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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青春不曾荒唐独舞
http://www.100md.com 2016年5月1日 《知识窗》2016年第5期
谁的青春不曾荒唐独舞

     1

    大一初入学时,被一张张新面孔充盈的男生宿舍沸反盈天,来自天南海北的少年放下行李后,第一件事就是互相握手寒暄,分享家乡特产,拼命伪装出成熟的样子,让自己一点点磨合进这个新的群体。

    我一向嘴拙,更不擅长交际,只得默默地铺床摆书,浣衣扫地,在夕阳西下时抬头,方才的喧嚣业已沉淀,几位彼此刚刚熟络的室友已勾肩搭背地外出吃饭。有寂寞的风穿堂而过,将地上的废弃报纸吹得哗啦作响。

    当晚,我失眠了,不过一日的时间,我的孤独就已无处遁形。站在阳台上看远方寂寞穿行的高铁,我忽然意识到这趟为期四年的大学航程太过漫长,如果没有旅客同行,我便只能独自盛衰。

    2

    在进行班委选举时,阿星第一次走入我的视线。戴黑框眼镜的斯文男生,娓娓讲述着他对班委工作的认识。此次选举竞争激烈,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讲段子的,有搏出位的,在逐渐疲软的审美中,阿星的淡然就显得尤其可贵。

    唔,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眯缝着眼打量着阿星,心里敲起了战鼓。

    选举结束后,我装作无意经过阿星身边。他正在皱眉看《世界通史》,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风吹草动,所以在听到我搭讪时,身体因受到惊吓而明显地抖动。“嗨,演讲很不错,我把票投给了你。”我做出点赞的手势。

    阿星略显诧异,拘谨道谢后,气氛又冷了下来。

    我穷追不舍:“等下一起吃饭吧,听说三食堂的干锅不错。”

    “不了。”阿星礼貌地道歉,“等下要去图书馆还书,下次吧。”

    而阿星口中的下次,直到班委名单出炉了也没有到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他的客套之语。我和阿星都幸运地当上了班干部,开始有了些许交集,但也只仅限于工作,丝毫渗透不进对方的生活。

    3

    在爱情上,我没有追求过谁;在友情上,这也是我的第一次刻意为之。但我想,在微妙之中体验微妙,执着过后会更加执着,两者的共同点,概莫如此。男生之间的交友法则就是那么简单、粗暴:你比我强,你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我就甘心跟随你,拥护你成为山大王。

    阿星让我佩服之处,正是他身上那份博冠古今的睿智,以及不曲意逢迎的性格。

    但是这一次,他难得地慌了阵脚。那是一本阿星从图书馆借来的辞典,到了还书期限的最后一天却不幸丢失。到期不能还书,学生的名字将会被公布在图书馆门口。阿星遍寻整个寝室而不得,此刻急得快要憋出泪来。

    “别急,我陪你一起去图书馆处理。”我适时出现,坚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系列繁杂手续走下来,我们终于销掉了他的借书记录。无论阿星怎样推托,我还是执意帮他垫付了不菲的罚款。

    走出图书馆,他失落的情绪有所转寰,开始跟我畅快地谈论他感兴趣的哲学和地理。我虽然对这些并不感冒,但还是佯装倾听。看得出来,对于能陪着他解决困境的我,阿星并没有那么疏离了。

    阿星的生日很快到来,并邀请我参加他的生日聚会。于我而言,这是一份意外之喜。送给他的生日蛋糕上,我矫情地让蛋糕师加上了“友谊长存”四个字,仿佛这是一种永恒的宣示。阿星切蛋糕时,自然而然地将最大的一块递给了我。

    那晚,阿星喝醉了,我搀扶着他蹒跚地走在夜空下。离家千里在外求学,这异地的夜空比故乡的夜空更加星光璀璨,却也更加辽阔寂寞。他丢掉了往日沉稳的性格,向我絮絮叨叨地讲述他的过往。

    各自回到寝室后,我偷偷从上锁的衣柜里取出阿星的辞典,抚摸着它陈旧的封面,感觉指尖和脸颊一并灼热起来。

    是的,为了制造一场图书馆里的同甘共苦,顺利成为阿星信任的人,我偷了他的辞典。

    4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手机会突然响起,屏幕上来回闪现“阿星”两个字;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寝室门会隔三差五被阿星叩响,那是他催我一起去洗澡的信号。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阿星的朋友,镶嵌进他的生活,摆脱了初入大学时的惶惑和孤独。

    有朋友的感觉像手握一杯四十摄氏度的开水,即便寒冬大雪,也不会觉得冷;也像一枚仅仅抓住了枝干的树叶,不会担心被风雨带走。

    寒假,我和阿星在不同的地方实习,每天忙到连轴转,只能偶尔通过电话联系对方。波澜不惊的日子,却被一道诊断书打破了宁静。我难过地坐在医院走廊里,始终无法相信“胆结石”三个字会在自己身上应验。回神过后,我决定听从医嘱马上手术。

    我曾发誓上大学后就不再依靠父母,所以这次的病情我隐瞒了他们。要筹集一笔不菲的手术费,我第一个想到了家境不错的阿星。

    手机信号很差,阿星在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嘈杂模糊。他“喂”了好几声,才勉强辨别出我的意图,语带疑惑:“你借钱做什么呢?”

    “干什么?手术呗。”我怕悲伤突然溃堤,于是尽力用调侃的语气在表述。阿星似乎很忙,我能听见他急促敲击键盘的声音。过了许久,他说别闹了,我一会儿再联系你后,便挂断了电话。

    彼时,我失望地躺在床上,感觉犹如睡进了冰窖,浑身被冰冷的刺痛感不断鞭击着,让自己从一场为期甚久的大梦中忽然醒来:细数我和阿星一起度过的这许多天,好像都是我在单向付出。阿星是文曲星下凡,知识渊博,却也像神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我已给予了他无数次的宽容,也许,是我对朋友的含义失去了定位和判断。

    现在,我有些累了。

    5

    开学后,阿星迅速觉察出我的变化。一起走过了一段并不算长的时光过后,我们很默契地抽离了对方的生活,从朋友降为了熟人,迎面遇见,只剩寒暄客套。

    其实,曾经在得知我是真正做了手术后,阿星双眼圆瞪:“我……我真的以为你在开玩笑。”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没有默契,终归是没有默契。友情需要雪中送炭,需要契合和修炼,刻意求来的错误友情,只会终结于任何一根导火索。

    大四春天,阿星回了北方家乡,离开时给我发了告别短信。我程式化地回复一路平安,心中既有宁静,又也有感慨。至此一别,再见已是遥遥无期,还好,我们各自走回了舒适的轨道。

    谁的青春,不曾荒唐独舞?因为患得患失和自卑敏感,会不停取悦对方,博取廉价的友谊;谁的青春,不是一场重复的追逐和辜负?就像经年之后的某个午后,QQ上有并不认识的陌生人向我发来信息:嗨,程宇瀚,曾经我很想做你的朋友呢。

    幸运的是,历经波折后,我们都会与当初真实、自然的自己欣喜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