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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我还在,生死同一(2)
http://www.100md.com 2011年3月1日 《青春期健康》 2011年第3期
     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终于有一天,所有痛过的,都成为如烟往事。他很艰难地从生存的窄缝里走出来,带着豁然开朗的喜悦。那时,他已不必再去地坛寻找宁静了。他已有了一颗宁静的心。绝境从来是这样,要么把人彻底击垮,要么使人归于宁静。

    我在地坛吗?还是地坛在我?现在我看虚空中也有一条界线,靠想念去迈过它,只要一迈过它便有清纯之气扑面而来。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

    扶轮问路

    他其实一生都在行走,在他的轮椅上,用他的笔,进行着灵魂的追问与跋涉。

    他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路。

    史铁生扶着轮椅,在地坛中找到的那条路,就是写作。
, 百拇医药
    不过这注定是一段不好走的路。命运夺走了他的腿,他没有丝毫反驳的权利,苦痛绝望也倒罢了,偏偏还要去质问,为什么是我?质问也倒罢了,反正最后还是得接受,命运由不得你否决;他接受也倒罢了,偏偏还要去抗争,要尊严,要去为自己找出一条路来,找到路也倒罢了,还要为世人探索那永恒的秘密,关乎生死,信仰,命运——这条路没有终点。

    这样一个人,活得注定不会轻松。

    你为什么要活着?

    只是因为我活着,我才不得不写作。我的写作说到底是为了谋生。

    写作,是怀疑者的怀疑,寻觅者的寻觅,不过是为心魂寻一条活路。

    写作,多是因为看见了人间的残缺:而不得不以写作为生是一件被逼无奈的事。

    在《想念地坛》里,史铁生写道:我记得于是我铺开一张纸,觉得确乎有些什么东西最好是写下来。那日何日?但我一直记得那份忽临的轻松和快慰,也不考虑词句,也不过问技巧,也不以为能拿它去派什么用场,只是写,只是看有些路单靠腿(轮椅)去走明显是不够的。写,真是个办法,是条条绝路之后的一条路。
, 百拇医药
    是啊,左右苍茫时,总也得有条路走,这路又不能再用腿去趟,便用笔去找。而这样的找,后来发现利于这个史铁生,利于世间一颗最为躁动的心走向宁静。

    他渐渐带上了本子和笔,到园子的角落偷偷地写文章。有人走过来,就把本子合上,笔叼嘴里,怕写不成反落尴尬。

    1979年,史铁生发表了他的第一篇小说《法学教授及其夫人》,他开始用纸笔在报刊上打开一条生路。

    以后的,《务虚笔记》,虚者,虚无也,务虚者,思考虚无也,关心虚无也;《我的丁一之旅》,那些柔软的故事和坚硬的哲理;《信与问》,关于生与死,残缺与爱情,苦难与信仰,写作与艺术,存在与意义:《病隙碎笔》,仍旧坚定地向存在的荒凉地带进发。《我与地坛》、《合欢树》、《灵魂的事》,以及新作《扶轮问路》、《妄想电影》,他告诉我们,生就是这样,沉甸甸。

    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他的文字仿佛茂密的森林,除非你选择从边缘呼啸而过,否则,就得一步一步在林中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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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逼着我们去思考黑夜。当白昼的切明智与迷障都消散了以后,黑夜要他用另一种眼睛看这世界。他是对生命意义不肯放松的累人的眼睛。

    白昼的清晰是有限的,黑夜却是辽阔无边。他的躯体早已被固定在轮椅中,但他的心魂常在黑夜出行,脱离开残废的躯壳,从沉睡的窗口到沉睡的窗口,去探望被白昼忽略了的心情。另一种世界,莲蓬勃勃,夜的声音无比辽阔。

    那才是写作。

    呵,节日已经来临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节日。

    热闹,绚烂。
, 百拇医药
    于是死亡有了色彩,有声响甚至是音乐,有聚会的畅谈和豪饮,有气球和信鸽的放飞。一切都悖反了我们的想象,一切都颠覆了我们的经验,因而让我们受惊不浅,也过目难忘。

    死亡对于史铁生来说并不陌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花过多少时间考虑过死。他也用文字谈论死,但那必然只是他无限的思考中极其有限的一小部分。

    现在我常有这样的感觉:死神就坐在门外的过道里,坐在幽暗处,凡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夜一夜耐心地等我。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会站起来。对我说嘿,走吧。我想那必是不由分说。但不管是什么时候,我想我大概仍会觉得有些仓促,但不会犹豫,不会拖延。

    必有一天,我会听见喊我回去。

    有时候我设想我的墓志铭,并不是说我多么喜欢那路东西,只是想,如果要的话最好要什么?要的话,最好由我自己来选择。我看好《再别康桥》中的一句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在徐志摩先生,那未必是指生死,但在我看来,那真是最好的对生死的态度,最恰当不过,用作墓志铭再好也没有。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扫尽尘嚣。
, 百拇医药
    他都已经活得不那么在意死了。

    或者说,不是不在意,只是懂了。

    要是史铁生死了,并不就是我死了。

    史铁生死了——这消息日夜兼程,必有一天会到来,但那时我还在。

    史铁生远离了死亡,也许比我们谁离死亡都要远。

    他写道:

    最后的练习是沿悬崖行走

    梦里我听见,灵魂

    像一只飞虻

    在窗户那儿嗡嗡作响

    在颤动的阳光里,边舞边唱
, 百拇医药
    眺望即是回想

    谁说我没有死过?

    出生以前,太阳

    已无数次起落

    悠久的时光被悠久的虚无

    吞并,又以我生日的名义

    卷土重来

    午后,如果阳光静寂

    你是否能听出,往日

    已归去哪里?

    在光的前端或思之极处

    时间被忽略的存在中

    生死同一

    先生,走好。我们相信你还在。是你说的,我还在,生死同一。, 百拇医药(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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