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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3853
以眨眼干杯.pdf
http://www.100md.com 2020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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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附件(1213KB,256页)。

     以眨眼干杯是作者东野圭吾写的长篇推理小说,主要讲述了小田香子在派对上物色到心仪的对象,但同事,朋友以及身边亲近的人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谁是真凶呢。

    以眨眼干杯图书内容

    宴会礼仪小姐小田香子平日里最大的心愿就是“嫁入豪门”,在华屋的感谢派对上,她又物色到了高见不动产的青年才俊高见俊介。正当她为遇到理想对象而欣喜若狂时,突如其来的噩耗传来,有人发现了同事牧村绘里的尸体。是自杀还是他杀?

    现场是彻彻底底的密室……不久之后,绘里的好友真野在家中被掐死。连香子本人也被一只看不见的魔爪所胁迫……

    以眨眼干杯作者信息

    东野圭吾,1958年出生于日本大阪, 大阪府立大学毕业。1985年以第31届江户川乱步奖得奖作《放学后》出道。1999年《秘密》获得第52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第120届直木奖入围,并于1998年拍成电影,由广末凉子主演。早期作品多为精巧细致的本格推理,之后作风逐渐超越传统推理小说的框架。旺盛的创造力让他跃居日本推理小说界的顶尖作家。

    代表作品:以汤川学为主角的“侦探伽利略”系列,包括《侦探伽利略》(2007年拍摄日剧,福山雅治、柴崎幸主演),《预知梦》(2007年拍摄日剧,福山雅治、柴崎幸主演)和《嫌疑人X的献身》(获得第134届直木奖);以推理小说形式讨论教育制度缺陷与亲情的《湖畔》(已拍摄为电影,由役所广司、药师丸博子、丰川悦司三大明星主演)等。

    以眨眼干杯目录

    第一章她有个大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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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第二章像滥情小说一样地死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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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5

    第三章惊闻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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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3

    第四章结成共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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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3

    第五章有要事相商

    1

    2

    3

    4

    5

    第六章两个男人的轨迹

    1

    2

    3

    第七章与你同听披头士

    1

    2

    3

    4

    5

    第八章Paper back Writer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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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5

    第九章以眨眼王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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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眨眼干杯截图

    以眨眼干杯

    东野圭吾 著

    书名:以眨眼干杯

    作者:东野圭吾

    书号:978-7-122-30746-0

    出版:化学工业出版社

    版权所有 违者必究目录

    第一章 她有个大目的

    1

    2

    3

    第二章 像滥情小说一样地死去

    1

    2

    3

    4

    5

    第三章 惊闻啜泣声

    1

    2

    3

    4

    第四章 结成共同阵线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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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4第五章 有要事相商

    1

    2

    3

    4

    5

    第六章 两个男人的轨迹

    1

    2

    3

    第七章 与你同听披头士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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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第八章 Paper back Wri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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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以眨眼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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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说第一章 她有个大目的

    她向着一张桌子靠近。她要找的那个人就在桌旁。或许那个人,就是能够帮

    她实现梦想的人。

    1

    以深蓝色的蓝宝石为中心,周围镶嵌着一圈小小的钻石。把这些宝石连

    接到一起的,是闪闪发光的黄金。卖点在于其非凡的品质。项链、挂

    坠、耳环,再加上一副手镯,共计7430万日元。

    旁边是一条用红宝石、钻石和水晶组合而成的项链,2800万日元。

    耳环,1000万日元——

    双层玻璃的背后,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一颗小小的石头,其价格

    甚至要超过一个大活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它们是那样耀眼夺

    目。香子轻轻叹了口气,看到了自己在玻璃上的身影。24岁,虽然说不

    上迷人,但身材也还算马马虎虎。近来皮肤的状态还不错,很容易上

    妆,凸显出修长的眼角,脸上的妆也还算精致。

    见香子在橱窗前搔首弄姿,店员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那是个上

    身白罩衫,下身黑裙子,长了一张狐狸似的脸的女店员,那目光就仿佛

    在说:真讨厌呀,穷鬼又在一脸艳羡地盯着看了。香子冲着她扮了个鬼

    脸,转身走开。香子无数次在心里发誓:迟早有一天,我会进店去把它给买下来

    的。我要穿上价格5000万日元的皮草大衣,从容淡定地走进店里,之后

    再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将目光投到“那东西”上。对,就是“那东

    西”——那条以蓝宝石和钻石为中心,配上红宝石和祖母绿,戴上去就

    仿佛胸前挂着颗巨大的星星似的项链。还有和那条项链配套的手镯、挂

    坠和耳环。挂坠上的蓝宝石重22.76克拉——香子甚至连这些细节都记

    得清清楚楚。她要一股脑儿地把它们全都买下来。“喂,总共多少钱

    啊?”那个长着狐狸脸的店员搓着手回答:“呃,总共8亿日元。”哎?8

    亿?没想到还挺贵的嘛——这种时候,一般人是不会觉得便宜

    的。“哎?8亿?能便宜点儿吗?6亿的话我就买了。……不行吗?……

    果然如此啊。那好吧,8亿就8亿,麻烦你给开个单据吧——这样的日

    子,是否会到来?”

    8亿,那简直就是在做梦。香子如今就连800万的东西也买不起。并

    非那种横下一条心来的感觉,而是要轻松得就跟买南瓜似的。自己是否

    能有这么一天?应该不会的吧。香子心想。

    至少,光凭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如果能够傍上个大款的话,那

    倒还能有点希望。

    ——好,加油吧。

    心怀着对那个22.76克拉的梦,香子抬头挺胸,迈开了脚步。大衣

    在风中扬起了衣角,香子在银座中央大道向左拐去。

    前方,就是她今天上班的地方——银座王后酒店。2

    进了酒店,走到前台,香子询问了准备室的房间号。“我是班比宴会公

    司的人。”“203和204号房间。”前台的人冷冰冰地回答。

    香子看了看时钟,5点15分。今天的派对6点开始。时间已经所剩无

    几。

    走进204号房,却没有看到营业社员的身影。一个平日常常见面的

    女孩告诉香子:“米泽在隔壁。”

    香子敲响203号房的房门,营业社员米泽打开了门。架在那张苍白

    面颊上的金边眼镜闪闪发光。

    “小田君,又是你最后一个到啊。”

    “对不起,电车太挤了。”

    “说什么呢?电车挤不挤,与你第几个到没什么关系吧。”

    米泽扶了扶眼镜,往手边的资料里写了些什么。据说他这是在调查

    勤务态度,可他究竟在写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香子避开米泽的目光,敏捷地换上了制服:黑色的裙子,白色的罩

    衫。面对有钱人的时候,感觉不管干的是什么工作,似乎都是这身打

    扮。香子一边想,一边补了补妆。

    “我说,你听说了没有啊?”

    刚进公司三个月时间的绘里跑到香子耳边低声说道。绘里身材高

    挑,相貌出众,擅长英语对话。“今天的派对,是‘华屋’的那些人吧?”

    “‘华屋’?真的?”

    香子的眼中顿时一亮。

    “听说就是他们。所以我想,香子你肯定会鼓起劲儿来的。之前你

    不是一直都在盼着他们来的吗?”

    “这个嘛,我当然会鼓起劲儿来的啦。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化

    一下妆了。”

    “我还是头一次参加‘华屋’的感谢派对呢。之前我都只是听香子你说

    的呢。话说回来,那些人真的那么厉害吗?”

    听绘里这么一问,香子扑哧一笑。

    “不是这么回事啦,是他们当中有我相中的人。”

    “哦,是这么回事啊。那人应该是金银满屋、玉树临风的吧?”

    “而且还懂得鉴赏宝石——我看重的是这一点。”

    香子从不同的角度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很好。她合上了化妆盒。

    “大伙儿都准备好了吧?”

    米泽看了看表,用女人般尖锐的嗓门喊道。 即便与30名礼仪小姐注

    1挤在同一间屋里,他也从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比起女孩们穿着拖鞋四

    处走动的场景来,他似乎更在意全员是否都到齐了。

    “现在离开场还有30分钟。大伙儿可要加油哦。我会替大伙儿看好

    东西的。”米泽一声令下,香子她们这些班比宴会公司的礼仪小姐纷纷向着会

    场走去。

    “华屋”是日本首屈一指的珠宝公司。他们以东京为根据地,大阪、名古屋、札幌、福冈等分店遍布全国各地。刚才香子趴在橱窗上发呆的

    那家珠宝店,就是“华屋”的银座分店。

    “华屋”每年都会在银座王后酒店举办两次感谢派对,而受邀的全都

    是他们的大主顾,不外乎什么公司的社长夫人、医院的院长太太,或者

    是政治家的太太小姐、演艺圈中的人。今天香子已经第二次参加这个派

    对了,而上次参加时,香子对他们的这种做法感到钦佩不已。

    受邀参加这派对,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所以女宾们的身上都会

    缀满“华屋”的各种宝石。如此一来,女人之间自然也就少不了要相互攀

    比一番。“区区一个三流女星,居然敢在指头上戴祖母绿!”“都已经是

    满脸褶子的老太婆了,还戴什么钻石项链?”每位女宾的心中都会这样

    暗自思忖。如此一来,最后她们就会想:好,那我下次再戴些更值钱的

    来。

    如此一来,“华屋”便会再次大赚一笔。赚得太多了,为了回报客

    户,他们便会举办派对。派对上暗波涌动,之后珠宝便能再次畅销——

    就是这样的一种销售模式。

    当然了,女宾们的丈夫自然也会对此感到无奈。妻子们双眼充血地

    打量其他人身上的珠宝,而丈夫们则一脸苦相地在一旁看着她们。这样

    的场景,在派对上随处可见。

    这样的一场派对,就是香子她们这帮班比宴会公司小姐们今天的工作场所。

    不是端上兑好的酒水,就是帮忙倒上啤酒,或者往盘里盛上菜肴,再不就是聆听无聊老头儿的抱怨。香子的工作内容,与平日里相比并无

    太大的差别。但她的心情却与往常大不相同。

    她有一个很大的目的。

    她向着一张桌子靠近。她要找的那个人就在桌旁。或许那个人,就

    是能够帮她实现梦想的人。

    那张桌旁已经站了其他的小姐。情况很不妙。今天的原则是一张桌

    旁站一个人。香子一边从中央的桌子上端菜,一边伺机而动。

    没过多久,那名小姐便离开了。香子立刻走近那张桌子,向他递出

    了自己刚端来的料理。

    “请您尝尝。”

    香子从不会露出那种讨好他人的下作笑脸,顶多只是到面带微笑的

    程度。

    “啊,谢谢。”

    他接过料理,放在自己的面前。他正在喝啤酒。香子连忙拿起酒

    瓶,给他倒上酒,说:“请用。”

    他喝了一口啤酒,对香子说道:“哎?我记得上次好像也在这里见

    过你?”

    他终于想起来了。尽管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香子的脸上却依旧还在装蒜:“嗯?是

    吗?”

    换作平日的话,或许她真的会装傻到底,无视对方,但今天她却不

    能这样。

    “是啊。上次也是在这派对上。当时我不小心把威士忌给弄洒了,不是你立刻来擦干净的吗?”

    “啊,这么说来……”

    香子故意装出一副刚刚想起的模样,其实她心里当然记得。倒不如

    说,还是他反倒没有香子记得清楚。当时是香子碰到了他的手肘,他才

    把酒给弄洒的。而其实香子当时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能够和他搭上

    话,她想尽了一切办法。

    而她的这个计策今天终于结出了硕果,让他主动开口和她搭话。

    然而真正的困难还在后面。礼仪小姐是不能全程总围着某位特定的

    客人转的。香子她们上班时的服务态度,是有主陪小姐监管着的。主陪

    是个名叫江崎洋子的老员工。尽管洋子此刻正陪在国会议员妻子的身

    旁,但她的目光却随时监视着香子她们的行动。

    这时候,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找他搭了话。香子一边为周围的

    客人服务,一边与那张桌子若即若离。她这样做,是为了不错过那些本

    就稀少的机会。

    他的名字叫高见俊介。听说他如今已是高见不动产的专务,但年纪

    却不过三十四五岁。香子之所以会对他感兴趣,是因为在上次的派对上,香子听说他还是单身。尽管他曾经结过一次婚,然而他的妻子却已

    经在几年前病故。这一切并不能成为对他扣分的理由。

    之所以会把他请来,并非因为他也是“华屋”的老主顾,据说是因为

    他曾在建设“华屋”分店时帮过忙的缘故。

    他可是高见不动产的年轻才俊哦——告诉香子这些情况的人,曾经

    这样形容过他。的确,他长了一副运动员般的身材,浓眉大眼,仪表堂

    堂。单从外形上来说,他也是香子中意的那种类型。

    “能麻烦你帮忙拿些苏格兰威士忌来吗?”

    香子正怔怔地发呆,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名长得就跟堵墙似的男子。

    面颊宽大,可眼睛鼻子却长得小而清秀,与他的一身白色西服极不搭

    配。

    他是“华屋”社长西原正夫的三子,名叫健三。客人中有人背后低骂

    了一声“纨绔子弟”,至于是否当真如此,香子并不清楚。

    香子端来苏格兰威士忌,健三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用公子哥儿般

    的油滑语调说道:“长得还挺漂亮的嘛。你叫什么名字啊?”

    “您过奖了。我的名字什么的,根本就不足挂齿。”

    这样的对话虽然感觉就跟黑帮电影似的,但被人问起名字的时候,就得这样子回答。

    “告诉我你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嘛。有机会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这我可不敢当,您还是另找个漂亮姑娘一起吃饭吧。”“我看你就够漂亮了。”

    就在香子苦思退敌良策之时,一名身穿藏青色西服三件套的男子走

    到了健三的身旁。看样子他似乎要比健三年长一些,颧骨凸出,目光炯

    炯有神。

    “山田先生的太太来了。最好还是去打个招呼吧。”

    听男子说完,健三露出一副厌烦的表情,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跟

    着男子走开了。

    香子再次回到了高见俊介所在的桌旁。

    其实“华屋”的三公子倒也不赖。年纪和高见俊介差不多,又是富二

    代,最重要的是,跟了他的话,珠宝钻石什么的完全就是任君自选。

    只不过香子却从生理上对他感到厌恶,那种感觉就像女性杂志常写

    的“最不想恋爱的对象”,虽然香子的梦想就是嫁给一位有钱人,可

    是……

    她的白马王子——高见俊介正在和一位银灰色头发、气度不凡的中

    年绅士攀谈。派对刚开始时,那位中年绅士曾经向宾客们致过辞,所以

    香子知道,他就是“华屋”的副社长,西原家的长子昭一。尽管他的年纪

    比健三要大上许多,看起来约莫已经四十五六岁,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皱

    纹。昭一身旁的那位和服美人,恐怕就是副社长夫人了。至于西原家的

    次子,据说人在国外。

    高见和西原副社长正在聊有关名古屋分店的事情。

    西原正夫社长致辞,八点整,派对结束。香子她们再次回到了203号房。

    “大伙儿辛苦了。”

    米泽带着一脸让人不快的媚笑,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说,‘华屋’的那个三少爷,可真是个大草包啊!”

    脱下工作服,浅冈绫子一边梳头一边说道。绫子身材微胖,是居家

    太太的那种类型。

    “只要一看到年轻女性,就会跑去找人搭讪,结果见没人理他,居

    然还跑来找我们这些人说话。”

    看来她这话并非只是冲着香子一个人说的。

    “早就听人说,他是个纨绔子弟了。可你还别说,他在‘华屋’里可是

    个重量级人物呢。”

    香子回想起自己在派对上听人说过的那些话,开口说道:“就是。

    听说今后‘华屋’在关西的生意,就全都由他来打理了。事不关己,高高

    挂起。不过听说他身边倒是有个挺厉害的跟班。派对上不是有个穿着藏

    青色西服、身材瘦削的男人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吗?”

    “对,是有这么个人。”

    香子回想起了那人犀利的目光。

    那人名叫佐竹,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据说只要有他在,健三就不会

    出什么太大的纰漏。

    “呵呵,真够奇怪的。既然如此,那干吗不让那个佐竹来出任呢?”“站在西原社长的立场上,自然是希望让他的三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的嘛。这就是父母的私心。”

    “反正都与我无关。”说完,绫子站起身来,“我就先走了哦。”

    “再见。”

    香子的思绪飘到了高见俊介的身上。据说高见不动产也是家族企

    业。俊介莫非也是社长公子之流?

    呆呆地想了一阵,等香子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大伙儿都已经走得

    差不多了。房间里只剩下香子和绘里。米泽在一旁无所事事地抽着烟。

    “你先走吧。”香子对米泽说,“我会把钥匙还给前台的。”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啊。”

    米泽抱着包站起身来,带着一脸令人作呕的笑容,走出了房间。

    “咱们也回去吧?”

    香子把衣服塞进包里,背到肩上之后,低头冲着绘里说道。见绘里

    还在磨蹭,香子又放下背包,去了趟厕所。

    等她从厕所里出来之后,绘里已经打扮完,在一旁等着她了。

    “回去吧。”绘里说道。

    “嗯。没忘记什么东西吧?”

    香子用目光扫了一圈室内,拿起了钥匙。绘里率先打开了房门,等

    着香子检查完毕。

    “OK,没问题了。”香子走出房间,绘里拉上了房门。房门上装的是自动锁,拉上门后

    就会自动锁闭。

    把钥匙交到前台后,香子和绘里一同向着出口走去。香子无意间瞥

    了一眼大厅的休息室,停下了脚步。

    高见俊介正独自坐在那里,喝着咖啡。

    “抱歉,我要去和人打个招呼,先告辞了。”

    听香子说完,绘里露出了一脸狐疑的表情。

    “好,那改天见了。”

    说完,绘里便向着出口走去。看到她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之后,香

    子向着休息室走去。

    她故意在距离高见稍远的桌旁坐下身,要了一杯咖啡。之后,她装

    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环视了一下四周。

    很快,香子便与高见四目相接。尽管高见露出了一脸意外的表情,可他还是冲着香子微微笑了笑,香子也点头回应了一下。

    “又见面了啊。”他主动开了口,“你等人?”

    “不是的,只是稍稍休息一下罢了。”

    说完之后,香子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您等人?”

    “对,只不过对方却是个男的。时间不早不晚的,我这正无聊

    呢。”说着,高见看了看表,“约好9点15分见,现在还差40分钟。不嫌

    弃的话,过来一块儿坐会儿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香子心想。

    “请问可以吗?”

