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100md首页 > 医学版 > 医学资料 > 资料下载2021
编号:602
中国女孩全集.pdf
http://www.100md.com 2019年12月26日
第1页
第6页
第11页
第24页
第36页
第53页

    参见附件(1498KB,190页)。

     中国女孩是由王苇柯所著,作者以第一人称,讲述了一个跟随父亲来到美国的小女孩,在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所发生的一系列逆袭的故事。只有相信自己,才能改变自己。

    中国女孩预览图

    《中国女孩》目录

    第1章 把我吓到的事

    第2章 既不聪明也不漂亮

    第3章 没有什么想不通,没有什么不可说

    第4章 别离我太近,也别丢下我

    第5章 死党智慧又通达

    第6章 分分合合,合又分

    第7章 孤独的理科少女

    第8章 中国小孩

    第9章 补习数学的学生

    第10章 每个人都有烦恼

    第11章 不离开,不放弃

    《中国女孩》作者简介

    王苇柯

    1989 年出生在南京,5 岁时随父母出国,辗转澳大利亚、加拿大、美国,曾以3.98 分的GPA 成绩毕业于美国布隆菲尔德山国际高中,并获得国家奖学金,入围总统奖学金半决赛,以SAT2 满分,SAT、ACT、MCAT 接近满分的成绩被哈佛大学录取,主修化学,辅修英文。2011 年选为哈佛大学优秀本科毕业生,获得化学学士学位,在读公共卫生博士期间转行写作,并且在波士顿大学获得艺术硕士专业学位。

    《中国女孩》读者评论

    我们总是希望能够治愈好自己,做好一切准备,再向爱的人敞开心扉。但也正因为这样,我们可能会错过那些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想写写自己的故事 估计也是这么絮絮叨叨 希望也能有个勇敢的结束 ~ 不是还挺有趣的么。

    有很多打动到我的地方,原来换一个环境中国人还是中国人那些好的坏的习惯并不会有任何变化。

    中国女孩截图

    目录 Contents

    1. 扉页

    2. 第一部 艾瑞克与我

    1. 第一章 把我吓到的事

    2. 第二章 既不聪明也不漂亮

    3. 第三章 没有什么想不通,没有什么不可说

    4. 第四章 别离我太近,也别丢下我

    5. 第五章 死党智慧又通达

    6. 第六章 分分合合,合又分

    3. 第二部 究竟怎么了

    1. 第七章 孤独的理科少女

    2. 第八章 中国小孩

    3. 第九章 补习数学的学生

    4. 第十章 每个人都有烦恼

    5. 第十一章 不离开,不放弃

    2

    3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中国女孩 (美) 王苇柯著 ; 胡绯译. -- 上海 : 上海文化出版社, 2019.2

    ISBN 978-7-5535-1424-6

    Ⅰ. ①中? Ⅱ. ①王? ②胡? Ⅲ. ①长篇小说-美国-现代 Ⅳ. ①I712.45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8)第270082号

    CHEMISTRY by WEIKE WANG

    Copyright:? 2017 BY WEIKE WANG

    This edition arranged with THE JOY HARRIS LITERARY AGENCY

    through Big Apple Agency, Inc., Labuan, Malaysia.

    Simplified Chinese edition copyright:

    2019 Guomai Culture Media Co. Ltd.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登记号 图字:09-2018-1064号

    出版人:姜逸青

    责任编辑:郑梅

    书籍设计:Fredie.L

    书名:中国女孩

    作者:[美]王苇柯

    译者:胡绯

    出版: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上海文化出版社

    地址:上海绍兴路7号

    发行:果麦文化传媒股份有限公司

    印刷:北京文昌阁彩色印刷有限责任公司

    开本:880mm×1230mm 132

    印张:7.5

    字数:153千字

    印次:2019年2月第1版 2019年2月第1次印刷

    印数:1-13,000

    书号:ISBN 978-7-5535-1424-6I·534

    定价:42.00元

    4第一部 艾瑞克与我

    PART ONE

    5第一章

    把我吓到的事

    6

    我觉得同事的观点让人耳目一新,不过有点怪。如果有她那种成

    口闭口只谈化学。

    她从来不把自己太当一回事,日程满满却又不会忙得一塌糊涂,不会开

    “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对自己发表的诸多论文,该同事如此评价。

    桌,但却更有条理,更加卓有成效。

    该实验室同事擅长解决各种棘手难题。她的办公桌紧挨着我的办公

    然后,她同情地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胳膊。

    “写下来,证明给你自己看。”

