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爱

http://www.100md.com 2012年11月1日 《好家长·青春期教育》 201211

     他以前在一所乡镇高中念书，由于家庭变故，转到市一中念高三。

    来到城里，跟别的同学相比，他才发现自己有太多的不一样。在班上，他年龄最大，同学们大多还只有十七八岁，而他已经十九了。他没有留级，而是足满七岁才上小学一年级，而城里的孩子基本都在六岁左右就上小学一年级了。他块头最大，性格估计也最孤僻。还有一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班上最不幸的人。去年，年轻的母亲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他的父亲由于伤心过度，成了一个疯子，至今还在老家晨昏颠倒地游荡。现在唯一的亲人，是在城里当搬运工的叔叔，他这次就是投奔叔叔来的。现在吃住都在学校，每逢周末和节假日，就到至今还是单身汉的叔叔家里去。

    在孤苦的日子里，展现在他生命中最亮丽的风景，就是班主任刘老师。她才二十二岁，刚踏出大学校门，长得非常漂亮，是学校最年轻的女教师。据说她在大学就是出了名的才女，是文艺骨干，还出了诗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句，至今还在她的母校流传。

    他转到刘老师班上不久，就担任了班干部，任班里的体育委员。刘老师让他担任这个职务，估计完全是因为他块头大，长得结实。他的座位在班里的最后一排，除了上体育课，没有老师会特别注意到他，包括刘老师。在所有的任课老师中，他最喜欢教语文的班主任刘老师。喜欢她的青春活泼，喜欢她的才华横溢，喜欢她孩子似的清纯笑容；还有那双水晶般的大眼睛。最令人陶醉的，是她讲课的声音，那么柔，那么轻，那么甜，每一个字都雪花般飘落到人的心田。

    那天，刘老师给学生讲解一篇名作，里面夹杂着太多她个人体验和感受，让他听得入了迷。说到动情处，班上忽然有人感动得扁着嘴唏嘘痛哭。当同学们发现这哭声是全班块头最大的他发出时，都惊愕得差点掉下巴，接着是一阵哄堂大笑。只有刘老师没有笑，等同学们注意力分散以后，她踱到他的座位前，轻轻将一张面巾纸放在他的课桌上。

    他这时才羞愧得无地自容……

    当夜，他失眠了。翻来覆去地想，发现自己有太多的感受也许跟刘老师是相通的，她肯定懂他。后半夜睡着以后，有女孩子第一次闯入了他的梦乡，她穿着一条花裙子在空中飞，好像下起了流星雨，滴到他脸上又全是花瓣。那女孩是刘老师，她那令人心醉的微笑让他在梦中泪如雨下……

    那阵子，他的情绪忽然反常，看见刘老师，就莫明其妙地脸红，看不见她又揪心。他由于心事重重，睡不好吃不香，一天天憔悴。在一个不懂得爱的年龄，他不可救药地暗恋上了一个人，她竟然是他的班主任老师，一个大他三岁的姐姐。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事，他的痛苦。也不能让人知道。当别的同学青春萌动、已经在偷偷跟女同学约会的时候，来自山村的他，仍然认为这是很丑很见不得人的事。他认为，当自己还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收入、没有社会角色的时候，是没资格谈情说爱的。

    尽管如此，在一次午休时，他还是躲在男生宿舍里偷偷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决定用老掉牙的方式，给刘老师写一封情书。尽管吓得发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情绪需要释放，否则要疯了。

    情书写好以后，他很快找到交给刘老师的办法。班干部轮流值日，有一项工作就是帮老师收作业。很快轮到他收同学的作业，他将情书夹在作业本里，一块送到刘老师办公桌上。情书送出以后，他感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正好是周末，跑到老家好好玩了两天。

    返校后，他很快又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恐惧中。坐在教室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羞耻而可怕的事情。刘老师看见那份情书，会怎样的难堪和愤怒，说不定还会将情书交到政教处或者交给校长。班主任老师如果发现男女同学私传纸条或情书时，一般都是这么做的，如果情节严重，会通知家长，会受到处分。

    叔叔如果发现他不知天高地厚地爱上老师，肯定会揍他一顿，然后撵出门。

    星期一上午，第二节课就轮到刘老师上语文课。上课铃声响过，当刘老师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在教室的时候，他将头深深地埋下去，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切都没有发生。

    唯一不同以往的是，刘老师没有将作业本交给值班生发。她亲自发作业本，这是少见的。老师将作业本发给他时，很认真地瞟了他一眼。眼神就像以前不认识他，需要打量一下似的。他的脸顿时红到耳根，一脸瀑布汗。打开老师批改的作业，他倒吸一口冷气。那份情书，原封不动地夹在本子里。刘老师看了，也许没看。他正惶惶不安，刘老师忽然在课堂上宣布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同学们，为了更好地开展班务工作，我决定对班干部做一点调整。从今天开始，由原来的体育委员担任班长……希望你好好学习，做班里的表率!”

    读懂了老师的意思，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很快写了封道歉信，用交情书同样的方式交给了刘老师。第二天，本子发下来，信还在本子里，但折的样式有了变化。聪明的老师在暗示他，这封信她认真地看了。

    接下来是紧张的高考备战阶段，每个同学都像上紧的发条。家长们也纷纷披挂上阵，每天到校看望学生和送营养品的家长络绎不绝，校门口每晚堵车严重。

    叔叔也来校看他一次。那天下午，叔叔不知在哪刚喝了酒，走路都打晃，这个样子，也不知他是怎么混进校园的。他当时正在上课，而且是刘老师的课。叔叔在教室门外大呼小叫，直呼着他的乳名。

    “昆儿，快出来，我来看你来啦。”如此莽撞的家长，全校除了叔叔，恐怕再没第二个。

    刘老师愠怒地停止了讲课，用疑惑的眼光扫视着同学们。

    他难堪地举起手，告诉老师，那在门外叫喊的人是他叔叔。

    他走到教室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叔叔憨笑着，放一块钱在他手里，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他捏着一块钱，走进教室那一刻，同学们齐刷刷地望着他，鸦雀无声。

    刘老师眼里噙满泪水，用发颤的声音说：“同学们，咱们继续上课。”

    当天晚自习，他吃过晚饭走进教室时，发现课桌上忽然多了一叠饭菜票。他开始还以为是邻座的同学放错了地方。一问，都说不是自己的。疑惑间，他在饭菜票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这味道太熟悉了，刘老师每次进教室，都会带进这种醉人的幽香。

    从那以后，他的课桌上经常出现一些食品，有时是一袋花生米，有时是一瓶牛奶……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高考那天，他怀着一份感激和深爱走进了考场，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夺得本地区高考亚军。一月以后，被省城的一所名校录取。他捧着通知书，喜极而泣哭倒在母校门口。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自己的恩师。他怀着复杂的心情，约她到校园后的树林里见一面。

    那晚的月色真好，树林在一片柔光中充满了温馨。他正担心老师会不会前来赴约，一个女孩子已默默地站在他背后了。望着她，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一下子跪了下去。刘老师愣了愣，用滚烫的唇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喃喃道：“你是好样的!”

    他想吻她，真的，太想吻她了，想将自己所有的爱和感激都倾注于一吻。但他没有这样做，站起来，退后两步，以男子汉的姿势，向老师鞠了三躬。含着热泪一字一句地说：“老师，谢谢你的爱!”(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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