    高见伸手示意了一下面前的座位,说道:“当然可以。像你这样的

    美女永远都可以。”

    “那我就不客气了。”

    香子移到了高见的桌旁。她不可能让这样的机会从自己眼皮底下轻

    易溜走的。

    “做礼仪接待这工作也挺辛苦的呢,想必也会遇到一些让人厌恶的

    宾客吧?这种时候,还得多用心才行的吧?”

    “对,不过我已经习惯了。”香子抿了一口刚端来的咖啡,问

    道,“您是……高见先生吧?”

    “对,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呢。”

    高见开心的心情溢于言表。

    “我曾听人提到过您——您要等的人,是与工作相关的人吗?”

    “嗯,差不多吧。不过难得身旁有美人作陪,我反倒希望他晚点儿

    再来了。”

    高见爽朗地笑了起来。然而香子却没把这话当成一句说笑。她必须

    借这个机会,让对方对自己留下深刻印象。

    “我听人说,高见先生您精通古典音乐?”香子问道。

    她曾在派对上偷偷听到他与其他人聊过。“倒也谈不上精通。”高见面带羞涩地说,“不过挺喜欢的。每次工

    作到疲累时,我就会听听古典音乐。也经常会去听音乐会,最近还去听

    了NHK交响乐团的表演。”

    之后他便开始热情洋溢地谈起了古典音乐的美妙所在。虽然香子也

    不是很懂,但她也在一旁随声附和着。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哪怕对方

    谈的事情自己不是很明白,香子也很善于应付。

    聊过古典音乐之后,话题又转到了音乐剧和旅行上。高见似乎每年

    都要出国好几次。

    两个人的谈话是如此的投机,显得那个高见要等的人也来得不是时

    候。9点刚过,高见便将目光投向远处,点头打了个招呼。香子扭头一

    看,只见一个身材矮小、长了一张狸猫脸的男子挥着手朝着这边走来。

    “酒店的斜对面有家名叫‘维兹’的咖啡馆。可以的话,你能先到那里

    去等我一下吗?我和他只需要30分钟就能谈完。”

    高见小声地冲香子说道。香子虽然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但其实心

    里早已雀跃不已。

    她冲着狸猫脸男子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临走时,她听到

    狸猫脸男子问高见“这女的谁呀?”,然而她却没听到高见的回答。

    香子最后扭头望了一眼。高见正热心地和狸猫男交谈,似乎完全没

    有注意到她。

    除了他们之外,整个休息室里就只有三个客人。一对情侣和一名男

    子。看到那男子的脸,香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是那个身穿藏青色西服的男子——记得名字应该是叫佐竹吧。佐竹

    那双眼窝深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高见他们。发现香子正在看他,佐竹扭

    过头来,目光与香子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他那毫无半点感情的冰冷目光

    让香子从后背到前心一阵发凉,吓得她连忙扭过头,匆匆地向着出口走

    去。

    “维兹”咖啡馆里铺着长绒毛地毯,并排放置着几张玻璃桌,非常适

    合等人。香子要了杯橙汁,在膝头上翻开了一本古典音乐入门书。咖啡

    馆的隔壁就是一家书店,所以香子就顺手买下了它。临阵磨枪,不快也

    光。

    看了二十多页,正当香子开始感觉有些乏味时,店内开始变得骚动

    不安。香子坐在二楼上,客人们全都扭头向着窗外望去。她伸长脖子一

    看,只见银座王后酒店的门口聚集了几辆警车。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在香子心中暗忖时,突然听到服务生问道:“请问,小田小姐在

    吗?”香子举起了手,似乎是有电话找她。

    “喂,是香子小姐吗?”——果然是高见的声音。从他说话的语气来

    看,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

    香子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好了,酒店里死人了。现在这边都乱作一团了。之所以打电话

    联系你是因为死掉的那人似乎是你的朋友。”香子的心猛地一抽。

    “怎么会这样……”

    “或许你认识死者。据说是参加了今天的派对的礼仪小姐,名叫牧

    村……”

    “……”香子说不出一个字来。

    “总而言之,你还是过来看看吧。喂?小田小姐,你听到了吗?”

    手里握着听筒,香子只觉得耳边一阵鸣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明

    白那并非自己耳鸣,而是心跳的声音。

    牧村——

    那不就是绘里吗?

    3

    走进酒店,就见警察们正在来回忙碌,就连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是惊惶不

    已,完全顾不上店里的客人。

    香子刚走到前台,高见便立刻来到了她身旁。短时间之内,二人的

    关系似乎已变得亲近了起来,但香子此刻却已经没心情为此感到开心

    了。

    “警方现在正在找相关人员问话,你最好也去一趟吧。”

    听过他的建议,香子点了点头。

    “绘里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香子带着哭腔问道。

    高见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刚才这里突然一阵骚乱。”

    “是在哪个房间?”

    “好像是203号房。”

    “203?”

    “听说是的。”

    203……

    奇怪了。香子心想。那不就是我们之前的准备室吗?绘里怎么又回

    去了?而且还死在了那里?

    香子冲上楼梯,只见之前的那间临时准备室门口聚集了一群神情严

    肃的男子。见香子靠近房间,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拦住了她。

    听香子讲明了她与绘里的关系后,警察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过

    了一会儿,他带着一名剃着板寸头,身材魁梧得犹如柔道选手的中年男

    子回到香子面前。

    “我是筑地警署的加藤。”板寸头自报了姓氏,“听说您是牧村小姐

    的朋友?”

    “我和她在同一家公司做礼仪小姐。绘里她怎么了?不会真的死了

    吧?”

    加藤并没有回答香子的问题。

    “我们想找您询问些情况。当然了,我们也同样会把目前的情况告诉您。”

    说完,加藤指了指204号房。尽管香子根本就没搞明白是怎么回

    事,但眼下也只能跟着刑警进屋去了。

    香子和加藤刚在204号房里面对面地坐下,房门又立刻被人打开,走进来一名30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男子身材高大,肤色黝黑。

    “我是本厅搜查一课的芝田。”年轻男子自报过姓氏之后,吸了吸鼻

    子,“有股女人味儿啊,而且人数还很多。”

    “现场和这间屋子之前是礼仪小姐的临时准备室。你没有听说吗?”

    芝田连连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之后便在旁边的床上坐了下

    来。加藤干咳一声,扭头望着香子。

    “刚才,准确地说,是9点40分左右,有人在隔壁203号房发现了牧

    村小姐的尸体。”

    “绘里她是怎么死的?”香子问道。

    从刚才起,她已经反复问了好几遍了。

    “死因是中毒身亡。”加藤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哽咽,“估计是氰

    酸化合物。最近用这东西下毒的案例很多。受电视和书的影响,如今就

    连外行也知道这东西。”

    “是那种毒药……那,绘里呢?”香子突然拔高了嗓门,“她是被杀

    吗?”

    加藤被吓得一怔,芝田也一下子跳起了十厘米高。加藤摆了摆手。“不,这一点目前还不清楚。”

    “接下来我们正准备调查此事。”芝田挖着耳朵说,“这就是我们的

    工作。”

    香子盯着加藤的脸说:“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按顺序来问吧,”加藤说,“今天您和牧村小姐一起上班的吧?上

    班的时候,牧村小姐的样子是否有些反常?”

    “应该没有吧。”香子回答说,而她也没有注意到。“今天是‘华屋’的

    派对,她看起来似乎也挺期待的。”

    “哦?她为什么会期待呢?”

    “既然是珠宝行主办的派对,那么宾客自然会佩戴着名贵的珠宝首

    饰出席,能够看到这样的场面,当然会开心的啦。”

    “这些个女人啊,整天就只会关注这种无聊玩意儿。”

    听到芝田插科打诨,香子狠狠瞪了他一眼:“珠宝可不是什么无聊

    玩意儿。”

    香子的气势吓得芝田睁大了眼睛。加藤也怔怔地大张着嘴,之后他

    再次干咳了一声。

    “那,下班后的情况又如何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和她是最后离开准备室的,把钥匙还给前台

    之后,我们就各走各的了。当时她也没说什么。”

    “和她分开之后,您去干吗了呢?”“我嘛……”香子稍稍犹豫了一下,“我当时感觉有些累,所以就到

    休息室去喝了杯茶……结果碰巧在那里遇上了个熟人,所以就聊了一会

    儿。”

    这话倒是不假,但“碰巧”两字,说来却让人感觉有些心酸。

    既然提到了“熟人”,那么刑警自然免不了要追问一番。尽管香子并

    不想给对方添麻烦,但无奈之下,她还是说出了高见的名字。听说对方

    是高见不动产的专务,刑警们的目光突然一变。

    “和您分开的时候,牧村小姐有没有说过她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估计应该是直接回去了吧。”

    “她平日里都是下班就回家的吗?”

    “基本上都是。”

    “就没有去找过男人吗?”

    芝田的问话毫不客气。从“找男人”这句话中听出了对方对自己工作

    的蔑视,香子硬生生地回答说:“不知道。”芝田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香子却已决定彻底无视他。

    “她有没有恋人呢?”加藤柔和地问道。

    香子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虽然我是她的朋友,但也就

    只是在上班时聊聊天罢了,下班之后我们很少见面的。”

    “哦?”加藤用小拇指搔了搔鼻尖。

    “那,最近牧村小姐的情形如何呢?她有没有什么烦恼?抑或是会经常发呆?她是否有这类的情况?”

    “不清楚……”

    这问题令香子感到难以作答。任谁都会有发呆的时候的,反倒是从

    不发呆的人,还会让人感觉有些怪异。

    “应该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吧。”

    想来想去,香子最终这样回答道。刑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们换个话题。班比宴会公司的社长是叫丸本久雄吧?他是个怎

    样的人?”

    “怎样的人……他年纪在40岁左右,长脸,戴眼镜,身材肥胖……”

    “他与女性之间的关系如何呢?”芝田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很会讨好女人。”香子回答道,“我们这边每个月都会开上一次

    研修会,社长只有在那时才会出现,据说每次开会时,他都能找上个女

    孩,不过我倒是还没被他找过。”

    “他现在有没有在和女性交往?”加藤问。

    香子思考了片刻:“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有吧。你们问社长的事干

    吗?”

    “呃,这个嘛……”

    加藤似乎有些犹豫,话只说了一半,他便扭头看了芝田一眼。芝田

    把头朝向另一边,一言不发。加藤把目光转回到香子身上,说:“其

    实,发现尸体的人就是丸本先生。”“社长?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香子睁大了眼睛,目光在两名刑警脸上来回游弋。正常情况下,社

    长是不会到派对现场来的。

    “情况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的。”加藤用息事宁人的语

    调说道,“总而言之,尸体是丸本先生和酒店的服务生发现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请问吧。”

    “绘里她怎么会在203号房里的?之前她已经和我一起离开了那个房

    间的啊?”

    “她又回来了,”加藤说道,“和您分开之后,她又回到这里来了。”

    “她回来干吗?”——香子很想弄清这一点。

    加藤沉默了半晌。

    “这事牵涉到个人隐私问题,我们是不能随意告知他人的。”

    “迟早一天,你也会知道的,”芝田说,“但这事却不能由我们来

    说。仅此而已。”

    听过芝田的话,加藤露出了苦涩的表情。看起来,这应该才是他们

    的心里话。

    “那,我还想再请问一件事。绘里是自杀的吗?还是被人给杀死

    的?”

    “刚才我们也说过,这一点尚在调查之中。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自杀的可能性很大。而问题也就在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耳边啪地响了一声,声音把香子给吓了一跳。是芝田用手指弹了一

    下警官证。之后,他两眼盯着自己的指甲。

    “呃……”加藤摇了摇他的板寸头,抱起双臂,说道,“还有什么要

    问的吗?”

    他似乎是在问芝田。芝田扭头望着香子。

    “牧村小姐是否对酒精过敏?”

    “酒精?这个嘛……”香子想了想,说道,“她倒是不大会喝酒,不

    过啤酒的话,也还能喝上一杯。”

    “原来如此。”芝田点了点头,看了加藤一眼。

    “我暂时没什么要问的了。今后也还是有机会见面的吧。”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另有深意。加藤点头道:“说的也是。”

    走出房间,香子迈着蹒跚的脚步走过走廊,下楼来到了大厅里。就

    在香子打算向出口走去时,不料眼前突然一阵发黑。

    “那个被人调查的礼仪小姐原来就是你啊?真没想到。”

    是“华屋”的纨绔子弟西原健三。香子本能地挤出了个笑容,但随后

    她便收起了笑容。

    “西原先生您还在这里?”

    “是啊。我刚和客户在顶楼的酒吧喝了一杯,正准备换一家再喝,结果就遇上了这倒霉事儿。对方居然还要查我身份证,真是够麻烦的。”

    或许是警方在检查所有宾客的身份的缘故,整个酒店里一片骚乱。

    “怎么样?真是杀人案吗?”

    香子瞪了健三一眼:“我不知道。”

    “是吗?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不劳您费心。”

    香子转身想要走开,可健三却依旧穷追不舍。

    “你就别客气啦……”

    这时候,穿藏青色西服的佐竹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香子吃了一

    惊,停下了脚步。

    “常务,副社长找您。”

    “大哥找我?”健三一脸不耐烦地说,“没办法。那就下次见了。”

    说完,他便和佐竹一起走了。

    刚走出酒店的玄关,一辆黑色的轿车便停在了香子面前。后车门打

    开,高见俊介探出头来说道:“我送你回去,上车吧。”

    香子自然不会拒绝高见的好意。

    “这事可真是让人痛心啊。你情绪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车子发动时,香子回头望了一眼酒店,正巧看到班比宴会公司的社长丸本久雄从里面出来。他稍稍弓着背,脸上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

    车子驶向高圆寺公寓的路上,高见几乎没说什么。他只是问了香

    子:“饿不饿?明天还上不上班?”香子回答说:“没胃口,明天当然还

    要上班。”

    “我会再联系你的。”临别之际,高见说道。

    回到屋里,香子穿着衣服倒在了床上。一种与失去朋友略微不同的

    悲伤,正不断地填埋着她的内心。绘里是独身,自己也一样。自己死去

    的时候,或许人们也会这样说到自己,却没有任何人在乎自己。

    一滴泪水滑过面颊。香子脱下衣服钻进被窝,轻声地呜咽了起来。第二章 像滥情小说一样地死去

    『大概是痴情惹的祸吧?』

    香子站在车厢入口,怔怔地望着夜景从车窗外滑过。如果真如绫子所说的那

    样,绘里的死就和一篇滥情小说一样的话,那便只会令人徒增悲伤。

    1

    “叮咚!”门铃声惊醒了香子。昨晚回家后便上床睡觉,让香子有了一种

    之前少有的睡眠充足的感觉。然而脑袋里却还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穿上

    睡衣,趿上拖鞋,香子向着玄关走去。检查过门上拴着门链之后,香子

    打开了房门。

    “请问是哪位?”

    “抱歉。我是刚搬到隔壁来的,可以借您电话用一下吗?”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借电话吗?”

    香子用手揉揉眼睛,看了看对方,心中不由得有些吃惊。那张黝黑

    的脸,香子似曾相识。

    “哎?”对方也有些惊异,“你不是昨天那个礼仪小姐吗?”

    “哦,是昨天的刑警啊。你是……我把你名字给忘了。”“我叫芝田。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当然在这儿……”香子撩起头发,“这里是我家。”

    “是这样啊?”芝田看着门外点了点头,“门牌上写的的确是‘小

    田’。”

    “刑警先生你搬到我隔壁了?”

    “对。这可真是够巧的呢。干刑警这行,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人,有

    时也会碰上这种事呢。”

    芝田感慨良多地说。

    “这里时常会有可疑男子出没,有刑警你住我隔壁的话,我也就放

    心了。请多关照。”

    “彼此彼此。”

    香子关上房门,满心嗟叹地躺回了床上。敲门声再次响起。香子又

    一次打开房门。

    “电话。”面色黝黑的芝田说道。

    “啊,我忘了。”

    香子关上门,解开门链,把对方让进了屋里。电话放在厨房的吧台

    上。趁着芝田打电话的工夫,香子冲了两杯咖啡。

    芝田似乎是在给警署打电话,为晚了一个小时的事情解释:“我昨

    天和今天都请了假搬家。昨天家刚搬了一半接到的电话。……对,家具

    还胡乱堆着的。……我也还是有那么一两件家具的啦。……最起码一个小时。30分钟搞不定的啦。至少我还得挪出个地方来睡觉嘛。”芝田打

    完电话时,咖啡已经冲好。

    “真够辛苦的啊。”说完,香子把咖啡递到芝田的面前。

    “啊,谢谢。就是啊。那些上了年纪的前辈从不理解我们。早上起

    来,他们要是不去绕上一圈的话,就觉得好像没做什么工作似的——

    嗯,这咖啡可真香。”

    香子端着自己的咖啡,在地毯上坐下来。

    “看你这么忙,是因为昨天的那件案子吗?”

    “是啊。不过事情也并不是太复杂。这案子应该是能以自杀定案

    的。”

    “真是自杀的吗?”

    “目前还不大清楚。不过从当时的状况来看的话,也就只可能是自

    杀了。”

    香子怔怔地望着咖啡杯里的褐色液体。昨天夜里,当自己和高见在

    休息室里喝咖啡时,绘里究竟遇上了什么事?

    “我说,”香子开口说道,“昨天你们不是有许多事都没告诉我的

    吗?现在也不能说吗?”

    “我倒是觉得没必要瞒着你。你想知道些什么?”

    “全部。我全都想知道。”

    “好吧,就当作是对你这杯咖啡的回谢吧。”说完,芝田一口喝光了杯里的咖啡。

    “你说过,你昨天最后一次见到绘里时,时间还不到9点,对吧?之

    后你们就在酒店的前台分开了。”

    香子点了点头。

    “可到了9点多,她又回到了酒店里。据酒店的前台接待说,当时大

    概是9点过10分的样子。她告诉前台接待,说她是班比宴会公司的人,把东西遗忘在房间里了,想要借一下203号房的钥匙——当时她就是这

    样拿到房门钥匙的。”

    “遗忘了东西”这话根本就是在撒谎。香子心想。当时她们曾仔细检

    查过,根本就不可能会忘记什么的。

    “过了大约20分钟,一名男子跑到前台,问是不是有个名叫牧村的

    女子来借过203号房的钥匙。而这个男的,正是你们的社长。”

    “丸本……”

    “就是他。前台告诉他说确实有个女的来拿走了钥匙。结果丸本却

    说,他去敲203号房房门时,却总不见有人应门。前台给203号房打了个

    电话,果然没有人接。后来,服务生就带上备用钥匙,和丸本一起去了

    一趟203号房。”

    “等他们进屋一看,就发现绘里已经死了?”