    实验室某同事给我支了个招:把利弊都列一列好了。

    球之时。

    蓝丝黛尔石。蓝丝黛尔石的硬度比钻石高出58%,仅形成于陨石撞击地

    钻石已不再是已知最硬的矿物。据《新科学人》[1]

    报道,最硬的是

    “这种事可不是这么办的。”他说。

    吧。”她说。

    男生问了女生一个问题,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明天再问我就,我恐怕会在言谈间不经意地提到自己发表的论文。“你读过某篇文

    章吗?颇为值得一看啊。光是表格就漂漂亮亮,有模有样。”

    我只发表过一篇论文,文中的表格确实很亮眼,还有清爽的双倍行

    距和边框,简洁而富含信息量的标题。

    不知道在哪儿,我读到过这么一条:一篇科学论文的平均读者数为

    0.6人。

    于是,我列出了利弊。利好数不胜数。

    艾瑞克下厨。

    艾瑞克厨艺了得。

    艾瑞克挤好牙膏再把牙刷递给我,有时候甚至干脆塞到我的嘴里。

    艾瑞克把垃圾带出去扔。

    艾瑞克给家里所有花花草草浇水,因为我似乎总忘掉花花草草也有

    生命。“这叶子真脆。”某个星期他不在家,回来后他说。

    那个星期,艾瑞克去了加利福尼亚,跟其余一些年轻有为的化学家

    一起参加一个会议。

    再说了,要是雨太大没有办法骑自行车,艾瑞克还会开车送我去实

    验室。波士顿经常下雨,有时候简直大雨瓢泼,劈头盖脸。

    再说了,艾瑞克还会遛狗。我们养了一只狗,是艾瑞克送给我的。

    我发觉:一条缺点也没有列出来。其实吧,我早已经心中有数。

    “是一份一边倒的清单。”第二天,我告诉这位实验室同事。她主动

    请我吃了曲奇。

    7实验室里有两只充满氩气的操作箱。我就在操作箱里处理高度敏感

    的化学实验,绝对不能接触空气的那种。一旦进了空气,化学试剂就会

    燃烧。要是遇上倒霉透顶的日子,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也塞进这两只

    操作箱。

    每逢这种日子,我要么多放了催化剂,要么少放了催化剂,要么干

    脆放错了催化剂。

    催化剂会加速反应,降低活化能——只有克服上述能量障碍,化学

    反应才会发生。

    长远而言,这份工作究竟有什么用?独处的时候,我忍不住在房间

    里扪心自问。这本来是一间溶剂室,但我另外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

    作“孤独堡垒”。

    艾瑞克已经不在这间实验室了。他去年毕了业,到了另外一间实验

    室。化学博士学位至少要五年才能拿到。我们相识的时候,我正在念博

    士一年级,艾瑞克在念博士二年级。

    我在我跟艾瑞克的公寓里四下走动,动不动被他的东西绊一跤:大

    大的黑色鼓袋啦,钢盆啦,装着正在发酵的褐色液体的大玻璃瓶啦。毕

    竟艾瑞克爱敲鼓,爱酿啤酒嘛。这两种爱好很占地方,确实算个减分

    项,但我偏偏又爱喝啤酒爱听鼓,因此恐怕又要加上几分。

    加分项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暴涨。

    我们也不是没聊过结婚的事。“你觉得是时候安定下来,生儿育女

    了吗?你觉得是时候成家了吗?”艾瑞克问道。当时,我并没有

    说“不”,但也没有说“是”。当时,我们不过是随口一说嘛。每次艾瑞克

    都觉得,等到他正经开口求婚的时候,我的答复会有所不同。

    “至少,现在我已经把话挑明了。”艾瑞克说,“不过也拜托你,别

    拖太久再答复。”

