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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片叶子(2)
http://www.100md.com 2018年5月1日 《青春期健康·青少版》 2018年第5期
最后一片叶子

     “你睡一会吧,”苏说道,“我得下楼把贝尔曼叫上来,给我当那个隐居的老矿工的模特儿。我一会儿就回来。不要动,等我回来。”

    老贝尔曼是住在她们这座楼房底层的一个画家。他年过六十,有一把像米开朗琪罗的摩西雕像那样的大胡子,这胡子长在一个像半人半兽的森林之神的头颅上,又鬈曲地飘拂在小鬼似的身躯上。贝尔曼是个失败的画家。他操了四十年的画笔,还远没有摸着艺术女神的衣裙。他老是说就要画他的那幅杰作了,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动笔。几年来,他除了偶尔画点商业广告之类的玩意儿以外,什么也没有画过。他给艺术区里穷得雇不起职业模特儿的年轻画家们当模特儿,挣一点钱。他喝酒毫无节制,还时常提起他要画的那幅杰作。除此以外,他是一个火气十足的小老头子,十分瞧不起别人的温情,却认为自己是专门保护楼上画室里那两个年轻女画家的一只看家狗。

    苏在楼下他那间光线黯淡的斗室里找到了嘴里酒气扑鼻的贝尔曼。一幅空白的画布绷在个画架上,摆在屋角里,等待那幅杰作已经25年了,可是连一根线条还没等着。苏把琼西的胡思乱想告诉了他,还说她害怕琼西自各儿瘦小柔弱得像一片叶子一样,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越来越微弱,恐怕真会离世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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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贝尔曼两只发红的眼睛显然在迎风流泪,他十分轻蔑地嗤笑这种傻呆的胡思乱想。

    “什么话!”他嚷道,“难道世界上竟有这种傻子,因为可恶的藤叶落掉而想死?我活了一辈子也没有听到过这种怪事。不,我没有心思替你当那无聊的隐士模特儿。你怎么能让她脑袋里有这种傻念头呢?唉,可怜的小琼珊小姐。”

    “她病得很厉害,很虚弱,”苏艾说,“高烧烧得她疑神疑鬼,满脑袋都是希奇古怪的念头。好吗,贝尔曼先生,既然你不愿意替我当模特儿,我也不勉强了。我认得你这个可恶的老——老贫嘴。”

    “你真女人气!”贝尔曼嚷道,“谁说我不愿意?走吧。我跟你一起去。我已经说了半天,愿意替你效劳。天哪!像琼珊小姐那样好的人实在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害病。总有一天,我要画一幅杰作,那么我们都可以离开这里啦。”

    他们上楼时,琼珊已经睡着了。苏艾把窗帘拉到窗槛上,做手势让贝尔曼到另一间屋子里去。他们在那儿担心地瞥着窗外的常春藤。接着,他们默默无言地对瞅了一会儿。寒雨夹着雪花下个不停。贝尔曼穿着一件蓝色的旧衬衫,坐在一翻转过身的权弃岩石的铁锅上,扮作隐居的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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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苏艾只睡了一个小时的觉,醒来了,她看见琼珊无神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注视拉下的绿窗帘。

    “把窗帘拉起来,我要看看。”她低声地命令道。

    苏艾疲倦地照办了。

    然而,看呀!经过了漫长一夜的风吹雨打,仍旧有一片常春藤的叶子贴在墙上。它是藤上最后的一片了。靠近茎部的颜色仍然是深绿色,但那锯齿形的叶子边缘已经染上了枯败的黄色,它傲然挂在离地面二十来英尺的一根藤枝上面。

    “这是最后一片叶子。”琼珊说道,“我以为它昨晚一定会落掉的,我听见风声了,今天它一定会落掉,我也会死的。”

    “哎呀,哎呀,”苏艾把她困倦的脸凑到枕边说,“你不肯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我想想啊。我可怎么办呢?”

    但是琼珊没有回答。一个准备走上神秘遥远的死亡道路的心灵,是全世界最寂寞、最悲哀的了。当她与尘世和友情之间的联系一片片地脱离时,那个玄想似乎更有力地掌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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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总算熬了过去。黄昏时,她们看到墙上那片孤零零的藤叶仍旧依附在茎上。随夜晚同来的北风的怒号,雨点不住地打在窗上,從荷兰式的低屋檐上倾泻下来。

    天色刚明的时候,狠心的琼珊又吩咐把窗帘拉上去。

    那片枯藤叶仍然在那里。

    琼珊躺着对它看了许久。然后她招呼正在煤气炉上给她煮鸡汤的苏。

    “我真是一个坏姑娘,苏艾,”琼珊说,“冥冥中有什么使那最后的一片叶子不掉下来,启示了我过去是多么邪恶。不想活下去是个罪恶。现在请你拿些汤来,再弄一点掺葡萄酒的牛奶,再——等一下;先拿一面小镜子给我,用枕头替我垫垫高,我想坐起来看你煮东西。”

    过了一个钟头,她说道:“苏艾,我希望有一天能去画那不勒斯的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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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医生来了,他走的时候,苏艾找了个借口跑到走廊上。

    “有五成希望。”医生一面说,一面把苏艾细瘦的颤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好好护理,你会成功的。现在我得去看楼下另一个病人。他的名字叫贝尔曼——听说也是个画家,也是肺炎。他年纪太大,身体又弱,病势很重。他是治不好的了,今天要把他送到医院里,让他更舒服一点。”

    下午苏艾跑到琼珊的床前,琼珊正躺着,安详地编织着一条毫无用处的深蓝色毛线披肩。苏艾连枕头把她一把抱住。

    “我有些话要告诉你,小东西。”她说,“贝尔曼在医院里去世了。他害肺炎,只病了两天。头天早上,门房发现他在楼下自己那间房里痛得动弹不了。他的鞋子和衣服全都湿透了,冰凉冰凉的。他们搞不清楚在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后来,他们找到了一盏还燃着的灯笼,一把挪动过地方的梯子,几支扔得满地的画笔,还有一块调色板,上面涂抹着绿色和黄色的颜料,还有,亲爱的,瞧瞧窗子外面,瞧瞧墙上那最后一片藤叶。难道你没有想过,为什么风刮得那样厉害,它却从来不摇一摇、动一动呢?唉,亲爱的,这片叶子才是贝尔曼的杰作。就是在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的晚上,他把它画在那里的。”, 百拇医药(欧·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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