    “是这样的。不过当时他们却是弄了半天才打开房门的。”

    香子皱起眉头,歪着脑袋说:“怎么回事?”“回答这问题之前,能麻烦你先给我杯水吗?”

    香子站起身来,往杯里倒满水,递给芝田。芝田一饮而尽,之后他

    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就像你刚才开门时那样,当时他们用备用钥

    匙打开房门,才发现房门上拴着门链。”

    2

    芝田接着说道:“既然门上拴了门链,那就说明屋里有人。丸本从门缝

    里叫了一声,却不见屋里有任何反应。他往屋里窥视了一下,结果大吃

    一惊。他看到绘里正面朝下扑倒在桌上。丸本想要设法解开门链,却没

    能成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服务生找来了管理员,拿来了剪断金属用

    的大铁钳。丸本用铁钳剪断门链,进屋一看,才发现绘里已经死了。”

    香子缓缓点头,把烟灰缸拖到身旁。之后她从包里掏出一盒骆驼牌

    香烟,朝芝田问了句:“不介意吧?”芝田眨了眨眼,表示不介意。

    深吸一口,香子感觉就连自己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发生了些许的变

    化。之前芝田讲述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虚幻,而此刻,她又觉得自己

    仿佛已经变得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了。

    “为了你自己好,”芝田说道,“你还是把烟戒了吧。真不明白,女

    孩子家还抽什么烟嘛,这根本就是在给自己减寿嘛。”

    香子冲着天花板吐了口烟,说道:“你讨厌抽烟?”

    “我对禁烟运动倒是没什么兴趣,只不过你这样一个美女,又何必

    自讨苦吃,当个香烟‘恐龙’呢?”

    “香烟‘恐龙’?”“皮肤粗糙、牙齿发黄、头发上沾着烟味儿,呼出的气也变臭。一

    吸一吐之间,表情呆滞得足以让自己吓一跳。从鼻孔里呼出烟气来,然

    后再被呛得皱眉的话,那可就完美无缺了。”

    说着,芝田自己皱起了眉头。

    “呵呵。”香子淡淡一笑,从下方盯着芝田的眼睛看了一阵。

    “你这话事先排练过的吧?好,我就从今天起,开始努力戒烟好

    了。”香子在烟灰缸里摁灭了香烟,之后再次抬头望着他,“后来又发生

    了些什么?”

    “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说到他们进屋发现了绘里。”

    “发现了她之后,他们就报了警。先是筑地署的搜查员赶到现场,之后我们这些本厅的人也被叫去了。”

    “当时你还在搬家对吧?”

    “是啊,那时我连装衣服的硬纸箱都没打开呢。”

    芝田握起拳头,敲了一下桌子。

    “绘里死时是什么样子?”香子问道。

    “就这样趴在桌上,”芝田把双臂放到桌子上,把脸伏在上面, “她

    的身旁有瓶空了一半的啤酒瓶,杯子滚落在地。估计滚落时杯里还剩着

    些酒,地板上湿了一片。”

    “是杯里的酒有毒吗?”“估计是吧。”芝田回答道。

    香子回想起了自己与绘里分离时的情形。的确,当时绘里一直默不

    作声。派对开始前,大伙都在聊有关“华屋”的事,即便是在准备室里,她也几乎什么都没说。她是在那时下定决心自杀的?如果真是这样,那

    么促成她这样做的契机又是什么?

    香子想起自己还有件事忘了问。

    “我还没有问过丸本社长的事呢。他为什么要找绘里?”

    “因为他们之间很暧昧。”芝田淡定地说。

    “很暧昧?”

    “丸本和牧村绘里之间,他们昨晚约好见面的。”

    “怎么可能?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香子拔高了嗓门,“绘里和社

    长?那简直比美女与野兽更糟糕啊。”

    “可事实上他们之间就是很暧昧,这话可是丸本自己说的,只不过

    他曾拜托过我要保密。他们二人本来约好要在临时准备室203号房里见

    面,结果丸本去了之后却敲不开门,所以他才会去找前台的。”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搅到一块儿的?”

    “据说是最近,大概一个月以前吧。照丸本自己说,是他主动勾搭

    的。”

    “简直难以置信……”香子两手托腮说。

    “这就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芝田看了看表,起身说道,“好了,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再继续耽搁下去的话,今晚我就又没

    地方睡觉了。”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除了自杀以外,就真没有其他的可

    能了吗?”

    “我已经说过了……”芝田用食指擦了一下人中,“当时门上拴着门

    链,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那,动机呢?”

    “这一点暂时还不清楚……大概是痴情惹的祸吧。”

    “痴情?”

    这话与绘里平日给人的印象完全对不上号。男女之间,难道就只有

    这样的关系吗?

    “那我就先告辞。感谢你招待的美味咖啡。”芝田向着玄关走去,但

    他却中途停下脚步,扭头冲着香子说道,“只不过,我也并非对自杀的

    猜测坚信不疑。”

    “嗯?”

    “下次再和你详聊吧。”

    芝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3

    今晚的工作地点是滨松町的酒店。尽管没什么心思,但香子却还是强打

    起精神去上了班。如果临时请假的话,是会被列入黑名单的,而且和大伙儿见个面的话,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些情况。

    准备室里的气氛感觉就像是在守灵。20个人挤在同一间屋子里,却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每个人都静静地换过衣服,化好妆,等待着出

    场,甚至就连营业社员米泽也是一句话不说。

    今晚的派对,似乎是场某学会的联谊会。宾客们是大学教授、副教

    授、公司研究室的要人,全都是些中老年男子,一点意思都没有,让人

    感觉气氛沉闷。即便如此,客人似乎也很乐意与她们这些年轻女性交

    往,甚至让人感觉他们是在故意套近乎。

    熬过了沉闷的两小时,回到准备室里换衣服时,绫子凑到了香子身

    旁。

    “你听说没?据说绘里和社长之间很暧昧呢。”

    香子一脸惊愕地看着她说:“你听谁说的?”

    “大伙儿都这么说的啦,这事都已经传开了。”

    “哎……”

    香子感到有些无奈。现在她终于明白,之前刑警说的那句“即便我

    们不告诉你,你也迟早会知道的”是什么意思了。

    “绘里也真够傻的,居然为了那种男人自杀。又不是除了他之外,这世上就再没有其他男人了。”

    绫子压低声音接着说道:“就连报纸上也报道说,这案子属于自杀

    的可能性很大。”

    “但也未必就是她与社长之间的关系使得她自杀的吧?”“你说些什么傻话呢?肯定是因为她和社长闹翻了,才决定自杀的

    嘛。”

    说到这里,主陪江崎洋子走进屋里,绫子连忙闭上了嘴。洋子的目

    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滑过,之后她缓缓地坐到了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米泽握起听筒来说了两

    句,之后便立刻扭头冲着洋子说道:“江崎小姐,电话。”

    洋子一脸讶异地接过了电话。香子发现,洋子的表情渐渐变得紧张

    起来,接连小声地回答了两句“是”之后,洋子放下了听筒。

    离开酒店,香子和绫子一起向着车站走去。

    “接着刚才的说。”

    绫子似乎很热衷于讨论这事。当然香子也不例外。

    “绘里是因为三角恋爱的事自杀的。只不过我觉得她挺傻的。”

    “三角恋爱?”香子一边走,一边凑近绫子身旁说,“社长和绘里,还有谁?”

    绫子突然停下脚步撇了撇嘴。她看了看周围,之后压低嗓门说

    道:“你不知道?消息可真够闭塞的。”

    “那个人是谁?”

    “主陪。”

    “啊?”

    江崎洋子?“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绫子再次迈开脚步,“每次研修会结束

    之后,他们俩就会一起消失。你难道不知道?”

    香子默然摇头。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我只知道研修会后社长会去讨好某个女孩子。”

    “那只是他玩的障眼法罢了,你怎么能上这种当?”

    “还有这种事啊……”

    说起来,这样的说法倒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丸本那种类型的男

    人完全引不起香子的兴趣,所以她也从没去在意过这些事。

    “可我也没想到,绘里居然会卷进这种事里去。”

    绫子就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样,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社

    长和主陪之间的关系很深,所以绘里不过只是一只偷腥的猫罢了。然而

    绘里却对社长一往情深,最后落了个自杀的下场。”

    “绘里……我还是不敢相信。”

    “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啊。”

    聊着聊着,两个人已经来到了车站,即将分道扬镳。挥手道过别,她们坐上了各自回家的电车。

    香子站在车厢入口,怔怔地望着夜景从车窗外滑过。绫子刚才说的

    话,是否全都属实?或许其中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想来应该也不会

    只是谣传。如果真如绫子所说的那样,绘里的死就和一篇滥情小说一样

    的话,那便只会令人徒增悲伤。4

    或许香子和芝田两个人都没有觉察到,但事实上,他们俩却在酒店门口

    擦肩而过。为了找江崎洋子打听情况,芝田也来到了酒店。之前江崎洋

    子在准备室里接到的那通电话,其实就是芝田打来的。

    走进酒店之后,左手边有间茶水间。二人约好了在那里见面。芝田

    环视了一圈,见对方还没到,便在身旁的桌边坐了下来。时钟指着八点

    半的位置。除芝田之外,休息室里就只有寥寥数人。

    芝田点了杯柠檬茶,等待着对方的出现。他想起白天与丸本久雄见

    面时的情况。当时,他和加藤二人一起去了班比宴会公司的事务所。

    对方的事务所在赤坂一栋大楼的五楼,总共有20多名员工,其中的

    几个人坐在电脑面前。事务所里电话铃声不停响起,感觉至少有一半人

    都在忙于应对。

    丸本坐在临窗的座位上,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与昨天那副憔悴不堪

    的样子相比,今天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尽管如此,当他看到

    芝田他们的身影时,却依旧表现出了几分狼狈。

    房间的角落里有处用窗帘隔开的地方,二人被带到了那里。丸本冲

    一名社员指示了一番,让他买来了两杯咖啡。

    “我们有几件事想找你确认一下。”

    听加藤说过之后,丸本露出一脸僵硬的表情,点了点头。正如之前

    小田香子所形容的,丸本长着一张很长的脸,身材肥胖。整个面部基本

    上就没什么起伏,完全就是一张没有品位的公卿脸。虽然还只有37岁,但驼背的身形却让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老。“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与牧村小姐交往的?”

    “这事我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丸本一脸不安地望着两名刑

    警,“大概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吧。当时我约了她一起吃饭。”

    “在那之前,你们之间都没有过任何交往吗?”加藤问道。

    “是的。”

    “你交往的对象,就只有牧村小姐一个吗?”

    这句话仿佛一刀戳中了对方的心窝,丸本的眼珠开始不停地转动。

    “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是想问你,除了牧村小姐之外,你是否还有其他的交往对

    象?”

    听到芝田在一旁插嘴询问,丸本扭头望了他一眼,之后又把目光转

    回到了加藤的脸上。

    “你们问这个干吗?”

    “今天早上,我们去找了你们公司的几位礼仪小姐问话。据她们

    说,你应该是从很久以前起就在和人交往了。而且对方还是你们公司内

    部的礼仪小姐。不过她们却和我们说过,让我们不要提起那人的名

    字。”说着,加藤用鄙视的目光瞟了丸本一眼,“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

    直接找你问一下这事。那个人应该不是牧村小姐吧?”

    丸本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头上的油汗。之后他连眨了两三次眼。

    “我并不是想隐瞒……”就这样,丸本说出了江崎洋子的名字。丸本和她已经交往了一年多

    的时间,据说是因为她的主陪身份,使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

    的。虽然丸本至今依旧独身,但二人却并未谈到过婚嫁。

    “牧村小姐她知道你和江崎小姐之间的事吗?”

    芝田试着问了一下,但丸本却摇了摇头。

    “不清楚。我本来一直瞒着她的,但或许她也已经隐隐觉察到了

    吧。”

    “那你打算和牧村小姐如何收场呢?还是说只是随便玩玩儿罢了?”

    “不,不是随便玩玩儿,我是真心的。”

    “那就是说,你和江崎小姐之间,就只是逢场作戏?”

    “也不是……”丸本把手帕揉作一团,“两边我都是真心的。”

    芝田和加藤对望一眼,耸了耸肩。加藤也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觉

    察到了气氛有些不对的缘故,丸本赶忙说道:“不过我也知道,这样下

    去是不行的,所以我准备同时和她们二人断绝关系。昨天晚上,我本打

    算先把这事告诉绘里的。”

    “哦?”加藤再次看了他一眼,“这可是得下很大决心的啊。”

    “我就只能这么做了。”

    说着,丸本耷拉下了脑袋。

    8点40分,江崎洋子准时出现了。稍稍有些过细的长发披散在黑色

    毛衣的肩部,再加上小田香子和已死的牧村绘里,这种类型的身材相貌,或许就是他们公司选人的标准吧。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洋子的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快,开口问

    道。估计是白天已经有别的搜查员找她问过了的缘故吧。据那位搜查员

    说,洋子说的情况与丸本所说的大致相同。洋子已经知道丸本对绘里下

    手了,只不过她觉得丸本这么做,只是在逢场作戏而已。

    “我们不过只是想找你确认几件事罢了。关于你和丸本社长之间的

    事,我们还有几点没问到的。”芝田说道。

    其实今天他到这里来,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个人判断。

    “什么事?”洋子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丸本和牧村之间的事了吧?”

    “对。”洋子轻轻抬起了下巴。

    “那,你有没有和丸本谈过这件事呢?”

    “有没有和他谈过?谈什么?”

    “有关今后的事。你们二人之间就没有在意见上有过分歧吗?”

    洋子呵呵一笑,从包里掏出了香烟。她慢条斯理地点火,深吸一

    口,从鼻孔中喷出烟气。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香烟“恐龙”。芝田心想。

    “他那人就那样儿。”

    “你说的是丸本社长吧?具体怎么样呢?”

    “他只要一对人出手,就会立刻头脑发热。估计他和绘里之间也是

    这样的。”“你很冷静呢。”芝田看了看洋子的眼睛,“似乎可以接受恋人的花

    心啊。”

    洋子手里夹着香烟,再次呵呵一笑。芝田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结

    果她却默然不语。

    “丸本社长说,他准备同时跟你和牧村小姐分手。”

    “他一贯如此。不过他倒是还没来找我提过分手的事。”

    “或许他过两天就会来和你提的。”

    “或许吧。分就分吧。”

    “分就分吧……分了也无所谓吗?”

    “嗯。”洋子嘴里叼着烟,平静地点了点头,“反正迟早有一天,他

    都会跑来求我和他重归于好的。他就是这么个人。”

    说完,洋子撇起嘴唇,吐了口烟。

    5

    案件发生之后,已经过去了四天的时间。

    因为夜里没有工作,香子在屋里听着音乐。打那之后,绘里的事就

    再没有上过报纸。绘里的葬礼应该已经办过了,但香子甚至连是谁来认

    领的尸体都不知道。香子给绘里住的公寓打过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而隔壁的刑警最近也一直不在家。

    晚上八点,香子听到了隔壁开门的声音。之后房门又被粗暴地关

    上。大概是芝田回来了吧。香子走出房间,按响了芝田的门铃。屋里传出颇不耐烦的应门声,之后房门就开了。

    “晚上好,”说着,香子皱起了眉,“你怎么一脸倦容?”

    “之前一直都在署里过夜。大晚上地跑回来,结果却还是没心情休

    息。”

    香子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见各种纸箱纸袋都已经堆到玄关口。搬家

    之后,他似乎还一直都没来得及收拾。

    “你还没吃饭?”

    见芝田手里捧着杯面,香子开口问道。芝田嘟起嘴唇,做了个崩溃

    的表情。

    “最近几天我一直都在吃这东西,没想到我这人居然还这么节能环

    保。”

    “真够可怜的。”

    “只要自己的努力能够有所回报,那也就谈不上什么可不可怜了。”

    “难道还会没有回报?”

    芝田手里捧着杯面,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那你不如到我这里来吧。我请你吃饭,也请你告诉我些情

    报。话虽如此,我这里也只有些我吃剩的意大利面。”

    “我开心得都快流泪了。不过我这里的情报,或许还不值你剩下的

    那些意大利面呢。”换上训练服和运动衫,芝田走进了香子的房间。趁着香子去给自己

    做蛤仔的时间,芝田看了看香子随手扔在一旁的卡拉扬的唱碟盒子。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古典乐迷呢。”芝田说道。

    “我这还只是正打算成为乐迷的啦。”香子说,“那是我今天刚从碟

    店里租来的。”

    “你怎么会突然间对这东西感起兴趣来了?”

    “这是灰姑娘的条件啦。因为王子他整天就聊古典音乐。”

    “哦?是这么回事啊。”

    芝田兴味索然地把唱碟盒子放回了原位。

    “想要让对方看中自己,自然也免不了要花些心思的啦。你自己对

    古典音乐熟悉吗?”

    “一点儿都不了解。”

    “你平常都听些什么音乐呢?你既然是刑警, 大概是喜欢听演歌注2

    吧?”

    “干吗刑警就非得听演歌啊?我一般比较喜欢听年轻女性的摇滚,尤其是Princess Princess。”

    “真没想到,”香子睁大眼睛,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不过能有你

    这样的刑警,感觉倒也挺不错的。好了,意大利实心面。”

    “哦,万分感谢。”

    芝田开心地往椅子上一坐,拿起餐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香子问他好不好吃,他也只是点了点头。风卷残云般地扫光了半盘意大利面之

    后,芝田抬起头来。

    “有关那件案子,估计是准备以自杀定案了。”

    香子在地毯上坐下身,抬头看着他。

    “查到些什么了吗?”

    “嗯。”芝田喝了一口水,“毒药大概是氰酸钾吧。目前已经查明那

    东西的来历了。牧村绘里的房间里有个小瓶子,毒药就装在瓶子里。也

    就是说,现场残留的那些毒药,就是她自己预备好的。”

    “绘里手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香子嘟起嘴来说道。

    “问题就在这里了。据说那东西是她从老家带来的。”

    “老家?”

