门去向编辑请教。陈虎一连去了好多个晚上。每晚八点钟去,陈虎要同他们聊到到深夜十二点才下楼。春寒料峭,玉芬站在楼下静静地等陈虎,连咳嗽她都强忍着……
虽然发稿的情形有所改观,但收获的稿费还是很少,连自己都养不活。这时,陈虎才体会到她内心的苦楚和坚韧,第一次向她承认:“是我拖累你了!”玉芬捂他的嘴:“你说什么呢?夫妻就应该患难与共。”
好在2000年3月,广州有家出版社来信说,他们拟定在2000年10月,要把陈虎的10篇小说出成书,给陈虎支付3500元稿费,分7个月支完,每月500元。这个消息对陈虎来说,无异于高考学子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他逢人便讲,以前瞧不起他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但这10篇小说,都是陈虎久投不中压到箱底的,出版社是怎么知道的呢?陈虎想打电话问一些杂志社,是不是里面好心的编辑帮忙转的。玉芬怕他浪费电话费,只好承认是她帮他投的。
“出版社来信”给了陈虎极大的勇气和信心,轻松写作,抛开一切压力和烦恼,短短两个月时间,陈虎的文章几乎占据了广东所有的流行报刊。“峥嵘”这个名字,开始在广东的打工群落中耳熟能详。正当陈虎四处显摆自己的“才华”时,玉芬却越来越消瘦了,陈虎问她是不是病了,她说:“没事,这段时间厂里货多,累了点。”这年7月的一天,陈虎正在写稿,玉芬的二哥跑来擂门,说玉芬在厂里昏倒了,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需要输血呢!, 百拇医药(西北风)
[编者的话] 写手峥嵘,真名陈虎,现居四川绵阳。自2001年起,他陆续在《家庭》、《幸福》、《婚姻与家庭》、《青年作家》等各类期刊发表纪实及文学作品200多万字,其中不少篇章被《读者》、《青年文摘》转载,散文《二十世纪的中国》获全国大奖。
少有人知道,陈虎是一位从贫瘠山村走出的高考落榜考生,一个打工者。托起他的笔的,是他仅初中文化的妻子赵玉芬。她,让他梦想萌芽,甚至四处打零工换钱谎称“出版社稿费”,激励丈夫写下去;身患肺癌之后,她又隐瞒病情,强忍着病痛为丈夫和儿子安排今后的生活……而作为丈夫,陈虎曾一直以没文化的妻子为“耻”,待他终于懂得妻子那全心付出而又毫不张扬的爱、并试图去回报时,玉芬却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光……
曾经他以早婚为耻,她却为他默默奉献
, 百拇医药
陈虎的家住在川北盐亭县的一个小山沟里,从他记事起,母亲就体弱多病,父亲在外地做工,家里一贫如洗。1990年,陈虎高考落榜,黯然回家务农。而父母却开始悄然为他张罗婚事。陈虎坚决不干,父亲呵斥道:“农活你会吗?家务你会吗?你看你妈都成啥模样了?!”
第一次见面,陈虎见她身高只有1米59,初中都未毕业,还长他半岁!顿时心都凉了。父亲却说:“她堂姐就是我们村的好媳妇,她也差不到哪去。”
那年11月8日,懵懂的陈虎在父母的张罗下和玉芬举办了婚礼。由于才18岁,不够结婚年龄,直到几年后,他们才办理了结婚手续。
在长辈们看来,一个男人结了婚就是成人了,该挑起家里的重担了。可是,陈虎却成天拿着书本在人前晃悠,家里的农活都由玉芬包了。耕田犁地,玉芬干不了的,就由岳父帮忙。在生活上,玉芬对陈虎也是无微不至。陈虎嗜食面条,玉芬就成了煮面条的高手。什么肉丝面、油醋面、拉面、刀削面、担担面,无所不会。玉芬娘家的亲戚说:“找个白面皮子酸菜瓤子来做啥子哟。”玉芬仍旧一脸眯眯笑。陈虎却不服气:“谁拖累谁啊?不是玉芬,我根本不可能在农村待着!”一句无心的话,却说到了玉芬的心里,她鼓励陈虎走出农村出去闯闯。
, 百拇医药
由于玉芬的溺爱,陈虎特别娇气,哪里受得了打工的辛苦。陈虎在青浦一家水泵厂干了20天就干不下去了。厂长非要陈虎说出辞工的理由,他小声说:“还是家里好!”“家里有什么好?”厂长不以为然。“他家里的老婆好!他18岁就结婚了!”同乡揶揄说。“18岁就结婚了?!”在场的人笑得差点背过气,陈虎逃也似的离开了。一路上他充满了怒火,琢磨着一回家就把婚离了,不再让早婚成为大家的笑柄。
见陈虎像个流浪汉一般回了家,村里有人笑道:“文又文不得,武又武不得……”可玉芬却显得很高兴:“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她连忙烧了一锅热水给陈虎搓澡,把刚从娘家拿来的一块肉煮给他吃。
陈虎没有勇气向玉芬提离婚的事,只有对母亲讲。母亲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把玉芬拉过来,让他看她满是老茧的手后,又拉他去了后山坡,看玉芬种下的庄稼,和刚刚开垦出来的荒地,母亲眼泪一抹说:“她可是没日没夜地干哪!你衣锦还乡了吗?没良心的东西!”