    8

    9

    一条。“养条什么狗呢?”艾瑞克问,“大狗?小狗?我都没有意见。还

    两年前,艾瑞克跟我开始同居。我们还没有养狗,但正在考虑养上

    胆。

    一回到家,艾瑞克就将风扇装好了,结果我家狗狗被风扇吓破了

    复,但才排了个二十五分钟的长队,我自己却揪着死活也不肯放。

    我猛然悟出——我真是个伪君子:我拖着艾瑞克迟迟没有给出答

    “那玩意儿是块巨石。”艾瑞克回答。

    “你能想象吗?”我问艾瑞克,“比推那玩意儿上山更惨吧。”

    下来究竟要不要买某个灯罩,长队永远一动也不动。

    跟我们刚才排的长队相差无几。只有一点不一样——老太太永远决定不

    钻进汽车以后,我告诉艾瑞克,要是让我想象地狱的惨状,那只怕

    太太再三权衡,逐一把玩着每只灯罩,最后一件也没有买。

    问。至于我,人家老太太根本懒得搭理,谁让我正拼了命地跺脚呢。老

    问该不该买,又逮住艾瑞克问该不该买。“真的要买洋红色的吗?”她

    笑。老太太挑了一大堆灯罩,付款的时候却又犯起了嘀咕。她逮住店员

    浑然不放在心上。他会抱着一台沉甸甸的风扇朝排在他前面的老太太微

    耐心是艾瑞克最大的美德。他会乖乖去排我不愿意排的长队,而且

    “噢,没错。”一分钟以后,我“哈哈”笑开了。

    “因为很搞笑啊。”

    “作者为什么要逗大家玩?”我问他。

    读到关于飓风的报道,艾瑞克有点拿不准作者是否在逗大家玩。

    还有场飓风要来。

    扇。我们家的风扇昨天坏了,但据说下个星期还将升温;到了下个月,今年夏天热得要命。我们在“家得宝”的一排排货架间走来走去找风

    10

    柏林之类的地方。

    可惜的是,艾瑞克中意的那些大学不在波士顿,而在俄亥俄州的欧

    么说,只有你一个会这么热情满满,把人往好处想。”

    我没有吱声,但我心中暗想:“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你一个会这

    以闯出一番天地。”

    力。而且跟研究生相比,本科生或多或少还算开心。带着本科生,我可

    “因为他们就是未来。”艾瑞克断定,“本科生求知欲强、一身活

    任教。

    目前,艾瑞克正在学术界求职,希望去一所主要面向本科生的大学

    学》[4]

    杂志的论文,然后在学术界找个工作,斩获终身教职。

    的亚洲宝宝。有位朋友则宣称:你大可以用这题材写出一篇登上《科

    不过,话说回来,朋友们做一做白日梦,又有何妨?一个一头红发

    与艾瑞克的孩子会跟我有着同样的发色。

    我告诉朋友,除非孟德尔[3]

    的遗传学学说大错特错,不然的话,我

    替艾瑞克的一头“美发”担忧。

    女有没有可能是个红发小孩呢?红头发的人越来越少啦,我们的朋友很

    黑头发。艾瑞克长着一头红发。我们的朋友曾经问起,我与艾瑞克的子

    说起我的家族,脾气坏的不乏其人。“坏脾气”属于显性基因,正如

    电扇也好。

    除了人,任何东西都能让“金毛熊仔”害怕,吹风机也好,空盒子也好,“金毛熊仔”很亲人,这点十分暖心。可惜的是,后来我们才发觉,去,看上去活像一头长着金毛的小熊。

    跑起来耳朵一扇又一扇。假如不给它打理剪毛的话,它的毛会一直长下

    ——毛茸茸的长尾巴。一头黄金贵宾[2]