    “你不知道吗?是名古屋啊。就是出产米粉糕和棋子面的名古屋

    啦。”

    名古屋——

    香子还真不知道。之前她也从未和绘里聊过彼此的家乡。

    “她是在两年半前到东京来的,参加了一家名为‘皇朝宴会公司’的面

    试,做了礼仪小姐的。”

    “我只知道她是从‘皇朝’那边来的。”

    皇朝宴会公司是宴会招待服务中的一家老商号。他们那里随时都保持有两百名左右的礼仪小姐,所有的员工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因为他

    们录用礼仪小姐时的条件很严,所以即便离开那里单干,从那里出来的

    自由礼仪小姐也从不缺活儿做。

    绘里是在三个月前离开皇朝,到班比这边来的。她这样做的原因,就在于那边实在是太过严格,完全没有自由时间。

    “案件发生的三天前,她曾经回过一趟老家。那瓶氰酸钾似乎就是

    她在那个时候带过来的。”

    “从家里带来的……绘里家是开镀金工厂的吗?”

    听香子这么一说,正忙着吃意大利面的芝田被噎了一下。他赶忙喝

    了一口水,扭头对香子说道:“你怎么知道镀金工厂里会用到氰酸钾

    的?”

    “电视里的推理剧中不是经常都会提到的吗?凶手是从镀金工厂里

    盗走的氰酸钾。”

    芝田一脸崩溃的表情。

    “这年头的电视剧,真是让人受不了。不过绘里家却并非镀金工

    厂,而是一家米店。”

    “米店?”香子有些困惑不解。

    “几年前,他们家的仓库里闹鼠灾,情况还挺严重的。后来老板就

    从在汽车修理厂上班的朋友那里弄了些氰酸钾来,用来对付老鼠。他们

    做了些饭团,把毒药掺到饭团里,放到老鼠的必经之路上。只可惜那些

    耗子根本连看都不看饭团。当时用剩的氰酸钾,就放在他们家的杂物间里。”

    “结果就被绘里给带走了?”

    “大概是吧。我们一提起氰酸钾,她的父亲就立刻想起这事来了。

    详细一问,那只装了氰酸钾的瓶子最近的确有被开启过的痕迹。而当我

    们问起绘里在案发三天前回家的事时,她的父亲也说当时家里并没什么

    事。如此想来,估计她当时应该是回家去偷毒药的吧。”

    芝田吸溜一下,把最后一根面条吸进嘴里,放下了餐叉。

    “是这么回事啊。”香子抱膝而坐,把脸埋到两膝之间,“如此说

    来,她应该就是自杀的吧。”

    “不过也存在有不同的意见。”

    听芝田这么一说,香子抬起头来说:“不同意见?有人认为她不是

    自杀的?”

    “不,最终结论倒也同样是自杀,只不过在她去偷毒药的时候,或

    许是本打算逼迫对方也和自己一起殉情的,但结果她却一个人死了——

    目前也有这样的说法。”

    “你觉得这种说法有说服力吗?”

    芝田思考了片刻,点头说道:“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当时她准备

    怎样做,这一点和警方没有任何的关系。问题在于她当时是否存在犯罪

    的嫌疑。”

    “最终却还是没有,是吧?”香子话音刚落,芝田身旁的电话便响了起来。香子在芝田身旁坐

    下,把听筒贴到耳朵上,说了声“喂”。考虑到电话恶作剧的关系,香子

    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主动报上姓名。

    “喂,是小田小姐吗?”电话的另一头是个男子的声音,而且香子之

    前也曾听过这声音。

    “是我。”

    “我是前两天和你见过一面的高见,还记得吗?”

    一听这话,香子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当然记得。前两天真是失礼了。”

    见香子说话的语调和声音都突然一变,她身旁的芝田不禁感到有些

    惊愕。

    “我是想履行当时的约定。最近我发现了一家不错的店,不知道你

    明天有没有时间?”

    “明天啊……”

    香子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各种各样的事。明天自己还得上班,想要

    请假的话,必须得提前一周申请。而且今天也已经休息了。临时假——

    临时请假的话,是会被列入黑名单的。话虽如此,自己却也不能就这样

    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

    “那个,明天几点呢?”香子问道。

    “这个嘛,我六点去接你吧。”6点——这时间是肯定不行的。正当香子如此寻思时,在一旁托着

    腮发呆的芝田映入了香子的眼中。她突然有了主意。

    “嗯,好的。”

    “是吗?太好了,那就约好六点了。”

    见香子放下听筒,芝田开口道:“是你的白马王子打来的吧?”

    “我有个请求。”

    香子用右手扶住他的膝盖,左手比了一个拜托的动作,“明天你能

    给我们公司打个电话吗?就说你们晚上要找我去问话,让我们公司给行

    个方便。行吗?”

    “嗯?”芝田皱起了眉头,“干吗找我啊?”

    “刚才的电话你也听到了吧?对方可是高见不动产的年轻专务,这

    可是关系到我这辈子幸福与否的大事,你就帮我一把嘛。”

    “高见不动产?对方大概不会认真的吧?”

    “刚开始的时候,不认真就不认真吧。之后我会一口咬住他不放

    的。”

    “一口咬住……”

    “拜托了啦。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不是还给你弄了意大利面的吗?”

    香子嗲声央求,晃动着芝田的膝盖。芝田搔了搔头,说道:“怕了

    你了。那要是露馅了可怎么办?”

    “不会露馅的啦。好不好嘛?”“真的不会?”

    “不会的啦。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万分感谢!为了表示谢意,我去给你冲杯饭后咖啡来。”

    香子走进厨房烧起开水来!快乐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哼起了歌。

    “你这表情和刚才完全不同啊。”芝田说,“我这可不是在讽刺你。

    你还是开心时的模样比较好看。”

    “谢谢,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香子冲着他一笑,“我经常和

    绘里说,今后我一定要嫁个有钱人。比起没钱的人来,还是有钱人比较

    好啦。”

    “这倒也是。”芝田一脸复杂的表情。

    “虽然我也不该提起已经去世的朋友,但如果绘里泉下有知的话,她也一定会替我开心的啦。你不觉得吗?”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芝田一边摆弄着吃面条用的餐叉,一边叹了

    口气,“我到现在还对她的死抱有疑惑。”

    香子停住了正往过滤器中加咖啡粉的手,望了芝田一眼。之后她皱

    起眉来说:“上次来的时候你也这么说过……你觉得她不是自杀的?”

    “虽然目前我还无法断定,但我的心里却总有几点疑惑。”芝田握住

    了面前的杯子,“那间房间里有两只杯子,其中一只就是她自杀时用

    的,而经过仔细观察,我们发现另一只杯子也是湿的。如此一来,那么

    另一只杯子也曾经被人喝过才对。”

    “之前我们所有人都在那间房间里,大概是我们之中的谁喝过的吧。”

    “如果是你们喝过的,那应该是喝过就放那儿了吧?你们应该是不

    会把杯子给仔细洗净擦干的吧?”

    “……那倒也是。”

    “另外还有一点令人费解的是,绘里把氰酸钾掺进啤酒里喝了下

    去。能帮我往杯里接点儿水吗?”

    香子给芝田接来了水。芝田指着装满水的杯子说:“假如现在有人

    想要自杀,那么他是先把毒药含在嘴里,然后再用水冲服呢?还是会把

    毒药掺进水里,再喝下去?”

    香子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说:“这事得看个人习惯的吧?”

    “或许吧。不过绘里当时却选择了后者。”芝田比了个往水里面掺药

    的动作,“好了,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往水里倒

    入多少氰酸钾呢?”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知道喝多少会死。应该会把手头的药粉全

    都掺进去的吧。”

    “对。总而言之,她应该是会往杯里掺入致命的分量才对。好了,现在问题来了。”芝田端起杯子来,继续说道,“这些水,你会怎样喝下

    去呢?是一口气喝光,还是小口小口地喝?”

    “当然是一口气喝光了,小口小口地喝的话,那不是更苦了吗?”

    “这样的做法也比较合理。”芝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问题的关键

    就在这里。站在自杀者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会选择自己能够一口喝光的饮品才对。在这一点上,绘里当时选择了啤酒,这一点让人觉得很奇

    怪。照之前你的说法,绘里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大概也就是一杯啤酒的

    量。也就是说,对她而言,啤酒并非一种容易入口的饮料。如果她是一

    心寻死的话,那就应该会选择水或者果汁之类的东西。”

    听芝田这样一说,香子也开始站在绘里的角度思考了起来。的确,既然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杯饮料,那么她应该是不会选择自己不大喜

    欢的啤酒的。

    “可是,”香子说,“即便如此,也不能就一口断定她不是自杀的

    吧?也存在有她临死时一时兴起的可能吧?”

    芝田摇了摇头。

    “你这话就跟我们那里的前辈一个调调。你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居

    然会和那些中年男子持有相同的意见,这可真是有意思——我的见解却

    和你们不同。我觉得临死之时,人都是很保守的,不会出现一时兴起的

    情况。”

    “可是……”

    香子用拳头敲了敲太阳穴,她这人生来就不擅长讲大道理。“对

    了,当时房门上不是还拴着门链的吗?门链就只能从屋里才能拴上,所

    以那门链应该是绘里拴上的才对啊?”

    “问题就在这里,”芝田说,“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而整件案

    子,其实或许是一场密室杀人。”

    “密室?你可真有幽默感。”嘴上这么说,可香子却笑不出来。

    “早就有人笑我了,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芝田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水,站起身来,“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回

    屋去思考一下凶手的作案手法了。”

    “啊,等一下。”香子出声叫住了正向玄关走去的芝田。芝田回过头

    来。

    “明天的事可就拜托了哦,这事可是关系到我终生幸福的哦。”

    听她这么一说,芝田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涩。之后,他重重地叹

    了口气。

    “女人可真是够坚强的。”

    “晚安。”

    “晚安。”

    说完,芝田便走出了房间。第三章 惊闻啜泣声

    那是一阵啜泣声。然而,紧随其后的一瞬间,那声音又变成了笑声。那笑声

    让人感觉很不可思议,但它同样也带着一丝阴郁的悲伤。香子鸡皮疙瘩骤起。

    1

    翌日正午过后,芝田来到银座王后酒店,与发现尸体的管理员见了一

    面。这个名叫户仓的管理员是个年过四十的瘦削男子。

    “那件案子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户仓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困惑。

    “我们只是有事想找您确认一下罢了。”芝田说道。“确认”这个字眼

    倒是挺方便的。“可以让我再看一下现场那间房间吗?那间房间目前还

    没人使用吧?”

    “这倒是……”

    户仓稍稍考虑了一下,之后点头说道:“好吧,请跟我来。”

    户仓和前台说了一声,拿了203号房的钥匙,迈步向前。芝田赶忙

    跟了上去。

    打开门锁,户仓粗暴地推开了房门。屋里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昏

    暗。床上依旧是乱糟糟的一团。“案发之后,你们还一直没有派人来打扫过的吧?”

    “这间房间里的东西,还没有任何人碰过。”

    管理员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芝田环视了一圈屋内,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他戴上手套,拉开

    了窗帘。春日的阳光射进屋里,空气之中飘着灰尘。

    芝田看了看窗外。窗外下方是一条大路,路对面耸立着高楼。从窗

    户里似乎是无法到外边去的。而且在发现尸体的时候,窗户也是上着锁

    的。

    “当时你是和服务生一起发现尸体的吧?”

    “对。要我去把那个服务生找来吗?”

    “那就麻烦你了。”

    户仓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感觉就像是在说悉听尊便一样。

    户仓关门出去时,门链发出了哗啦一声响。芝田凑近一看,发现门

    链被切断的一端依旧拴在门上,晃动不止。

    芝田一环一环地调查了门链的环扣。以前曾经有过用钳子掰开环扣

    的一节,等到出了房间之后,再把门链扣起来的案例。但不管芝田再如

    何调查,门链上都没有半点曾被人掰开过的痕迹。

    听到有人敲门,芝田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户仓和一个服务生。服

    务生穿着以红色为基调的贴身制服,看年纪大约二十出头。案发当晚,芝田也曾经见过他。记得他应该是叫作森野。“在你和丸本到这里来的时候,房门上拴着门链是吗?”

    “对。”服务生森野回答道。

    芝田看了看户仓,说道:“从门外是无法解开门链的吧?”

    “对。”户仓断言道。

    “所以当时就只有切断门链这一个办法了,是吗?”

    “是的。听森野君讲述过情况之后,我立刻就想到了切断门链。虽

    然有些酒店装的门链质量很差,只要使劲儿一撞就能撞开,但我们这里

    的却不行。所以我当时立刻拿来了金属钳。”

    户仓就仿佛是在强调他们酒店的安全性一样,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得

    意。

    “你们这里常备有金属钳的吗?”

    户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为了避免类似这样的事发

    生,酒店中是常备有金属钳的。”

    “原来如此……能请你讲述一下,当你们剪断门链,进入房间后的

    事吗?”

    “这事之前我已经说过了……”

    “我还想再听一遍。”

    听芝田这么一说,户仓故意叹了口气。

    “当时,我和丸本先生,还有森野君,我们三个人一起进了房间。

    刹那间,我们三个人都惊呆了。后来丸本先生说让我报警,我才用那边的电话报了警。”

    户仓用手指了指放在两张床之间的电话。

    “据说当时你去了一楼?”芝田向森野问道。

    “对。当时丸本先生说,酒店里或许还有班比宴会公司的人在,让

    我去找找看……”

    如此说来,当时在这间屋里的,就只有丸本和户仓两个人。而且户

    仓当时还在忙着打电话。芝田将目光投向了浴室。是否存在有当时凶手

    就躲在浴室里,而丸本有意放跑了凶手的可能?

    “我有个请求。”芝田对户仓说道,“能请你像当时一样地去打个电

    话吗?只用比个动作就行。”

    户仓一脸不耐烦地从两张床之间走过,拿起了电话听筒。芝田从户

    仓的身旁走过,对森野说:“你到浴室里去一下,之后再尽可能小幅度

    地打开浴室门,从里边出来。”

    森野点了点头,走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就听森野问:“可以了

    吗?”芝田回应了一句“行了”。

    咔啦一声,浴室门缓缓打开。

    芝田感到有些失望。很遗憾,从户仓所在的位置上,完全可以看得

    一清二楚。而且开门时的响声也同样会引起户仓的注意。再怎么说,凶

    手也不会冒这样的险的。

    “可以了吗?”户仓手里握着话筒,一脸不快地问道。芝田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句

    “可以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机关。芝田心想。古今中外,人们曾设计出过无

    数的密室手法。只要使用了其中的一种,这种程度的密室根本就不在话

    下……

    如果使用了其中一种的话,那就必定会留下一些痕迹。然而事实上

    现场却没有留下半点的蛛丝马迹。这是为什么?莫非凶手用的是不留痕

    迹的手法?

    痕迹?

    芝田快步跑到房门边,看了看门链。

    “户仓先生,这房门里怎么不见有剪断门链时的碎片呢?那些碎片

    都上哪儿去了?”

    “还问我呢?碎片不是都让你们这些警察拿去调查了吗?”

    “哦……是这样啊?”

    芝田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是这么回事啊?想得真够妙

    的——

    正如刚才芝田所猜测的那样,凶手——如果不是丸本本人的话,那

    么就是丸本的共犯,是用钳子或者其他工具打开了锁链上的一环,走出

    房间,之后又再次把那一环扣上捏紧的。但是,如此一来,扣环上就会

    留下钳子的痕迹。而当他们再次用金属钳剪门链时,就从之前的那一环

    上照着痕迹剪开,这样一来,之前使用的那手法的痕迹也就消失了。如此说来,当时用金属钳剪断门链的人,也正是丸本。

    然而这番推理之中却依旧存在疑问。凶手必须事先知道,在遇上那

    种情况时,酒店里一定会使用金属钳才行。

    “户仓先生,你说你们酒店里常备有金属钳,那你们之前是否曾使

    用过呢?”

    “使用过。”户仓回答说,“大概在半年前吧,曾经有过一位总也不

    来退房的客人。当时我们打电话到房里也没人接听,服务生到门外一

    看,才发现那位客人在床上犯了癫痫。因为当时房门上拴了门链,我们

    就使用了金属钳。”

    “哦?那这事后来有没有上报纸呢?”

    “没有。毕竟这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

    即使事情没有宣扬,也同样存在有凶手听过相关传闻的可能。

    ——如此一来,密室的手法也就解开了。

    芝田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门链,一边暗自窃喜。这下子,或许就能动

    摇自杀的说法了。

    且慢……

    摆弄门链时,芝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扭头朝户仓说道:“你之

    前说,当时就只有剪断门链进屋这一种办法。难道就不能用钳子之类的

    东西掰开锁链上的一环吗?”

    既然凶手曾用这办法离开过房间,那么进入房间时又为何不能用这办法呢?

    户仓的回答完全出乎了芝田的意料。

    “是可以这样做,但这个办法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为什么?”

    “虽然现在已经取下了,但之前门链上却是套着皮革制成的套子。

    要打开门链上的一环,就必须先把套子给弄开。与其这样一层一层弄

    开,那还不如干脆彻底剪断更快些。”

    “皮革制成的套子?”

    芝田空虚的目光投到了门链之上。“还有这东西?”

    “那东西应该也让警察给带走了吧。”

    ——怎么会这样?

    如果门链上套着皮套的话,那就没法用打开锁链上的一环这办法离

    开房间了。

    “那就是说……这房间是无法出入的了……”

    “之前我不是曾经说过很多次的吗?”户仓颇不耐烦地说,“门链只

    有从屋里才能拴上,从屋外是没法解开的。”

    2

    6点整,门铃响起。香子把胸针别到胸前,又检查了一遍自己脸上的

    妆,向着玄关跑去。“晚上好。”

    高见带着一脸爽朗的笑容,出现在门口。深绿色的外衣与他很相

    衬。

    “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不,时间正好。”

    听到香子这么说,高见露齿一笑。

    今天的车是辆丰田Soarer。香子坐上副驾驶座,高见握住了方向

    盘。二人之间,隔着一部白色的车载电话。

    “我喜欢国产车。”高见说。

    “奔驰和沃尔沃也挺不错的,但是却不大适合在日本国内开。”

    “当然了,其中也存在价格因素。”高见笑了笑。香子也笑了笑。

    听对方问起喜欢法式料理还是意式料理时,香子说更喜欢后者。

    “你更喜欢意式料理?”高见问。

    “看过《玫瑰之名》后,我就喜欢上了意大利这个国家。”

    “肖恩?康纳利是吧?我也看过那部电影,挺不错的。”

    就在香子心里估摸着大概会到青山附近去时,车子已经驶到了世田

    谷的住宅街上。当香子还在疑惑这种地方是否有餐厅的时候,高见已把

    车子停到了一处小小的停车场里。走出车门,眼前果然有幢白色洋馆式

    样的意式料理餐厅。走进餐厅一看,天花板高悬头顶,墙壁上挂着巨幅

    的绘画。香子猜想,画上画的或许就是意大利北部的古城吧。餐厅里排放着十张方形的桌子,只有两张桌旁坐着客人。香子他们

    被带到了最靠里的桌旁。

    “我听说这里的海鲜切片不错。”

    说完,高见问香子想要来点什么。香子回答说随意。反正就算看了

    菜单,她也不知道吃什么好,而且她也从不挑食。

    高见随意点了几个菜。虽然之后他又点了瓶红酒,但是又怕酒后驾

    车被抓。

    “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

    服务生离开之后,高见开口问道。刚开始时香子还有些疑惑,搞不

    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事,但之后她便明白对方是在问绘里的事了。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听说有可能是自杀的。”

    “是吗……”

    香子觉察到高见的目光似乎有些游移不定。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看,高见猛地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你干礼仪接待这行多久了?”