这婚离不成了,但以早婚为耻已在陈虎心底扎下了根。陈虎不再同她一起回娘家,也不同她一起出门办任何事,连儿子他也不带了。
, 百拇医药
1995年,陈虎当上了村干部,有一次,去乡里开会,中途下起了大雨,玉芬担心他回去时淋雨,跑了十几里山路,把雨衣送到了乡政府的会场,她的双腿像从水里捞起来的,双膝满是稀泥,不知道一路上摔过几次。乡长走过来,看看陈虎,又看看她,问道:“她是……”玉芬的脸红了,陈虎连忙抢着说:“她是我姐。”玉芬惊疑地看着他,旋即点头证实:“对,我是他姐。”回头,玉芬没等陈虎散会,步履蹒跚地走了,陈虎看着她渐渐消失在风雨中孤独的身影,鼻子酸了。第一次他为她担心起来,一回到家就挽起她的裤脚,看见她膝盖上殷红一片,泪水滴落在她的伤口上。
培养一个好丈夫她用了10年,他却感到天快要塌了
1998年秋天,陈虎去江门打工,在母亲的坚持下,他极不情愿地带着玉芬去了。
不久,陈虎和玉芬进了江门一家铝材厂当挤压工。同班组的工友总瞧不起陈虎干活,玉芬就默默地跑来帮忙,干完自己的还要干他的。工友们都寒碜她:“这个小白脸不好养哇!”
, 百拇医药
玉芬怕陈虎憋出病来,一天,她买来几本打工文学杂志找到他说:“没事就看看吧,你读书时作文写得好,你要写,准比他们强!”没想到,那几本杂志还真激发了陈虎的梦想。每天一干完搬运活,他就躲在宿舍里如痴如醉地写起来。因为上班总是打瞌睡,他被厂里炒了鱿鱼。
没地方呆了,陈虎只有去找玉芬,骂骂咧咧说:“妈的,那些编辑根本就不识货。”玉芬安慰他:“不着急,好货多了总有人识的。”玉芬租了一间民房让陈虎当“坐家”。大半年时间,陈虎写废的稿纸可以用麻袋装,能变成铅字的却极少,换来的稿费连买早餐都不够。如此境况,玉芬的大哥大发牢骚:“嫁给这样的窝囊废,不如离了算了!”
“离就离,我正巴不得呢!”陈虎把玉芬恨得牙痒痒,认为是她在背后说了他坏话。那天,他拖着一床破棉絮和两麻袋书稿搬到高沙港附近的一间铁皮小屋,同七八个流浪汉挤在一起。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见她。
2000年正月初七的早上,玉芬突然闯进了铁皮小屋,手里还提着一袋热气腾腾的馒头。陈虎不想看她,掉头愤怒地问:“谁让你来的?”一位江西老表站起来说:“作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位妹子天天找你,逢人就问你的下落,你这样对她,你就忍得下心?”
, 百拇医药
陈虎只得乖乖地跟着她搬了回去,重新租房子住。那时,她的工资不高,房租、生活费,还要给家里的孩子寄钱,根本不够用。而陈虎投出去的稿子,几乎都是泥牛入海,陈虎快要崩溃了!玉芬说:“如果你能亲手把文章交给编辑,情况会怎样呢?”陈虎眼前一亮。那时候,打工文学期刊正处于鼎盛时期,《江门文艺》办起了周日热线,每个周日晚上,都有两个编辑负责接听读者作者的热线电话,陈虎决定趁这个机会找上门去向编辑请教。陈虎一连去了好多个晚上。每晚八点钟去,陈虎要同他们聊到到深夜十二点才下楼。春寒料峭,玉芬站在楼下静静地等陈虎,连咳嗽她都强忍着……
虽然发稿的情形有所改观,但收获的稿费还是很少,连自己都养不活。这时,陈虎才体会到她内心的苦楚和坚韧,第一次向她承认:“是我拖累你了!”玉芬捂他的嘴:“你说什么呢?夫妻就应该患难与共。”
好在2000年3月,广州有家出版社来信说,他们拟定在2000年10月,要把陈虎的10篇小说出成书,给陈虎支付3500元稿费,分7个月支完,每月500元。这个消息对陈虎来说,无异于高考学子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他逢人便讲,以前瞧不起他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但这10篇小说,都是陈虎久投不中压到箱底的,出版社是怎么知道的呢?陈虎想打电话问一些杂志社,是不是里面好心的编辑帮忙转的。玉芬怕他浪费电话费,只好承认是她帮他投的。
“出版社来信”给了陈虎极大的勇气和信心,轻松写作,抛开一切压力和烦恼,短短两个月时间,陈虎的文章几乎占据了广东所有的流行报刊。“峥嵘”这个名字,开始在广东的打工群落中耳熟能详。正当陈虎四处显摆自己的“才华”时,玉芬却越来越消瘦了,陈虎问她是不是病了,她说:“没事,这段时间厂里货多,累了点。”这年7月的一天,陈虎正在写稿,玉芬的二哥跑来擂门,说玉芬在厂里昏倒了,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需要输血呢!, 百拇医药(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