    ,重四十五磅,可爱得不得了,艾瑞克第一次把狗狗带回家时,我听见了狗儿尾巴拍打沙发的声音

    是只要可爱就行?”我敢肯定,艾瑞克会搞定那份教职。他的职业道路一个弯也没有拐

    过,仿佛一支利箭正中靶心。要是让我画一画我的职业道路,看上去恐

    怕活像气体粒子在空中乱窜。

    实验室那位同事常常引用过往化学家的金玉良言:“你必须热爱化

    学,即使在它并不奏效的时候;你必须无条件地热爱化学。”

    向我们打听宝宝是否会长红头发的几位朋友,要么最近刚刚结婚,要么刚刚养了条狗。只要我们请他们到家里来吃晚餐,比如今天晚上,这帮人就认定我跟艾瑞克正打算通知他们,我们订婚了。

    “有什么喜讯?”他们问。

    “还没有。”我说,“不过,给,来点新鲜的帕尔玛干酪碎吧。”

    我心里明白,背着我的时候,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可没有这么客

    气。他们会彼此打听:已经四年了,不是吗?他们也开玩笑:她跟他在

    一起,只不过是为了他的钞票。

    众所周知,研究生赚的钱少得可怜。而对于本国拥有博士头衔的科

    学家来说,就业市场又僧多粥少。

    艾瑞克决心攻读博士学位是在念高中的时候。他修了一门化学课,一时脱颖而出。那是在马里兰州西部,一个有着许多尖顶教堂、却没有

    一家“星巴克”的小镇。每隔一年,我们两人会从华盛顿机场驱车三个小

    时,穿过阿巴拉契亚山脉的隘口到达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在那儿,艾

    瑞克似乎认识所有人。他朝“U”型吧台另一头的男子挥挥手,对方曾是

    艾瑞克的乐队老师;他朝邮局里的女士挥挥手,对方的孩子是艾瑞克念

    高中时的朋友。有着“U”型吧台的这家餐厅,取了个店名叫作“餐庭”。

    无论春夏还是秋冬,艾瑞克的家乡总有农田出售,总有忙个不停的磨

    坊。

    有些时候,我想不通艾瑞克为什么会离开家乡(那可是每家冰激凌

    店都取名叫作“乳品作坊”的好地方啊),偏要进实验室过每周工作七十

    个小时的日子。艾瑞克将此归功于当初的化学老师。当年,老师动不动

    就问艾瑞克:“将来你准备干哪一行呀?别说就打算在附近混哦。”

    11

    12

    我经常恨不得朝导师头上扔点东西。根据他说了些什么,我要么想

    导师随即告辞。

    围之内的课题。”

    “我明白了。”他说,“也许是时候开个新课题了,开个在你能力范

    象牙塔外找了份工作吧。”

    “五年之后?”我难以置信地回答,“希望到时候我已经毕了业,在

    觉得五年之后,你的课题会有什么进展?”

    博士生导师到我的办公桌旁边找我,合手坐下来,开口问道:“你

    冲着垃圾车吼道:“不好意思,介意让一让路吗?”

    窝了一肚子气,探身过去替艾瑞克摁响了喇叭,接着又探身到车窗外,倒垃圾的声音,金属垃圾桶发出的一片“咣当”声。听完一支歌以后,我

    吧。”艾瑞克说。可惜,我的耳边全是垃圾车走走停停的声音,捡垃圾

    叹过一回气,一声也没有抱怨过。他放起了爵士乐。“听听爵士乐

    后面开了好几英里。那是条单行道,也是条单车道,但途中艾瑞克没有

    周四,收垃圾的日子。我们没有挑准道,结果跟在一辆垃圾车屁股

    跟我比起来,艾瑞克简直没脾气。

    我不愿意相信这种说法,可惜,它在我心中已经深深地扎下了根。

    我一样视力不佳了。”