    香子想了想,说道:“三年了吧。”

    “一直都在同一家公司里?”

    “不,我是在一年前跳槽过来的。如今这家公司总共也才开了一年

    半左右的时间。”

    服务生端来了红酒,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碰过杯之后,高见就只

    是稍稍抿了一口。想到之后他还要开车,香子倒也没有见怪。“你们公司的社长是叫作丸本吧?”

    “对。”香子点了点头,心想他知道的还真不少。大概是因为丸本发

    现了尸体,报上登载了相关消息的缘故吧。

    “开设现在这家公司之前,他都干过些什么呢?”

    香子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社长的事干吗?”

    “没什么。”高见喝了口水,“我觉得这工作挺有趣的,所以就想打

    听一下干这行的都是些怎样的人。”

    “我倒觉得挺没意思的。”

    “是吗?也许吧。”

    服务生端来了前菜,二人的对话暂时中断。一边品尝着牡蛎,香子

    一边观察着高见的表情。他今天到底约我干吗来呢——

    用餐时,二人的话题一直集中在古典音乐和古典芭蕾上。这对刚刚

    补习了一番古典音乐知识的香子来说,可谓是恰巧说到了心坎里。唯一

    美中不足的,就是香子没想到他对芭蕾也感兴趣。

    “森下洋子可真是厉害。不知该说是浑然天成,还是该说相得益

    彰,之前我看的那出《天鹅湖》可谓精彩纷呈。第三幕的‘黑鸟’里,连

    续32次旋转之后,最初的位置还基本未变过。”

    面对这种自己并不很懂的话题时,香子只能微笑着点头。其实,她

    的脑海里是在盘算着啥时候还得去买本讲芭蕾的书来看看。

    吃过饭,两个人品着饭后的意式咖啡时,高见再次提起了那件案子。

    “说起来,上次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当时你我二人也是刚一起喝

    过咖啡。”高见看着自己杯中的咖啡说,“想来她的心中一定也有些苦恼

    吧。之前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过。”

    “是吗?你和她认识多久了?”

    “三个月左右,”香子说,“之前她在一家名为皇朝的宴会公司里上

    班。”

    之后香子又告诉高见,绘里的老家是名古屋,她之所以要跳槽,是

    因为皇朝那边规矩太多。

    “名古屋,果然……”

    听到高见的话,香子看了他一眼:“果然什么?”

    “不,没什么……我记得之前我好像曾在报纸上看到过。”

    说完,他抿了一口咖啡。

    用过餐,二人走出店外,高见把车钥匙递给了香子。

    “抱歉,你能先上车等我一下吗?我去和店长打个招呼,马上就

    来。”

    坐上Soarer的副驾驶座,香子深呼吸了一口。虽然吃得很饱,但香

    子心里却并没有得到满足。或许这也是因为她心里的结还没解开吧。

    高见为何会如此关心绘里的死?这事和他应该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啊!还是说,这一切其实是自己太过多虑,他就只是想和自己聊些彼

    此共同的话题?可就算如此,吃饭时聊自杀的事,这也太煞风景了吧!

    就在香子寻思这些事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把她给吓了一

    跳。

    高见依旧没有回来。

    香子心中含怨地看了一眼电话。干吗非要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啊!

    可是……

    如果这电话是他的家人打来的话,那可怎么办呢?要是之后他知道

    自己没接电话,或许会怪自己一点儿都不机灵。如果他的家人说,这种

    女孩是没资格嫁给俊介的话……

    电话依旧响个不停。

    香子一狠心,拿起了听筒。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喂。”香子说道。

    “……”电话的另一头没有任何的回音。

    “那个,高见先生现在……”

    说到这里,香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是响动?还是说话声?香子

    连忙把听筒贴紧了耳朵。

    那是一阵啜泣声。电话的另一头有人在哭泣。那声音就仿佛是被包

    裹在一层浓重的黑暗与悲伤之中一样。

    然而,紧随其后的一瞬间,那声音又变成了笑声。那笑声让人感觉很不可思议,但它同样也带着一丝阴郁的悲伤。

    香子鸡皮疙瘩骤起,她粗暴地挂断了电话,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甚至能感觉到此刻的自己已经变得面无血色。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两眼盯着白色的听筒,香子摩擦着自己的胳膊。天气并不算冷,但

    她却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砰砰”的响声,把香子吓得尖叫了一声。

    扭头一看,才发现是高见在敲打车窗玻璃。她松了口气,打开了车门的

    门锁。

    “让你久等了。”说着,高见坐进了车里,“这家店感觉还不错吧?

    价格也挺实惠的……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香子摇了摇头,“承蒙款待了。”

    “下次一起去尝尝法式料理吧。我在一家常去的店里存了瓶不错的

    红酒……”

    电话声响起,打断了高见的话。高见抓起听筒贴到耳边:“我是高

    见。”

    高见的表情瞬时间变得狰狞起来。香子确信,电话里传出的就是刚

    才自己听到的声音。

    “是我。”高见说,“晚安。”

    仅此一句话。之后他便若无其事地放下听筒,发动了车子。可当他放下手刹的时候,他又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了看香子。

    “刚才……你接过电话?”

    高见的声音变得低沉。

    “没有。”香子摇了摇头。然而,甚至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戏演得很蹩

    脚。

    高见扭头望着前方,一言不发地缓缓启动了车子。

    3

    眼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香子的脑海中回味着那通电话。那究竟是

    怎么一回事?然而香子却无法开口道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一种不容他人

    置喙的感觉,渗透在高见的侧脸上。

    “还想再见面吗?”

    车子来到香子住的公寓前时,他开口问道。香子本想问问他说这话

    的目的是什么,但她却默默地点了点头。目的是什么,这其实真的不重

    要。只要还能见面,机会自然会随之而来。

    “改天请你尝尝我的手艺吧。”

    香子下定决心,把话说出了口。老实说,其实她对自己的厨艺并没

    有多少自信。

    “真是令人期待。”高见淡淡一笑,之后表情又立刻变得严肃起

    来,“那就真的下次再见了。”

    轻轻握过手,二人道了别。眼看着Soarer的尾灯消失在了远处,香子迈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前,香子先敲了敲芝田的房门。屋里传出一声冷

    淡的应门声,房门被人打开。

    “情况如何?”刚一看到香子的脸,芝田便开口问道。

    “各有输赢吧,”香子的话听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真是多

    亏你帮忙了,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又何必客气。”

    “你的家似乎还没整理好啊?”

    香子探头望了望屋里。屋里还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各种物品,只有组

    合音响已经安置妥当,播放着Princess Princess的曲子。“我可以进屋坐

    会儿吗?”

    “可以啊。坐的地方倒是还能挪得出来。”

    香子走进屋里,果然就只有“坐的地方”。屋里到处都是打开的硬纸

    箱,水池里的餐具堆积如山,垃圾筒里全都是杯面的空盒。

    “你打算这样子堆到什么时候?”

    香子选了个还算干净的硬纸箱,坐到了纸箱上。

    “你就别再说啦,我自己也不愿这样的。”

    芝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啤酒,绕过满地的纸箱,把其中

    的一罐递给了香子。香子接过啤酒,道了声谢。

    “今天我去了趟你们公司。”芝田拉开易拉罐上的扣环。“你还专程去了一趟?”

    “我可不是专程去帮你请假的。我是去打听你们丸本社长的名声

    的。”

    “你在怀疑社长?”

    “对发现者存有疑心,那可是一种假说。经过一番询问,我发现有

    两点可疑之处。”

    “哪两点?”

    “其一,丸本和绘里的事,你们公司里几乎就没人知道。然而他与

    江崎洋子的事却尽人皆知。”

    “大概是他和绘里之间还没多久的缘故吧?”

    香子咕嘟一声,喝了一大口啤酒。自从和高见坐下吃意式料理时

    起,香子就想喝口啤酒了。

    “当然也存在有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不过这事却总让我觉得有些奇

    怪。另一点就是有关丸本的出生地了。那家伙也是从名古屋来的。”

    香子险些把嘴里的啤酒喷了出来,“又是名古屋?”

    “对,又是名古屋。”

    芝田抬起酒瓶,微微一笑。

    “绘里来自名古屋,丸本也来自名古屋。我觉得这件事并非只是巧

    合,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有什么隐情?”“这我还不太清楚,所以我要调查一下。”芝田喝了口啤酒,说

    道,“明天我请了假,准备到名古屋绘里的老家去一趟。”

    “绘里的老家啊……”

    突然间,香子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高见的面容。他对绘里的事似乎很

    感兴趣,而且还知道绘里的老家在名古屋。

    “我说,”香子开口说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芝田喷出了嘴里的啤酒。“你去干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嘛。之前我也没去参加绘里的葬礼,就是想去给

    她上炷香啦。而且有我在的话,对方的态度也不会太过强硬的啦。”

    “你还要请假溜号啊?”

    “这事不会有问题的啦。明天正好没工作。就这么定了。”

    “怕了你了。”芝田苦笑着说,“反正我也想找个女孩子一起出去旅

    行一下。”

    香子跷起腿来,两手托腮,呵呵直笑。

    “你这人够爽快,我喜欢。”

    “谢了。”芝田说道。

    这天夜里,香子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被拖进了深深的黑暗之

    中,耳畔再次响起了之前听到的啜泣声。

    4第二天一早,香子和芝田便坐上了东京站始发的新干线。虽然没有买到

    指定席的车票,但两张票却正好并排而坐。昨晚一宿没睡好的缘故,刚

    一发车,香子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车窗外已经可以远远看到富士山了。晴朗的天空下,湛蓝

    的天空衬得富士山格外耀眼。

    芝田闭着眼听着随身听。香子看到他的脚正随着旋律打拍子,便能

    知道他并没有睡着。或许是感觉到香子开始轻轻动弹的缘故,他缓缓睁

    开了眼。

    “你还可以再睡会儿。”

    “你在听什么?”

    “Tiffany。”

    “我也要听。”

    芝田取下耳塞,塞进了香子的耳朵。

    他从夹克衫的内衣兜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不是警察手册,翻开的

    那一页上,似乎画了些图。仔细一看,香子才发现那是王后酒店203号

    房间的俯瞰图,还有门链的图画。

    下了新干线,走出检票口时,时间正好是9点整。刚走出检票口,迎面便是一幅巨大的壁画,壁画前站着一群接站的人。

    “接下来怎么办?”香子问道。

    “坐地铁,到‘一社’站下车。”

    二人走了很远才来到地铁站,站里拥挤不堪。不管什么地方,地铁站都同样拥挤啊。香子不禁心想。

    出了“一社”站,芝田一手拿着地图,向北迈步而去。香子问他这里

    是什么地方,他回答说是名东区。香子哼了一声。即便知道了地名,她

    也不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

    绘里的老家离“一社”站并不近。临街是一片停车场,停车场里边有

    几家店。右边相邻的是家报刊亭,左边则是间咖啡馆。

    看到香子和芝田来了,守店的绘里的父亲开心不已。绘里的父亲满

    头白发,面相和善,他连忙从屋里叫出了绘里的母亲。

    两个人对绘里的父母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听说香子是绘里生前的同

    事,老夫妇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表情,可当他们听到芝田说自己是名刑

    警时,两个人的表情又变得紧张了起来。芝田赶忙解释,说他这次是以

    个人身份来的。

    夫妇二人带着他们来到祭坛前,让两人给绘里上了香。之后,夫妇

    两个人便开始拉着香子问长问短。绘里在东京生活得怎样?是不是有什

    么烦恼?到头来,就连绘里的父母也不明白绘里为何要自杀。

    “绘里小姐是在这边的短大英文系毕业的吗?”

    听了芝田的提问,夫妇二人点了点头。

    “毕业之后,她都做过些什么呢?”

    “在补习班里当过一段时间的任课教师。”绘里的母亲答道。

    “直到三年前。”“那她后来又为何要到东京去呢?”

    听芝田这样一问,夫妇二人彼此对望一眼,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香

    子觉得他们的内心正在犹豫不决。

    “不清楚。”绘里的父亲想了一阵,回答说,“大概年轻女孩都会想

    到东京去闯一闯的吧。”

    “原来如此。”

    这次轮到香子和芝田二人面面相觑了。芝田冲香子使了个眼色。

    “请问能让我们看一看绘里生前住的房间吗?”香子问道。

    “请跟我来。”绘里的母亲起身说道。

    绘里的房间在二楼上,面朝南侧,大小约有六叠,屋里放着书桌和

    柜子。估计房间里的摆设应该还是她上学时的样子。

    “之前回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结果没多久就发生了这种事。”

    悲伤再次从心底苏醒,绘里的母亲擦拭了一下眼角。

    香子看了看墙上贴的海报,又瞟一眼书桌上堆放的书本。芝田则翻

    开了相簿。

    听到楼下有人叫自己,绘里的母亲下了楼。与此同时,芝田说了

    声“你看这里”,把相簿递到了香子的面前。照片上是绘里年轻时的模

    样,看上去不但比香子印象中的绘里要胖一些,而且化的妆也不大一

    样。

    “真可爱。惹得我又想哭了。”“要哭过会儿再哭,你先看看这里。这照片又细又长,感觉挺不自

    然的吧?这是有人修剪过的照片。”

    听芝田这么一说,香子也感觉的确如此。而且这样的照片还不止一

    张。

    “你看看最后拍下的这一页。每一张上都只有绘里一个人。准确地

    说,是除了绘里之外,照片上的其他人全都被剪掉了。而且照片上的断

    口还很新。”

    “这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说吗?照片的另一端上,是绘里的恋人。可是她的父母却

    不愿看到她的恋人,所以就剪下扔掉了。”

    “他们怨恨绘里的恋人?”

    “或许是吧,我也不大清楚。”

    听到楼下响起了脚步声,芝田把相簿插回到书架上。绘里的母亲说

    了句“茶已经沏好了”,两个人走下了楼。

    喝过茶,和绘里的父母随意聊了几句,二人起身准备告辞。正在这

    时,长子规之送货回来了。规之长得人高马大,满脸胡须,但笑起来却

    又会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规之说要开车送香子和芝田去名古屋车站,两个人便领了对方的一

    番好意。车子是辆斯巴鲁的观光车。规之笑着说这车也可以用来送货。

    芝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香子则坐在后座上。

    “我爸妈他们很开心吧?之前他们就一直在担心绘里在东京生活得如何。”规之说道。

    “能请你告诉我们绘里小姐她为什么要到东京去吗?”

    听到芝田如此问道,规之沉默了起来。

    “是因为绘里小姐的恋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规之才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们看了绘里小姐的相簿。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全都被剪掉了。”

    规之轻轻哼了一声。

    “我说过让他们别干这种无聊的事,要是让别人看到的话,反而会

    让人觉得奇怪的。可他们就是看不惯那男的……”

    “能请你再说详细些吗?”芝田冲着规之的侧脸问道。

    规之却依旧一声不响地操纵着方向盘。

    半晌,规之终于开口说道:“那家伙是个无名画家。也不知道绘里

    是看中了那家伙的哪一点,她甚至说过想要嫁给他。可爸妈却坚决反对

    这门亲事。”

    “那个人后来怎样了呢?”

    规之再次沉默不语。虽然这次他沉默了很久,但芝田和香子却一直

    耐心地等着他开口。良久,规之开口道:“死了。”

    “啊?”芝田和香子同时惊叫起来。

    “那家伙后来死了。”规之说,“这件事让绘里受了很大的打击……

    为了忘记那家伙,绘里就上东京去了。别让我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了。”

    “怎么死的?病故吗?”芝田又问。

    然而这一次规之却再没有回答。

    下了规之的车后,芝田向着出租车招呼站走去。

    “你要上哪儿去?”

    “跟我来就会知道的啦。”

    芝田坐上出租车,问司机是否知道“鹤舞公园的进步补习班”。听司

    机反问是不是车站北边的那家,芝田回答说应该是的。

    “那里就是绘里之前上班的地方?”香子问道。

    “她的书桌上,有张印着‘进步补习班’字样的垫子。所以我就猜测了

    一下。”

    “不愧是刑警。”香子钦佩地说。

    出租车停在了一条车流很急的路上。道路两旁,高楼大厦鳞次栉

    比,其中的一栋大楼上悬挂着一块偌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进步补习

    班”的字样。

    大楼里安静得令人感觉窒息。进门右手边,有一间玻璃围成的事务

    所。往里走是教室,看样子现在还在上课。

    趁着芝田找事务员询问的工夫,香子翻了下宣传手册。小学课程、初中课程、高中课程、复读课程,课程内容一应俱全。能在这种地方当

    讲师,估计绘里的英语水平也不一般。既会讲英语,相貌也还不错的话,当个礼仪小姐,自然是不在话下。

    芝田走回香子身旁。

    “之前和绘里关系最亲密的人现在正在上课。现在离下课还有半小

    时,我们就先等一会儿吧。”

    “我们到外头去散散步吧?”香子提议道,“我想到鹤舞公园里去转

    转。”

    “还是先吃午饭吧。路对面就有家棋子面馆。”

    “你还看得挺仔细。”

    “今天你可一直在夸我哦。”

    面馆仿造日本的旧式住宅,门外的水车不停地旋转。因为还不到午

    饭时间,所以店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两个人在一张四人围坐的桌边面对

    面坐下,点了棋子面和棋子面套餐。套餐里包含了五目饭。

    “你是怎么看的?”香子问道。

    “什么怎么看的?”