    “要是你更会挑一些,你就不会摊上你爸那样的坏脾气,也不会跟

    也有可能,这只是我母亲自己的看法。

    脆倒头呼呼大睡。他们不够勤快,因此生来就摊上了一身缺点。

    未出生便勤勤恳恳,给自己攒下一身优点。呆一点的孩子沉不住气,干

    华人妈妈们有种观念:子女的各种特质是胎里自带的。机灵鬼们尚

    13

    艾瑞克称,这句谚语让他想起印度哲学里的一则故事。

    说的是学问永无止境,总有人盖过你。

    中国谚语有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指望艾瑞克夸一夸我,说我“有胆”到天下无敌呢。

    “唔,不算有。”艾瑞克答道,那一吻也随之走向了尾声。我原本还

    我挑的时机不太妙。我跟艾瑞克刚刚钻上床,开始接吻。

    后来,我问艾瑞克:“你觉得我算多有胆呢?”

    那位实验室女同事除外,人家胆大包天。”

    “女人不够有胆,没法搞科学。”胡说八道的小子依然坚称,“但你

    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他们会再发表一篇论文,接着便能毕业了。

    胡说八道的小子目前还待在我们实验室,跟我那位女同事搭档。如

    染指的其他奖项。

    人。”后来我才得知,其他所有人不仅都得过那个奖,还斩获过我从未

    的化学奖项。迎新会上,我曾自命不凡地宣称:“没错,获奖的正是本

    我一度觉得,自己在化学领域罕逢敌手呢。高中时代,我获得过国家级

    不过,要是当初他在研究生入学时对我说出这种鬼话,我会揍他。

    他倒没有说错。我们确实不长“蛋蛋”。

    人不够“有胆”,没法搞科学。

    实验室里有个小子坚信,科学领域难有女人的一席之地。他说,女

    成,明天我就能毕业。

    我草拟着潜在的课题。仅举一例吧——炼金术。假如今天大功告

    扔个电脑,要么想扔张办公桌。

    14

    说。

    “没错。但鬼才知道长期而言有什么后果。又没有人研究过。”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我的死党辩解道。

    胶胶水吞下肚。

    一口回绝。倒不是因为我怀疑死党的医术,而是因为我亲眼见过她把橡

    查一下。”她说。无论我什么时候打电话过去,她都这么说,我每次都

    拜托别吃反式脂肪。此外,她会体贴地给病患开出处方。“让我给你检

    至于现在,我的死党会叮嘱自己的病人:为他们阻塞的动脉着想,上几口。

    后:念二年级时,她很痴迷橡胶胶水。她喜欢把橡胶胶水倒在手里,舔

    长大,经由两家共同的朋友相识。我跟她熟起来,是在得知某件事之

    从三年级起,我就认识这位死党了。我与她在毗邻的密歇根小镇里

    她是个艳光四射的新娘。住院医生培训什么的也没有毁掉。

    腹,嘴里说道。

    日,在我帮死党整理婚纱的那间屋里,她伸出一只手抚着没有赘肉的小

    礼。“还有,要是住院医生培训毁了这副好身材,那怎么办?”婚礼当

    定,攻读医学院或住院医生培训期间,自己恐怕没有时间去操办婚

    当初,他们两个人认为,从逻辑上讲,这是上上之策。因为女方断

    婚,接着继续追求事业。

    跟我其他朋友比起来,他们俩结婚时间最长,一出大学校门就结了

    寓,高耸在凌云似的十二楼上。

    老公是一名商人。他们两人有钱,有个管家,有一间位于市中心的公

    只要一有时间,我就打电话给我的死党。她是曼哈顿的一名医生,

    龟,一路到头。

    一只乌龟上。乌龟身下是另一只乌龟,驮着它的是又一只乌龟。龟外有

    三百年前,人们认定世界是平的,压在一头大象身上,大象又立在

    15

    “比如说?”

    冷不丁地,死党又再度开了口,问我是否还写些别的东西。

    “好啦,好啦。”我的死党答道。

    接着说。

    你做的那些实验自然顺顺利利的。你又不是在千方百计钻研新知。”我

    “你当初待的有机化学实验室是给整个班上课,你还有个搭档,让

    道。

    “要是我写得出这份使用手册,肯定能靠它挣个博士学位。”我答

    我听了有点窝火。

    记得很顺利啊。难道乐高积木没有使用手册吗?”

    有些时候,死党会说:“嗯,当初我也在有机化学实验室里待过,有些时候,我并不愿意跟死党谈起我的工作。

    终于,你发觉自己不再为之心醉。

    答:“不,还没有。”

    师一遍又一遍地问同一个问题:“我们合成出来了吗?”我则回

    合格。随后好几个月,我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第八步。数年来,我的导

    提高到百分之六十五,因为任何低于百分之六十的产率在导师眼里都不

    反应,也就是二十四步全合成中的第七步,只为了把产率从百分之五十

    是重中之重,产率代表一切。好几个月来,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一个

    更佳的方式,用最少的步骤,通过设计精巧的关键步骤实现。合成技术

    我心醉神迷。有机合成化学旨在合成已经存在于自然界的分子,但采用

    决定主攻有机合成化学的时候,我在念大学四年级。化学的艺术让

    积木不同,它们既看不见,也摸不着。

    拼在一起,搭出个新形状。一块块乐高积木好比分子,但跟真正的乐高

    我拿乐高积木打比方讲给她听。我所做的化学好比把许多乐高积木

    顺利?你明明投入了时间,为什么会毫无成果?”

    “你搞的化学研究是怎么回事?”今天,死党开口发问,“为什么不

    16

    贴在已经贴满贴纸的便当盒上。

    把字条翻过来,还会发现一张蜘蛛侠贴纸,可以贴在手上,也可以

    波粒二象性;你又不是薛定谔的猫,薛定谔的猫[6]

    倒是既生又死。

    你不可能既是“太阳”,同时又是“星辰”。你又不是光,光倒是具有

    “真窝心呀。”我叹道。可惜,我又一转念琢磨起了这句话。

    阳星辰”之类的话。

    瑞克的妈妈都在他的便当盒里塞上手写的字条,上面写着“你是我的太

    原因在于:艾瑞克有一个无比爱他的家庭。从幼儿园到六年级,艾

    对于自己是独生子一事,艾瑞克只觉得百感交集。

    假如疏于照顾害死了小狗,我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们两人又得照顾多少人?到时候,谁来遛狗呢?

    只有我跟艾瑞克两个人。想象一下吧,假如我跟艾瑞克有了子女,那我

    菲定律[5]

    ,假如双方父母同时病倒,病倒的长辈便达四个之多,小辈却

    们的父母生了病。想象一下吧,我们搭飞机去探望双方父母——鉴于墨

    想象一下吧,均为独生子女的两人结为夫妇,双宿双栖;随后,我

    确实使我担心我们的未来。

    我是个独生子,艾瑞克也一样。这一点倒不至于使我们俩掰掉,但

    落进我的怀中。统一定价一美元,妙语金句算二十。

    容我做个白日梦吧:每写一个字,钞票便“哗哗”地从天而降,正好

    咕:假如写作不是那么不切实际,说不定我会从事写作呢。

    本科时期,我修过一些写作课。有那么一学期,我一度在心里嘀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啦。”我回答。

    “我说不好。以前你不是爱写东西吗?”

    17

    [5]墨菲定律,又译为摩菲定理,具体内容是“凡可能出错的事必会出错”,指的是任何一

    之一。

    [4]《科学》(Science)是美国科学促进会出版的一份学术期刊,为全世界权威学术期刊

    [3]即格雷戈尔·约翰·孟德尔(1822-1884),奥地利生物学家,遗传学的奠基人。

    [2]混种狗,由金毛寻回犬和贵宾犬杂交而来。

    [1]《新科学人》,也作《新科学家》,创刊于1956年,一份国际性科学杂志。

    于是,我闭上了嘴。

    定要分个高下?该话题不宜探讨。”

    吧?”那一刻,艾瑞克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我们两个人的教育何必一

    时,我断言道:“必定曾经有过某个时刻,你猛然悟到父母的阴暗面

    艾瑞克听完吓了一大跳,思考了好一会儿。当他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事是什么?”