    “绘里恋人的事啊。刚才规之也没说清楚她的父母讨厌她恋人的原

    因。而且他也没说那人为什么会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芝田用牙签在桌上写写画画。

    “莫非是死于什么怪病?”香子随口猜测道。

    芝田抬起头来说:“怪病?”“这种话,你让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嘛。”香子端起了

    茶碗。茶水香气四溢。

    “应该不是病死的。如果那人是病死的,规之完全可以随口捏造个

    病名出来。”

    “这么说倒也是。警方就一直没有到这里来调查过有关绘里的情况

    吗?”

    “基本上没做过什么调查。目前大伙儿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她和丸本

    的关系上,对她在名古屋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既然断定了是自杀,那就更是如此了。香子心想。

    “哦,终于上来了。我的肚子也饿瘪了呢。”

    两眼盯着桌上的棋子面套餐,芝田喜形于色。

    回到补习班,二人在会客室里见到了一位名叫富井顺子的女讲师。

    顺子的年纪在30岁左右,与其说是讲师,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位家庭主

    妇。关于绘里的死,她早已有所耳闻。据说是爱知县警告知了她这件事

    的。

    “当时警方问我最近有没有和牧村见过面,我回答说自从她在补习

    班辞职之后,我不但从没见过她,甚至都没有过任何联系。”

    “真是这样的吗?”芝田问道。

    “是的。”顺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声音异常洪亮。

    “我们想找您询问一下有关绘里的恋人的情况。她在名古屋这里的时候,曾经和人交往过吧?”

    听到芝田的问话,顺子略显困惑地低下头去,眨了眨眼。

    “对方是个无名画家,”芝田说,“听说绘里的父母还很反对绘里和

    他在一起。”

    顺子抬起头来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听说她的

    确和这样一个人交往过。”

    “那人叫什么名字?”

    顺子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开口说道:“听说是叫Ise……”

    “Ise?‘伊势志摩’的‘伊势’吗?”

    “不,是‘伊势’的‘伊’,‘濑户’的‘濑’。”

    伊濑。芝田用手指在桌上画下了这两个字。

    “听说他已经过世了?”

    “是的……”顺子点了点头,盯着芝田的脸说,“那个……您不记得

    了吗?之前报纸上还大肆报道过的……”

    “报纸上?”芝田露出一脸惊异的表情,“他做了什么吗?”

    顺子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芝田和香子的脸上来回游弋。

    “他自杀了。自杀前,他留下了一封遗书,说他曾经杀过人……”

    “杀过人?”

    说完,芝田立刻惊呼了一声。“对。”富井顺子说,“就是高见不动产的社长被杀的那件案子,凶

    手的名字就叫作伊濑。”第四章 结成共同阵线

    『你大概也是对绘里的死抱有疑问,所以才来和我说话的吧?』

    总而言之,既然你我目标一致,那就来结成一条共同阵线吧。

    1

    与芝田一同去了趟名古屋之后,第二天,香子她们来到赤坂王后酒店上

    班。这家酒店与上次发生案件的银座王后酒店属于同一级别。

    这天晚上的派对,据说是某超市社长60岁的寿宴,听起来并不是什

    么热闹的宴会。

    “据主办方要求,社长的周围必须时常有几名礼仪小姐陪伴。”

    在准备室里,营业社员米泽对香子等人说道。

    “还有就是从主宾席开始往下,每张桌旁都必须有一名礼仪小姐。

    而末席还有一些空余,但这些桌边坐的都是普通社员和系长之类的,并

    不需要陪酒。即便杯里空了,也不需要给他们倒啤酒。此外,如果有年

    轻社员醉酒后纠缠不休的话,请立刻转告江崎小姐。好了,大伙儿今天

    也鼓起干劲来吧。”

    派对的出席者大约有两百人,而相对地,礼仪小姐就只有20名。因

    为其中的几人还得陪在那个长得就跟沙皮狗似的社长身旁,所以香子她

    们每个人都得同时应对十几位宾客。宾客们全都是些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其中有些人还带着明显的不良企图,跑来和礼仪小姐搭讪。遇到这

    样的情况,香子她们就只能面带笑容,对那些宾客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有时,也会有些年轻社员闯到香子她们所在的地方。一般情况下,这些人都是来询问一些无聊的事来的。一眼看上去,他们的长相也还算

    英俊秀气,而且他们自己似乎也对自己的长相颇有自信,觉得只要自己

    一出手,香子她们这些礼仪小姐就会轻易上钩。

    只要香子她们和年轻社员聊上几句,江崎洋子就必定会过来询问那

    些年轻社员有没有来纠缠。估计这些情况都会被报告给他们所在的公

    司,成为检查他们在公司外品行的材料。当个工薪族可真不容易!

    因为没有人明显是来纠缠自己的,所以香子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如实

    汇报给了江崎洋子。就算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香子也是不会打这种小

    报告的。反正自己与他们这些靠薪水度日的工薪族是没什么过节的,又

    何必非和人过不去?如今她的心里,就只有高见俊介一个人。

    可是……香子盛菜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俊介他真的与绘里的死没有

    半点关系吗?

    昨天在名古屋打听到的情况,再次在香子的脑海中复苏。

    直到三年前,牧村绘里都一直住在名古屋,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名叫

    伊濑耕一的画家恋人。可据说后来那个伊濑杀了人,之后他自己也自杀

    了。

    没过多久,绘里便到东京来了。她这样做,或许是为了从事件的打

    击中重新站起来。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伊濑当时杀的那个人。他杀掉的人,居然是高

    见不动产当时的社长,名叫高见雄太郎。虽然高见不动产的本部设在东

    京,但雄太郎的老家却在名古屋。

    香子对高见雄太郎被杀一案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而芝田却似乎多

    少知道一些。在回程的新干线上,他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香子开口

    询问,他也只是随口敷衍上两句。

    所以,今天在去美容院的路上,香子顺道去了趟中野图书馆,查了

    下三年前发生的案件。翻阅过大量的缩印版报纸之后,香子了解到了如

    下的内容。

    三年前的秋天,有人在爱知县爱知郡长久手町的路旁发现了一辆被

    人遗弃的黑色奔驰车。调查过车牌号码后,警方发现这辆车的车主正是

    前些天行踪不明的高见不动产社长高见雄太郎。经过对附近地区的搜

    查,警方在距离该车200米左右的草丛里发现了雄太郎的尸体。尸体身

    着黑色西服,身上残留有曾经与人发生过争执打斗的痕迹。死亡推定时

    间大约在前日夜里的10点至12点之间,死因是遭人掐住喉咙窒息身亡。

    从现场的状况来看,警方推测死者是在倒地之后被人从正面掐死的。

    除了钱包不见了之外,尸体身上的其他物品似乎并未丢失。劳力士

    手表、奔驰的车钥匙和车上的进口打火机都还在。据说钱包里应该装有

    20万日元左右的现金和两张信用卡。

    虽然爱知县警很快便立案展开了调查,可是却始终无法找到目击

    者。之所以会如此,主要是因为现场周围全都是高山和农田,几乎就没

    有什么人家。虽然车子往来较多,但很少有人会徒步经过,而且案发的时间也较晚。

    随着调查行动的深入,案件浮现出了许多疑点。其一就是高见雄太

    郎自身的行动。案发当夜,雄太郎为何会到现场去,这一点就已经让人

    百思不得其解了。从他的行程表上看,他甚至连路经长久手町的计划都

    没有。

    或许是高见雄太郎与人约定在现场见面吧——搜查当局如此推断。

    但对手究竟是谁?警方完全找不出任何的头绪来。与案件有关的人也都

    说想不出来。

    然而两天后情况却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整个案件彻底解决。千

    种区的公寓中,一名年轻男子上吊自杀,而这名男子正是杀害高见雄太

    郎的凶手。男子名叫伊濑耕一,在自杀时留下了遗书,说自己就是杀害

    高见雄太郎的凶手。但遗书中却并未写下他的犯罪动机和详尽的解释。

    警方在公寓室内的抽屉里发现了高见雄太郎的钱包,钱包里的东西基本

    没动过。

    其后爱知县警也曾展开过行动,以图验证伊濑就是凶手的说法,而

    结果表明这一切都是事实。案发当晚,伊濑曾向租车行租借过车辆,而

    该车的行驶距离也与到现场走个来回的距离一致。当然了,伊濑当晚也

    没有不在场证明。

    然而有件事却直到最后也未能查明。那就是伊濑与高见雄太郎之间

    的关系。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这一点始终是个谜。到头

    来,警方只得以伊濑因穷困潦倒而租车抢劫,而对象正好是雄太郎的结

    论草草结案。自不必说,这样的结论并不能令人信服。“发什么呆呢?”

    耳边响起一阵低语,香子这才回过神来。只见江崎洋子正一脸狐疑

    地盯着自己。

    “怎么回事?得好好工作才行啊!”

    香子缩了缩脖子。

    “抱歉,我在想事情……”

    说完,香子向着宾客聚集的桌旁走去。这种时候,还是“三十六

    计,走为上”。

    一边给宾客们倒酒,香子再次陷入了思考之中。这次的事的确让她

    挺放心不下的。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一切是否真的是事出偶然。

    香子想到了绘里的死和高见俊介。绘里曾经的恋人是杀害高见雄太

    郎的凶手,而俊介又是高见不动产的专务。从姓氏相同这一点来看,二

    人之间或许存在一定的血缘关系。说不定俊介其实就是高见雄太郎的儿

    子。而俊介又曾在绘里被杀的现场出现过——如果说这一切全都是巧

    合,感觉似乎也太过牵强了些。芝田他们坚信这其中必有联系。昨天他

    那种怪异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据。

    ——如果这一切并非巧合……

    香子开始觉得,俊介接近自己,说不定是抱有某种意图的。

    2高见不动产的本社大楼位于银座五丁目。在香子上班接待的时候,芝田

    为了约见高见俊介,来到大楼对面的咖啡厅里等候。白天,芝田便已经

    预约过了。因为事务繁忙,如果能在公司的会客室里聊个十分钟左右就

    已经很不错了,所以高见提议说不如晚上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对方的提

    议完全出乎了芝田的意料。

    ——30出头,就已经当上了不动产公司的专务了啊!

    抬头仰望着耸立于夜空之中的大楼,芝田无力地叹了口气。俊介是

    如今的高见不动产社长高见康司的儿子,而康司则是雄太郎的弟弟。要

    说人家生来命好,倒也确有其事,但就俊介的学历和之前的业绩来看,也不得不说他是名精英——也难怪她会对他如此痴迷。

    芝田回想起了小田香子装傻充愣的模样。昨天,在回程的新干线

    上,她似乎也已经觉察到了高见俊介与案件之间的关系。既然牧村绘里

    就是杀害雄太郎凶手的恋人,那么她会对此感到挂心,也是不无道理

    的。芝田自己也同样如此。所以今晚他才会跑来约见俊介。

    上司对于芝田的报告并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首先是有人抱怨他利

    用休假擅自行动,说是这种事情应该先和上司商议一番,搜查是一种团

    队合作云云。跑去找上头商议的话,上头铁定会驳回提议的——然而芝

    田却并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此外,头儿对牧村绘里的恋人就是杀害高见雄太郎的凶手——伊濑

    耕一这件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或许这就只是个巧合吧。如今高见不

    动产发展迅猛,各种场合都会有他们的人露面。就算高见专务出席了那

    场派对,这种事情也丝毫不足为奇。退一万步讲,那件案子根本就是自

    杀,不会有错的。然而芝田却坚持自己的观点。总而言之,他就是想调查一下高见俊

    介这个人。调查过情况之后,若是真的无法查明些什么的话,那么芝田

    自己也就死心放弃了。听过芝田的说法,头儿也实在拿他没办法,但是

    头儿却说这事只能由芝田自己单独行动,而且还要注意别把事情做得太

    过火,免得对方找上门来。“我明白。”芝田精神饱满地回答。

    7点整,一名身穿墨绿色西服的男子出现在店里。男子先是在店里

    环视了一圈,注意到芝田身上的衣服之后,男子一脸紧张地走了过来。

    芝田穿了一件人字领的苏格兰呢夹克,这就是他们见面辨识对方的标

    志。

    两个人正在向彼此自我介绍,服务生便已走了过来,高见点了一杯

    卡布其诺,芝田则续了一杯可可。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之前我在报纸上看到报道,那件案子似乎已

    经以自杀结案了吧?”

    高见投来了窥探般的目光。之前的电话里芝田已经说过,是有关礼

    仪小姐之死的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只是找您确认一下罢了。当然了,目前

    自杀的说法并没有任何改变。”

    “目前?”

    高见一脸惊讶的表情。芝田故意视而不见,继续问道:“那天您是

    第几次出席‘华屋’的派对呢?”

    “第三次,”高见回答,“第一次是去年春天,第二次是秋天,然后就是这次了。”

    “原来如此。您和‘华屋’之间,就只是工作上的往来吗?”

    “在开设横滨分店时,他们曾来找我帮过忙,从那之后,我和他们

    之间便开始有了往来。”

    服务生端来了卡布其诺和可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暂时中断。

    “有关那个自杀的礼仪小姐,”芝田喝了一口可可,抬起头说, “在

    出席派对时,您有没有和她说过话?”

    “没有。”

    高见轻轻摇了摇头。

    芝田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实话。之前香子曾经告诉过芝田,当时高见

    并没有接近过绘里。那天的派对上,香子的目光就没有从高见身上挪开

    过。

    “我可以问一句吗?”高见主动发问道。芝田默默点头。

    “您为什么要来找我呢?虽然我也同样是相关人员,但我就只是出

    席了那场派对而已,关系似乎并不是很深。”

    高见的话里带着一丝嘲讽的味道,然而他却并不焦躁。

    试着套一下话吧。芝田心想。

    “最近,我在调查牧村绘里小姐的自杀动机时,发现了一件很有意

    思的事。她生前曾经是伊濑耕一的恋人。您知道伊濑耕一这个人吗?”

    “不知道。”高见偏起脑袋说,“是个歌手吗?”直觉告诉芝田,对方这是在演戏。高见这是明知故问。

    “您忘记了吗?伊濑耕一就是杀害高见雄太郎的凶手啊。”

    听到这里,高见才一脸吃惊地大张着嘴,连连点头。

    “您说的是那个人啊?我想起来了。对,是有这么个人。那女的就

    是伊濑的恋人啊?”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所以我猜想,或许那场派对上她曾经

    和您接触过,不知是否有过这样的事?”

    “没接触过。”斩钉截铁地回答过问话之后,高见又喃喃自语般地说

    道,“是吗?原来是她……这可真是有够巧合的呢。”旋即,他又换上了

    一副深沉的表情。在钦佩对方功力之深的同时,芝田也开始理解了香子

    心中的感受。

    “那件案子发生时,高见先生您人在何处呢?”

    “那件案子?您是指我伯父的那件案子吗?”

    “是的。”

    “当然是在这边喽。”回答过问题后,高见又转而问道,“话说回

    来,那件案子与礼仪小姐自杀的事之间存在什么关联吗?”

    “目前还不大清楚,”芝田说,“我们正在调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

    迹,彻底将案件调查清楚,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原来如此。”

    高见端起杯子,喝光了杯里剩下的卡布其诺。看着他把咖啡喝完,芝田再次开口问道:“发生自杀骚动的时候,您还留在酒店里的吧?”

    “当时我和客户正在大厅里谈生意。”高见放下杯子说道,“要我说

    出那位客户的姓名来吗?”

    “如果方便的话,还望告知。”

    听芝田这么说,高见从西服的内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卡式计算器一样

    的东西来摁了一阵,之后让芝田看了看液晶屏上的文字。液晶屏上显示

    着对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这东西大概就是最近流行的电子名片本吧。

    “真够方便的。”芝田一边往自己的手册上誊抄,一边感叹道,“这

    东西大概可以记录下几百甚至几千人的联系方式吧?”

    “是的,但其实根本就没必要。”见芝田誊抄完毕,高见把电子名片

    本塞回了衣兜,“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感谢您的配合。”

    芝田低了下头,抓起账单站起了身。高见突然出声叫住了他:“请

    等一下。那件案子真的是自杀吗?刚才您在讲述有关话题时,曾经说

    过‘目前’这样的字眼。”

    高见投来了认真的目光。芝田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赶忙挪开了

    自己的目光,但他随后便又将视线转回到对方脸上,耸了耸肩。

    “我已经说过……就目前而言,应该是自杀的。但如果之后又发现

    了什么新情况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是这样啊……”高见轻轻瞟了一眼窗外的高见不动产大楼,从芝田

    手中抽走了账单,“我来吧。”“啊,可是……”

    芝田的话还没说出口,高见便已向着柜台迈出了脚步。眼望着高见

    远去的身影,芝田只得跟着说了句“那真是谢谢了”。

    3

    工作结束之后,香子她们回到了准备室里。营业社员米泽正在房间里等

    着她们。

    电视开着,屏幕上播放着适合儿童观看的电影。

    “大伙儿辛苦了。”

    米泽迎接了这帮礼仪小姐的归来。

    “米泽你可真是幸福。”浅冈绫子瞥了一眼电视,说,“我们去应对

    那些老头子时,你就只用躺在床上看看《哆啦A梦》就行了。”

    “话也不能这样说啊?独自一人等待也是很无聊的啦。”

    米泽嘟起嘴,关掉了电视。

    “关掉干吗?就你一个人可以享受啊?”

    绫子又重新打开了电视。

    米泽无奈地搔了搔头,问道:“真野由加利和角野文江在吗?”

    房间的角落里有两个人举起了手。角野文江倒是经常见到,但另外

    一人,香子还是头一次遇见。

    “两位辛苦了。”米泽分别递给两个人一只信封。她们二人是兼职礼仪小姐。与香子

    她们这些常规礼仪不同,兼职礼仪的劳务费是当日结算的。

    香子梳理着头发,江崎洋子则在她身旁补着妆。米泽走到洋子身

    旁。

    “那个叫真野的女孩如何?”

    香子听到米泽小声地对洋子说道。

    “挺好的啊?”洋子两眼盯着化妆盒说,“没什么小动作,对应宾客

    时从容大方,是个可以用的人。”

    “是吗?听说她之前曾在‘皇朝’待过,这下子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米泽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在“皇朝”待过?