    克:“你爸妈对你说过最难听的话是什么?”“你目睹他们做过最不堪的

    我觉得这个故事让人难以置信。或许正因为这件事,我开口问艾瑞

    如鱼得水。

    受?是孤立无援吗?还是回不过神?不,艾瑞克简直开心坏了。他感觉

    话说回来,当初他初到城市,攻读博士学位,心中又是什么样的感

    克说。

    怀疑,这才是艾瑞克离开家的真正缘由。“太多的关注让人窒息。”艾瑞

    很近。这个星期,大家一起野餐;另一个星期,大家一起烧烤。我暗自

    艾瑞克的家人并非全都住在那个风景如画的小镇上,但互相离得都

    候,我再也吃不下去了。

    难道他们在搞笑?不,他们可是认真的。听到“才华横溢”一词的时

    觉怎么样?”

    “作为全家最成功的人,感觉怎么样?”“作为全家最聪明的人,感

    艾瑞克的庆祝晚宴上,一大家子一个接一个地冲他发问。

    后纷纷站起身,尽管没有听懂半个字,却都雀跃欢呼起来。

    姑们和叔叔们,再加上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他们坐在后排,答辩结束

    艾瑞克论文答辩的时候,我见到了他的一大家子。母亲、父亲、姑

    条送贴纸啦,害得我在大家面前丢脸丢到了家。

    到了六年级,艾瑞克终于给妈妈回了一张字条:拜托别再给我写字件事只要具有大于零的概率,就可确定必会发生。

    [6]薛定谔的猫,是奥地利物理学者埃尔温·薛定谔于1935年提出的一个思想实验。通过这

    一实验,薛定谔指出了应用量子力学的哥本哈根诠释于宏观物体会产生的问题,以及这一问题

    与物理常识之间的矛盾。在这一实验里,由于先前发生事件的随机性质,猫会处于生存与死亡

    的叠加状态。

    18第二章

    既不聪明也不漂亮

    19

    “我没事。”我答道。

    要是没有出任何成果,他就问问我是否身体不适。

    办公室门总开着。他经常到我的办公桌边视察,问问出了些什么成果;

    相比之下,我的导师更加通情达理,因此他还活得好好的。导师的

    十七年,假如换了我,搞不好十年就开枪了。

    要么,导师的脑子恐怕出了点问题。我暗自心想,也亏得该生熬了整整

    整十七年了,要么是导师一心认定该生太有才华,死活也不能放他走;

    不批,学生一个也不能毕业。该导师已经让这个学生在实验室里待了整

    枪的某研究生,世界各地的研究生却纷纷将矛头对准了那位导师。导师

    亚利桑那州,一位博士生导师死于非命。当局将其归咎于向导师开

    儿。解旋的那一刻让我目眩神迷,仿佛一位丽人轻解罗衫。

    DNA解旋进行复制和减数分裂,形成卵子与精子,进而结合形成婴

    造你自己的孩子,真是高招。”

    观看影片《戛塔卡》[7]