    这句话在香子脑海里不停回响。记得之前绘里也是这样的。

    见真野由加利打扮结束,走出房间,香子也走了出去。由加利身材

    高挑,走起路来英姿飒爽,腰间系的珐瑯腰带,衬得她的身材格外姣

    好。

    听到有人叫自己,由加利的眼中露出了几许疑惑。

    “你认识牧村绘里吗?”

    听对方突然开口询问,由加利不由得警觉了起来:“你是?”

    “我叫香子,小田香子。”

    “哦……”由加利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原来你就是香子啊?之前我常听绘里提起你。”

    “你和绘里……”

    “是朋友。而且还是关系最好的那种。”

    真够巧合的。香子心想。这可是打听绘里的过去的最佳对象。

    “咱们找地方喝杯茶去吧?我有些话想问你。”

    听香子这么一说,由加利撩起长发来说:“好啊。不过你也得回答

    我几个问题才行。”

    “什么问题?”

    “还用说吗?肯定是有关绘里的事情啦。”

    说着,由加利冲香子挤了挤眼睛。

    因为由加利说附近有家她很熟的酒吧,所以二人决定到那里去聊

    聊。那家店在大楼的地下层,有扇仓库一样的大门。店里很宽敞,左侧

    是一条长长的吧台。香子二人在角落里的一张桌旁坐下了身。

    由加利和一名貌似经理的男子聊了几句,之后又对那男子说:“我

    们有隐私的事要聊,请你们不要过来。”

    “好了……”由加利喝了一口兑好的酒,跷起二郎腿来说道,“你想

    问些什么?”

    “这个嘛……”香子看了看对方的脸,感觉她的美貌似乎与化妆并没

    有什么太多的关联,而这一点也让香子佩服不已,觉得自己也得好好学

    学。“你和绘里交往了大概多长时间?”

    由加利从包里掏出香烟,先深深地吸了一口。

    “自打她到东京来,我和她就开始交往了。当时我们是同时进的‘皇

    朝’。”

    “你最近有没有和她见过面?”

    由加利手里夹着香烟,稍稍偏起了头。香烟的烟气缭绕不止。

    “大概两三周前吧,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当时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你问这个干吗?”

    “这个……”

    见到香子语塞,由加利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也无法认同?”

    “无法认同?”

    “无法认同绘里自杀的事,是吧?”

    香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从由加利之前的模样来看,对方似乎也并非偶然跑来班比宴会公司做事

    的。

    “那结论实在是让人难以认同。”

    由加利在烟灰缸里摁灭了刚抽了一半的香烟。她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她是不可能会自杀的。”

    “我说,”香子探出身去,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形,周围似乎并没有

    人偷听,“你不会是为了调查绘里的死,才到班比来的吧?”

    由加利意味深长地一笑。

    “算你说对了。不过来这里的头一天就遇上了你,还真是够幸运的

    呢!你大概也是对绘里的死抱有疑问,所以才来和我说话的吧?”

    “对。”香子点头。

    “那我们就一起来合力调查吧。你为什么觉得她不是自杀的?”

    “怎么说呢……直觉吧。”

    其实,刚开始时香子对绘里的自杀并不抱有任何的疑问。受了芝田

    的影响,同时也出于对此事与高见俊介之间的关系的担心,香子这才开

    始调查起了有关绘里的事。但此刻要是和对方直说的话,或许是会搅乱

    这场谈话的。

    “直觉啊?我自己倒也存在这方面的想法。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其

    实这事也挺蹊跷的。你们公司的社长是叫丸本吧?虽然我不清楚他是个

    怎样的人,但绘里是绝不会对任何人那样死心塌地的。再说了,这年头

    哪儿还有人会为失恋寻死的?”

    或许是情绪有些激动的缘故,由加利的嗓门提高了几分。见吧台边

    的几名客人扭头望了过来,由加利缩了缩脖子,伸手端起酒杯。

    “你知道绘里的恋人的事吗?”由加利压低嗓门说。

    “绘里的恋人……你是说的伊濑?”

    尽管香子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她还是把话说出了口。由加利

    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既然知道这事,那么她也应该是挺信任你的。这件事绘里就只

    对少数几个人说过。在东京这边,她的朋友中恐怕就只有你和我知道伊

    濑耕一的事。”

    香子避开对方的目光,轻轻干咳了一声。尽管香子并非是听绘里自

    己说的,但眼下还是不提这事为妙。

    “来到东京之后,绘里也还一直在思念着伊濑。她怎么也想不通,伊濑为何会犯下那种罪行。所以她说,她一定要查明事情的真相。这次

    的案子让我突然想到,她从‘皇朝’辞职,来到‘班比’这边,莫非也同样

    是抱有一定目的的?”

    “你的意思是说,线索或许就在我们公司里?”

    香子大吃一惊,赶忙问道。

    “我不敢断定,但是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当时她在‘皇朝’干得挺

    好,后来却突然辞职了,这件事一直让我感到很意外。”

    由加利再次抽出一支香烟,递向了香子。香子下意识地接过香烟,用由加利的打火机点上。刚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了,香子又突

    然想起自己已经戒烟了。

    “总而言之,说绘里和你们社长之间有一腿,这话实在是让人觉得荒谬。”由加利说,“虽然她也还没到再不与男人来往的地步,但她却真

    的一直在想念伊濑。最后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她也还提起过伊

    濑。”据说,绘里是从一个月之前起,开始和丸本交往的。而由加利则

    是在两三周前和绘里见面的。一边与丸本交往,一边却还想着伊濑,这

    事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这事你有没有告诉过警察?”香子问道。

    她想起之前芝田曾经说过,警方已经找所有和绘里关系亲密的人问

    过话。

    “没有。”由加利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和绘里都不大喜欢警察,更不相信他们。之前伊濑的案子警方

    就是敷衍了事,不肯重新调查。所以我决定亲自出马调查绘里的这件案

    子。”

    “是吗……不过警方可是知道绘里就是伊濑的恋人这事的哦。”

    “真的?他们是到绘里的老家那边打听到的吧。”

    “也许吧。”

    香子并没有告诉对方,其实她自己也是跑到名古屋打听来的。

    “要是绘里生前写下过日记什么的就好了。”香子说。

    “的确。当时我曾去帮着绘里的父母收拾过她的房间,可是却并没

    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之前她也应该调查过伊濑的那件案子,可她却

    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可是却发现了装有氰酸钾的瓶子。”

    香子把自己从芝田那里听来的情况告诉了由加利。

    “对,是有这么回事。警方说这就是她自杀的证据,搞得我也无法

    反驳。”由加利皱了皱眉,之后又一脸钦佩地说,“话说回来,你对警方

    的动向了解得还真不少呢。”

    “我自有办法的啦。”香子敷衍道。

    “哦?挺厉害的嘛。”

    由加利向香子投来了赞许的目光,之后她晃了晃装着冰块的酒杯。

    “绘里的父母说过,只要有我喜欢的东西,任我随意拿走,所以我

    就把她的CD和磁带全都带走了。现在我每天晚上都会听一听,看看她

    生前都在听些什么样的音乐,猜猜她都想过些什么,这事其实也挺有趣

    的。”由加利毫不掩饰地说道。

    香子不禁感到有些羡慕。这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啊。

    “总而言之,既然你我目标一致,那就来结成一条共同阵线吧。”

    见由加利举起了杯子,香子也晃了晃酒杯。

    二人一直聊到很晚,当香子与由加利分开,回到高圆寺的家时,时

    间已经是将近晚上11点了。

    由加利似乎也对丸本心存怀疑。绘里是不可能会对其他男人用情那

    么深的。如果那真的是故意接近丸本的话,那么她一定是抱有什么目

    的。所以我也打算试着和丸本接触一下——说完这些话之后,由加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尽管由加利并没有把她的计划给说出来,但她的话里

    却洋溢着自信。

    由加利和香子说了不少的心里话,但直到最后,香子也没把高见俊

    介的事给说出来。当然她也没说高见曾参加过那场派对的事。香子总觉

    得这些事很难启齿。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香子已经回到了公寓前。当她从公园旁走

    过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停下了脚步。

    芝田任由领带松散地挂在他的脖子上,伸直双腿坐在秋千上。公园

    里再看不到其他的人影。月光洒下,在地上映出了他的影子。香子走到

    他的面前。

    “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芝田缓缓抬起头来,冲香子打了个招呼。

    “有气无力的。”香子在他身旁的秋千上坐了下来,“我都不记得自

    己有多少年没荡过秋千了。真是开心。我说,小时候好像还有首关于秋

    千的歌吧?”

    “我不知道。看你今天兴致挺高的,遇上什么好事了吗?”

    “也没什么好事,只是童心忽起罢了。”

    香子丝毫不顾自己身上穿着迷你裙,使劲儿荡了起来。晚风吹到喝

    过酒后那略微有些发烧的面颊上,让香子感觉无比惬意。荡了一阵之

    后,香子开口问道:“查到些什么了吗?”

    “查什么?”“绘里的事啊?这还用我说吗?”

    芝田蜷起伸直的双腿,晃动了几下秋千。生锈的锁链“吱吱”作响。

    “我去见了你的白马王子,”他说道,“跟他提了一下高见雄太郎被

    杀的案件,结果却让他蒙混过去了。我提起伊濑耕一的名字时,他还说

    他忘了。”

    “或许他真的是忘记了。”香子替俊介辩解道。

    “他是在装蒜。”芝田肯定地说,“他怎么可能会忘记杀害了前社长

    的凶手的名字?他这么一装蒜,反而让我对他起了疑心。”

    “你在怀疑高见?”

    “先盯一段时间看看。”

    “可他没有杀人动机的啊?绘里死了,对高见又有什么好处?”

    香子穷追不舍。

    芝田并没有回答香子的问题。“不过他倒的确没有下手杀害绘里。”

    “什么意思?”香子问道。

    “我确认过他的不在场证明了。绘里被杀的时候,他正在大厅里和

    人谈话。我已经找对方确认过,这一点的确是事实。”

    当时的情况香子也同样记得。

    “对。对方是个长得就跟狸猫似的大叔。那个人来之前,我一直都

    和高见在一起的。”

    芝田瞥了一眼香子,之后又把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脚边。“我知道他没有直接下手。”

    “你这话似乎话里有话啊?”

    “但我并不认为他与案件无关——就是这意思。不过,光凭我的直

    觉,是无法让已经定案的案件翻案的。”

    “定案”二字的意思,似乎就是警方已断定绘里是自杀的意思。

    “你调查过我们社长了吗?”

    丸本与绘里同样出生于名古屋,虽然昨天二人曾一起去了趟名古

    屋,但最终两个人还是没能发现绘里与丸本之间的交点。不过既然绘里

    的恋人是伊濑耕一,那么事情就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目前我正在调查,不过估计希望不大。”

    “哦?所以你才会这么无精打采的?”

    “差不多吧。要是能抓住些什么线索的话,那我还能打起些精神

    来。”

    “没办法,那我就来告诉你一个我隐藏已久的情报吧。”

    香子把头扭向一旁,故意不去看芝田。“情报?”香子能够感觉到芝

    田投来的敏锐目光。

    “今天我见到一个很有趣的女孩。”

    香子把真野由加利的事告诉了芝田。由加利也对绘里的死心存疑

    问,绘里生前也很想知道伊濑那件案子的真相,所以才跳槽到了班比宴

    会公司的事,这一切似乎都勾起了芝田的兴趣,让他的眼中一亮。“绘里是抱着某种目的跳槽的?这事倒挺有意思的。”

    “对吧?由加利说,这件事绝对和丸本社长有关联,所以她要想办

    法接近社长,揪住社长的狐狸尾巴。”

    “这女的似乎比你还剽悍啊?”芝田苦笑着说。

    “我可不能和她比。话说回来,如果你把这事告诉你的上司,他们

    会不会重新着手调查这案子呢?”

    芝田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不行的。这些情况不过只是由加利的推理罢了,并非证据。光凭

    这些,上头是不会采取行动的。”

    “是吗?”香子嘟起嘴说,“真是够麻烦的呢。”

    “没办法,”芝田说,“这就是政府机关。”

    芝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裤腿,说:“咱们走吧。”香子也跟

    着站了起来。

    “对于那个由加利,”回到公寓,在香子的房门口分别时,芝田一脸

    严肃地说,“你告诉她,行动时要慎重一些。虽然光是推理的话,并没

    有什么危险,但要是贸然行动的话,那可就会落入到敌人的掌控之中

    了。”

    “我会转告她的。”

    香子点了点头。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担忧。

    “还有,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给我介绍一下。我有些事想当面问问她。”

    “行,我会联系她的。”

    “对了,”芝田擦了擦鼻子下方,“她长得漂亮吗?”

    “漂亮,甚至和我有的一拼呢。”

    香子挤了挤眼睛。

    “那可真是值得期待呢。拜托了哦。”

    “很快就会让你见到她的。”

    “那就晚安了。”

    “晚安。”

    说完,香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4

    三天后的午后。

    芝田来到了“华屋”株式会社本部一楼的接待处。“华屋”的本部面朝

    银座中央大道,路对面就是“华屋”的银座店。

    找接待处的小姐说明了来意后,芝田坐在大厅里等待。大厅里并排

    放着20张左右的桌子,占据了整个大厅一半的空间。每张桌子上都标有

    编号,而芝田则被叫到了10号桌旁等候。

    过了5分钟,芝田等的人出现了。对方身材瘦小,虽然已经坐到了

    公关科长的位置上,但年纪却并不大,看上去似乎只比芝田大个几岁的样子。男子的名字叫作室井。

    “长话短说,请问那天召开的‘华屋’感谢派对,是由室井先生策划筹

    办的吧?”

    打过招呼后,芝田立刻切入了正题。

    “是的。只不过……”

    室井的目光不安地左右摇摆。

    “虽然是我策划筹办的,但我个人也只不过是遵循惯例罢了。感谢

    派对的活动,我们已经连续搞过好几年了。”

    很明显,对方对芝田抱有很大的戒心。自从听芝田在电话里说起,对于礼仪小姐死去的事,警方有话要问他之后,他说话时就一直是这样

    的。

    “找礼仪小姐的事,也是以您的名义去办的吧?”

    “是的,但实际着手操办的人却是我的下属。”

    “但最终请了班比宴会公司的人这事,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这倒没错……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室井的目光变得愈发的不安。

    芝田并没有回答公关科长的问题,而是翻起眼睛来看了看对方。

    “您当时为何要选择班比宴会公司呢?除了他们之外,应该还有许

    多宴会公司可供选择的吧?”

    “刚才我也说过,”室井舔了舔嘴唇,“我们只不过是遵循惯例罢了。之前我们一直都是请班比宴会公司的,而这一次也不例外,仅此而

    已。”

    芝田“啪”地弹了一下手册的封面,吓得室井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冒昧请问一下,您在现在这个职位上干了多少年了?”

    面对如此“冒昧”的问题,室井皱了皱眉,回答说“三年了”。他的声

    音里已经渗出了一丝不快。

    “这可就奇怪了。”

    芝田缓缓翻开手册,目光在手册与室井的脸上来回游弋。“虽然之

    前‘华屋’也曾搞过这类的感谢派对,但以前礼仪接待这方面的事却一直

    都是由东都派对服务来承办的。如果是遵循惯例的话,那么就该一直让

    他们来承办才对,然而从一年半前起,这件事的承办方却突然变成了班

    比宴会公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室井的表情骤然变得险恶起来,感觉就像是在说“原来这事也让你

    查到了啊”一样。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芝田在心中默念道。

    在调查丸本的过去时,芝田突然对“华屋”与班比宴会公司的关系抱

    有了疑问。

    有关丸本个人的经历,警方已经大致调查清楚了。从东京的大学毕

    业之后,他先是在东方酒店的宴会科上了七年的班。其后,他辞职与朋

    友创办了一家人才派遣中心,但其业绩却不是太好,因资金周转不灵,于四年前散了伙。然而,一年半前,他再次创办了接待礼仪为主要业务

    的班比宴会公司。其后,以东方酒店为中心,他的业务不断扩展,如今班比已经成为业界的中坚力量。

    这其中有两件事让人费解。其一,就是在退出人才派遣业,开始如

    今这项业务期间,丸本回到了名古屋。据说当时他在老家的咖啡厅里帮

    忙,但高见雄太郎被杀的案件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发生的。

    另外一点,就是班比宴会公司的发展为何会如此一帆风顺。社会上

    有许多家宴会公司,而且许多酒店都是与其中的某家公司签订合约的,所以作为一家新入行的公司,其面临的形势是颇为严峻的。然而,班比

    宴会公司的业绩却蒸蒸日上。虽然因为丸本此前在东方酒店有类似的从

    业经验,但实际上当真就这么简单吗?

    鉴于此,芝田到案件发生的银座王后酒店去了一趟。接待他的人,依旧是之前的那位户仓管理员。

    据户仓说,他们酒店是从开始承办“华屋”派对时起,才请班比宴会

    公司的。而且这事也是“华屋”那边指定的。因为当时他们的服务质量令

    人满意,所以后来银座王后系列的酒店便开始常常找他们了。

    只不过,当时“华屋”为什么要指定班比宴会公司呢,其中的原因至

    今依旧是无人知晓。

    “我说的没错吧?”芝田继续追问。

    室井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地看了看他。

    “我希望你们不要把我说的话泄露出去。”

    “我会保密的。”

    芝田探出了身子。室井先是低头看了看地,之后又抬起头来。“其实这件事我们自己也不大明白,是上头指示说,让我们去找班

    比宴会公司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大明白,这是业务命令。”

    “你说的‘上头’指的是……”

    听芝田这么一问,室井的目光飞快地在周围环视了一圈。之后,他

    压低嗓门再次叮嘱道:“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芝田点了点头,答

    应了他的要求。

    “是佐竹部长说的。”室井说。

    “佐竹部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清楚。估计是因为班比宴会公司的人曾经找过他吧。”

    说过之后,室井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赶忙假意干咳了一声。

    “佐竹部长今天在这边吗?”

    听到芝田的话,室井露出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您是打算这就见见佐竹部长?”

    室井的脸上充满了畏惧。

    “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他我见过你的。”

    “那就好……不过他平常都挺忙的,时常都陪在常务身边,估计您

    今天是没法见到他的。”“常务?”

    “就是西原常务,社长的三公子。”

    说完之后,室井才发现自己又失言了,连忙闭上了嘴。

    别过室井,芝田到前台问了一下是否能约见一下佐竹部长。长头发

    的接待小姐打电话询问了一下,结果对方却回答说太忙没时间。芝田这

    才打消了立马约见佐竹的念头。

    “佐竹部长这人怎样?”

    芝田故作轻松地向接待小姐问道。接待小姐脸上带着几许困惑,但

    她依旧微笑着回答:“看起来让人感觉有些害怕。”

    “年龄呢?”

    “40岁左右吧。”

    “他应该是个厉害角色吧?”

    对方笑着耸了耸肩,说:“大概是吧,我也不大清楚。”之后她又反

    问道:“您找他有什么事吗?”好奇心很强这一点,接待小姐与寻常女孩

    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

    “没什么。”芝田回答说,“哪怕是与案件毫无关联的人,我们也得

    找他打听一下情况。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真是有够辛苦的。”

    “真希望能找个人来顶替呢。”

    感谢过对方之后,芝田离开了“华屋”的本部。——佐竹部长啊……

    芝田之所以会盯上“华屋”,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如果丸本与高

    见雄太郎被杀一案有关的话,那么高见俊介应该也与此有关。而两个人

    之间共同的接点,就是“华屋”。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啊。

    心怀着不祥的预感,芝田迈开了脚步。

    这天傍晚,芝田和同事直井一起来到了新宿。香子今天会带着由加

    利来见芝田,而约定的地点就是这里。

    对课长讲述了有关由加利的情况之后,课长决定让芝田先打听一下

    情况。让直井陪同前来,同样也是出于上头的指示。好好学学,弄明白

    什么叫作“吃力不讨好”吧——这就是上司的原话。

    尽管直井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但年龄却与芝田相差不大。穿的

    衣服虽然并不是什么名牌,却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或许课长也是

    考虑到了今天见面的对象,才故意选择了他吧。他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

    身材不高,外加近来有些发福的趋势。

    在约定的咖啡厅里等了五分钟,香子她们便到了。正如香子之前所

    说的那样,由加利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身材高挑,让人感觉不像是个日

    本人。迷你裙下露出的修长美腿,不禁让人心醉神迷。

    “这一趟真没白来。”直井在芝田耳边低声说。芝田冲他一笑,说

    道:“这你可得感谢我吧?”

    简单地自我介绍过之后,由加利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这人不大喜欢警察的。”之后,她那充满异国风情的眼角浮现出几许挑衅的神

    色,说道:“不过我却听香子说,芝田先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就

    答应她来见一面了。而且说到底,这也是为了绘里。”

    “这可不敢当。”芝田稍稍感到有些羞涩。

    “一般的刑警可是不行的。”香子插嘴道,“那些家伙全都只拿钱不

    做事。不过芝田先生却不同,只有他认定绘里不是自杀的。”

    听过香子的话,直井苦笑着说:“虽然我们是不大喜欢这工作,但

    我们却从不会偷懒的。”

    “那你们为什么还一口咬定绘里是自杀的?”

    “从各种证据来看,我们就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来。之前你们应该

    也听芝田说起过有关毒药和门锁的事吧?”

    直井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安抚小孩一样。然而两个人却依旧不依不

    饶。

    “这是凶手设下的诡计。”香子说。

    “没错,这就是个诡计。”由加利也说。

    “看穿这些诡计,不正是你们的工作吗?”

    见两个姑娘瞪着自己,直井搔了搔头,说道:“真是的,我又不是

    来找骂的。”

    恰在此时,服务员端来了两杯咖啡、青苹果汁和锡兰肉桂茶。

    “可以请你讲述一下大致的情况吗?”芝田趁机开腔道。由加利喝了口肉桂茶,眨了眨眼,开始讲述了起来。

    她所说的话,与前几天从香子那里听来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据由

    加利推测,之前绘里应该是在调查与伊濑耕一的案件有关的线索,同时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绘里才跳槽到了班比的。然而她的这番推论却并没

    有什么证据。

    她一直在强调,绘里是不可能爱上丸本的,所以绘里也不可能会为

    了丸本自杀。

    听过由加利的讲述,芝田开口问道:“那你找到什么证据了没有?”

    由加利低下了头,之后她又立刻摇了摇头。

    “是吗?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由加利耸了耸肩,轻轻闭上眼,之后再次摇头。

    “不知道,我还没想过。”

    “你可别贸然行事,这是我们的工作。”

    “嗯,如果能有你们出面的话,那是再好不过。”

    说完,由加利淡淡一笑。

    与香子她们道别之后,芝田和直井决定先回一趟本厅。电车里,听

    芝田问起有何感想,直井偏着头想了想。

    “她说的不无道理,但却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根据。如果她能拿出

    些证据来就好了。”

    “她的话的确只是些凭空的猜测,但我们也不能忽视了她的嗅觉。”芝田觉得,她的嗅觉至少要比“刑警的嗅觉”更靠得住些。

    “不过我还是认为绘里是自杀的。说这事与高见雄太郎那案子有关

    联,这想法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芝田没有回答直井的问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其实,他自

    己心里也存在过这种离谱的想法。

    “听我们讲述过情况之后,估计上司也会感到困惑的吧。”

    最后,直井自言自语地说道。第五章 有要事相商

    ——有重要的事和我商量?今晚?

    香子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跳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一股不祥的预感划过

    了香子的心头。

    1

    案件发生后,已经过去了11天。

    香子稍稍提前一些离开了公寓,漫步在银座的街头。今天上班的地

    方也同样是银座王后酒店。自打那天之后,香子就一直没有去过那里。

    像那天一样,香子再次驻足于“华屋”银座店前。不光只是开始工作前,每次到银座来,香子都会顺道去那家店看看。话虽如此,实际上香子也

    就是在玻璃橱柜外边观望一番罢了。

    “还在那里。”她喃喃自语地说道。

    这一天,攫获了香子目光的是一条以18K金打造的镶有钻石的祖母

    绿项链。翠绿欲滴的宝石划出了半圆形的轮廓——价格是1950万日元。

    还挺便宜的嘛!香子感觉它的价格似乎与以往那些首饰略有不同。

    当她轻轻叹了口气,准备转身从橱窗前走开时,面前却有人挡住了

    她的去路。

    “果然是你啊?”这声音香子曾经听过。她缓缓抬起头,看了看对方。

    “哎?”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应对。面前的人,并不能让她感觉到开

    心。

    “之前我们不是还在派对上见过的吗?是我啊,你不记得了?”

    “对……”

    香子硬生生地挤出了笑容。

    对方正是“华屋”的三公子西原健三。和上次一样,今天他也穿着一

    身白色的西装。和他那张硕大的脸相比,他的眼睛和鼻子依旧小得让人

    感觉不匀称。鼻尖上的油脂,让香子感到无比恶心。

    “您记得可真够清楚的呢。”

    香子的话里带着一丝讽刺。他还不如忘了好。

    “那是当然。对于女孩子的长相,我向来都是过目不忘的。”

    健三一脸得意的表情。香子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四个字——纨绔子

    弟。

    “而且你的发型也挺特别的。你平日里是不是也梳这发型的?”

    “哎?”

    香子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出门来上班,香子自然会梳“夜

    会”发型,把长发拢起,在上方盘成丸子头一样的形状。临出门前,香

    子到美容院做了个头发。身为常规礼仪小姐,香子每次上班前都必须得

    到美容院去一趟,而做头发的费用也得自掏腰包。“今天要去上班,所以才做这发型的。平常我就只是普通的长发而

    已。”香子抗议道。

    “哦?是吗?说得也是。难怪我会觉得你这发型挺有意思的。”健三

    哈哈一笑。

    “白痴,你脑子里是糨糊啊?”香子在心里咒骂道。

    “你过会儿才上班的吧?不如一起去喝杯茶吧?”

    健三这种动不动就出言相邀的习惯还是一点儿没变。香子想要拒

    绝,但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

    “没时间去喝茶了,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看看宝石,打发一下时间。

    其实我也挺想进店里去看看的,可又怕别人拿话挤对我。”

    香子瞟了一眼“华屋”的店内。她早就想进店里去看看了。

    果不其然,健三立刻便上钩了。

    “什么嘛,就这点儿小事啊?好,我带你进去好了。”健三拍了拍胸

    口。

    “真的?好开心。”香子装出一副雀跃的模样。看来这白痴也并非毫

    无用处。

    见二人走进店里,门口的女店员一脸紧张地低下头。就是上次那个

    一脸不屑地看着香子的狐狸脸。看到香子身旁的健三,女店员平日里那

    股嚣张跋扈的劲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香子长舒了心里的一口恶气。

    整个店里,让人感觉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宝石箱。地上铺着胭脂色的地毯,地毯上陈列着玻璃展柜。仔细一看,甚至

    就连展柜的边缘上都有装饰。展柜之中,那就更是一个光彩夺目的世界

    了。进入店里,首先看到的是耳环专柜。蓝宝石、红宝石、猫眼儿、黑

    曜石、翠绿石、星光石,自然也少不了钻石。

    “你知道所谓‘宝石’,指的究竟是什么吗?”健三在香子身旁问道。

    “不就是漂亮的石头吗?”

    “漂亮,坚硬。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很重要的要素。”

    “什么要素?”

    “还用说吗?稀少。”

    听到健三大声吆喝,店里的客人和几名店员都扭头看了过来。然而

    健三却丝毫不在意。

    “哪怕再美,若是这世上随处可见的话,那就永远都卖不出去的。

    也不会有人承认它是宝石。其实说句实话,人造宝石有时甚至比天然的

    宝石更美,但人们却依旧会追求天然的宝石。道理很简单,那就是因

    为,人造的宝石是无法满足人们的虚荣心的。”

    中央靠里边的地方,放着几只柜台一样的展柜,展柜前放着几把椅

    子。此刻,椅子上正坐着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而妻子则扭头看了过

    来。

    “其实,我们搞的那些感谢派对,就是反过来利用了人们的这种心

    理。”一边往珍珠的展柜走去,健三一边说道,“对了,你朋友去世的那

    件事怎么样了?你知道些什么情况吗?”“我也不大清楚,”香子故意偏着头说道,“听说是自杀的。”

    “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你和她的关系挺不错的,真是让你受累

    了。”

    “还好吧……”

    “要是你有什么困难的话,就来找我吧。”

    说着,健三把名片递给了香子。名片的正面上,煞有其事地写

    着“华屋株式会社常务取缔役西原健三”的字样。名片镶着金边,左上角

    的“华屋”标志也烫着金,低俗的品位仿佛和健三的为人一样。

    “对了,难得有缘相遇,我就送你件礼物吧。”

    健三拍了下手,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

    “嗯?这……还是不必了吧。”

    “你就别客气了。你是几月出生的?”

    “三月。”

    说完之后,香子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三月啊?不错的季节,那可是大家都为春天的到来而欢欣雀跃的

    时节。”

    嘴上说着这些把人雷得外焦里嫩的话,健三走到了展柜前。果不其

    然,他果然在珊瑚前停下了脚步。

    “三月的诞生石是珊瑚,象征着沉着、勇敢、聪明。这几句话完全

    就是形容你的。”说完,健三把身旁的店员叫了过来,指示店员包了一颗红珊瑚的胸

    针。

    “不不……这怎么好意思?”

    香子假意推却了一番,而健三再三坚持其实也在她的计算之中。比

    起这事来,香子更后悔把自己真正诞生的月份告诉了他。早知如此,香

    子就告诉他自己是四月或者五月生的就好了。四月的诞生石是钻石,五

    月的则是祖母绿。

    接过扎上了漂亮丝带的礼盒,香子再次表示了一番感谢。

    “没事的。下次有机会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健三满脸堆笑。香子虽然也礼节性地笑了笑,但内心怎么也笑不出

    来。

    向健三解释过自己差不多该去上班了之后,香子走出了“华屋”。挨

    不过健三的苦苦追问,香子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告诉了

    他。反正如果健三有心的话,这事他迟早都会知道的,更何况之前自己

    还收下了对方送的胸针。

    “我一定会再联系你的。”

    耳畔响起健三的说话声,香子脚步匆匆地走上了大街。

    来到银座王后酒店时,已经是5点10分了。难得提早出门一次,结

    果却再次险些迟到。米泽拉长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今天的准备室是205号房。刚进屋,米泽就连忙冲香子说道:“啊,小田君,太好了。我还以为你遇上什么事了呢。”“也用不着担心吧?我虽然有时会来得晚一些,可实际上我却一次

    迟到都没有的哦。”

    香子一边抱怨,一边向着里屋走去。浅冈绫子走到香子身旁,低声

    说道:“不光是你一个啊。”

    “不光是我一个?”

    “还有一个人没到呢。而且今天就连江崎也是刚刚才到的。”

    “主陪吗?”

    香子偷偷看了一眼江崎洋子。洋子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匆匆地

    打理着脸上的妆。临开场前才匆匆赶到酒店这种事,是很少会发生在她

    身上的。

    “还有谁没来?”

    绫子摇了摇头。

    “不大清楚。听说是个兼职礼仪小姐,不过这下子也没她的活儿干

    了。”

    “兼职礼仪小姐?”

    一种不祥的预感划过了香子的心头。

    2

    直到夜里下班回到公寓之后,香子才知道,之前自己的不祥预感真的变

    成了现实。

    看看隔壁,芝田似乎也已经回到公寓了。香子心想过会儿还得去找芝田问问搜查的进展,先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从外面回来之后,香子首先要做的事是漱口和检查电话录音。看电

    话机的样子,在自己出门期间,似乎曾经有人打过电话来。香子播放了

    录音。

    “你好,是我。”——电话机里播放出的声音令人感到愉快。

    “啊。”香子暗暗喃喃说道。是真野由加利的声音。

    “我是真野由加利。”声音的主人也说道,“我有些很重要的事要和

    你商量。今晚下班后,你抽个时间吧。拜托了。”

    说完,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有重要的事和我商量?今晚?

    香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跳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她翻出电话

    本上刚记下的由加利的电话号码,握起听筒,摁下了号码。

    通话音已经响了两三遍,却迟迟不见有人接起电话来。

    香子赶忙冲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芝田满脸困倦地出现在了门缝后。

    “不好了,你快跟我去一趟由加利住的地方吧。”

    “由加利?是上次见面的那女的吗?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但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路上再给你详细讲述,你先去换下衣服吧。”

    看到香子的神色如此紧张,芝田没再多问,说了句“我知道了”,之

    后便转身进了房间。五分钟后,芝田换好衣服,再次出现在门口。

    两个人匆匆赶往了由加利住的公寓。由加利住的公寓位于北新宿,整栋楼总共四层,涂成米色,所有房间都是单间。公寓旁的马路对面是

    一片小学的运动场。

    由加利的房间在四楼的顶层。

    此时此刻,由加利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3

    房间里一片狼藉。

    整个房间并不算特别宽敞,面积大概只有六叠。进屋左手边是洗手

    台,洗手台对面是壁柜,而右手边则是洗浴间兼厕所。窗旁放着床,周

    围是一圈书架。架子上放着电视机、录像机和CD组合音响,架子上堆

    满了各种化妆品,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一般。

    “这么小的屋子里,居然能放下这么多的东西。”芝田的上司松谷警

    部在屋里环视了一圈,感慨地说道。

    的确,屋子里堆了不少的物品,然而此刻的房间中,却又让人感觉

    不堪入目。

    地上铺着垫子,然而整个房间却凌乱不堪。外套、内衣、杂志、信

    件、录音带、报纸,总之那些原本应该是整齐收纳在房间里的所有一切,全都如同遭遇了一场小小的风暴一样,散落了一地。几个人甚至就

    连站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而这个家的主人由加利则仰面躺在临窗的床边,已然死去。

    从现场的状况来看,这案件明显是他杀,而且死者还是被人给掐死

    的。虽然死者衣着凌乱,却并没有遭人强暴过的痕迹。

    “你昨天才与被害者见过面?”

    松谷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是的。”芝田点头说。当时的报告,他已经在昨天整理好了。

    “听说被害者生前对牧村绘里的自杀抱有疑惑?”

    “是的。”

    “但目前她还没有掌握任何证据——昨天你们见面时,是这样的

    吧?”

    “她是这么说的。”

    芝田的话语显得很谨慎。而且当时由加利也并未把所有的情况都说

    出来了。

    “如此说来……是在昨天到今天的这段时间里,情况出现了变化?”

    松谷这话感觉并不是在问芝田,而是在自言自语。

    芝田一声不响地从松谷身旁走开,冲着趴在地上仔细检查的鉴识人

    员问道:“有没有发现毛发之类的东西?”

    戴着金丝眼镜的鉴识人员两眼盯着地面,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发现,地上的头发估计全都是被害者自己的。”

    由加利是做礼仪小姐的,当然是留的长发。

    “那,指纹呢?”

    “采集到了一些,不过估计希望不大。凶手行凶时大概戴着手套,房门把手上也只有被害者的指纹。”

    “茶杯上的指纹呢?”

    “同样也全都是被害者的。”

    “原来如此。”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只茶盘,盘里有两个茶杯,让人感觉今天曾有

    客人来过。

    芝田直起腰板,就见直井进屋来对松谷说道:“隔壁的女子说,她

    记得今天这里似乎曾有客人来过。3点左右,这间屋子里曾经发出过响

    动。”

    据直井报告说,今天在该女子出门前,隔壁的房间——也就是由加

    利住的这间屋子的门铃曾经响起过。当时由加利似乎曾打开过门,说了

    句“你好”,但是却并没有听到对方说话。然而对方却的确进了由加利的

    房间,当时的时间大概是3点。因为那位女子也是刚刚才回到家的,所

    以她也不清楚由加利房间里的客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3点时曾有客人来过……如果来人就是凶手的话,那么7点之前,被害者和凶手又曾干了些什么呢?”松谷抱着双臂思索了起来。由加利的死亡推定时间,就在7点到8点

    之间。

    “感觉应该不只是谈话这么简单。”直井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说

    道,“这屋里可真是够乱的啊。”

    “嗯,凶手大概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会是在找什么呢?”

    “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必如此费神了。”

    此后,芝田和直井决定找香子打听一下情况。香子在一楼的停车场

    等候,估计这会儿她的情绪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

    香子正在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无比悔恨。一想到自己之前其实能

    救由加利一命这一点,她就自责不已。

    今天上班,听说有个兼职礼仪小姐无故缺席时,香子便已经隐隐感

    觉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了。下班后,又听说那个兼职礼仪小姐就是由加

    利,香子心中就愈发不安。之后的那通电话留言让她确信一定是发生了

    什么事,她才立刻赶了过来。

    刚开始觉得有些不安时,如果香子立刻打电话联系芝田的话,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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