    时,我暗自心想:“真是个完美的社会啊。打

    题呢——心脏病、癌症、视力不佳。

    了人类基因组图谱,可惜对其中大部分仍不解其意。再说,还有其他问

    如何预测焦虑与高风险行为?如何预测忘恩负义?我们已经绘制出

    20

    背,纵横北方平原,以精妙的箭术闻名。

    民族——我就是汉族。实际上,旗袍起源于北方的满族,满人驰骋马

    我从裁缝那儿得知,其实旗袍不是汉族服饰,而汉族是中国的主要

    肩膀摁下去。

    “太宽了,”裁缝说,“太平。”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想用手把两边

    可惜试穿之后,我发觉自己跟旗袍不太搭,双肩不合适。

    点A型剪裁的衣服呢。

    裁缝说得很清楚:体态太过丰满,不宜穿旗袍。她说,那还不如穿

    条哟”。

    她的话我半句也不信,但她又补了一句——“从远处看,你的身材好苗

    五十块。丝绸旗袍,手工制作哦。试穿一下嘛,花个五分钟。”她说。

    犹豫,但店门口的女裁缝嘴甜得很。“旗袍一律减价出售,每件都不到

    糕。以前我还从来没有注意到那家旗袍店。要不要进去逛一逛呢?我很

    唐人街买蛋糕。那天是艾瑞克的生日,除了唐人街,别处买不到海绵蛋

    去年夏季,我从一家标着“免费试衣”的旗袍店旁边经过。当时我在

    间。

    袍”显得十分窈窕,配着滚边衣袖和高领,衣领正中的扣子位于锁骨之

    中国传统文化中,新娘身穿红衣出嫁,婚服名叫“旗袍”。穿着“旗

    洋,给大家提供淡水。

    如果炼金术不顶用,我会转向下一个课题——淡化地球上所有海

    我的导师从来没有冲我摇过头,但也从来没有冲我笑过。

    时候也没有来。”

    “那倒没有。圣诞节和感恩节我没有来上班,得了流感卧床不起的

    吗?”

    “你实验室同事的工作稳扎稳打,周末和假期都来上班。你也是

    21

    屋,小得要命,我父亲跟他的六个兄弟姐妹共用一间卧室。小屋既没有

    菜都不许分第二份,每个孩子的衣服都不超过两套。全家住的是座小

    过,家里还是很缺吃的,所以家里人的口粮要一一分好。每个孩子的饭

    民,他的祖父也一样,种小麦,种高粱,种玉米,拿到城里去卖。不

    辆自行车。那是个农村,而他是七个孩子中的老大。他的父亲是个农

    我的父亲在上海以西数百英里的地方长大。那里全是平房,没有一

    有人都这么说。

    结果碗全碎了。不过,她倒很少挨罚。她是个大眼睛的漂亮小姑娘,所

    把所有的碗摞成金字塔形状。她爬了墙,结果弄坏了裙子;她摞了碗,欢念书,却对哥哥言听计从,不管是穿着她最漂亮的裙子去爬墙,还是

    辆自行车。作为两兄妹中的小妹,我母亲有时候不太喜欢上学,不太喜

    到1994年才能建成。路上的汽车和公共汽车寥寥无几,却有着成千上万

    幅船帆。当时,浦东的天际线尚未变成二十年后的模样,东方明珠塔要

    70年代中期,十三岁的她从阳台遥望黄浦江上穿行的船只,船上张着巨

    我的母亲在上海长大,所住的公寓楼有个俯瞰外滩的阳台。20世纪

    地浑然一体。”母亲说。

    “你的肤色继承了你爸,黑黝黝的。要是住在乡下倒是挺配,跟土

    候。

    皙似雪的胳膊搭在我的胳膊上。她经常出这招,尤其是在我十多岁的时

    “瞧瞧,你的肤色跟红色还真是不搭。”母亲一边说,一边把她那白

    紫红的。拜托,千万别问我后来穿了几次。

    到了最后,我还是买了旗袍。我实在受不了朱红色,于是挑了条深

    儿,衩还一直开到大腿中部。

    了一件事:旗袍虽然美,穿着却不好走路。两条腿会被旗袍裹在一块

    不过,我倒不记得母亲或祖母穿过旗袍。而且没过多久,我就发现

    饰,适用于任何场合。

    我从裁缝那儿还得知,旗袍甚至并不是婚服。它只是一种传统服玻璃窗,也没有木门,因为玻璃窗和木门都很昂贵。屋门是用薄布盖起

    来的敞口,窗户同样是个敞口,不过没有盖布。每逢黎明与黄昏,我父

    亲就会学习。只要不在田间劳作,他就在学习。

    这样的两个人是如何相遇的?又怎么会坠入爱河?——问得真好。

    答案每次都不一样。两人是通过共同的朋友相识的。两人是在火车站偶

    遇的。两人是在汽车站偶遇的。不,是在一座桥上偶遇的……

    只不过,他们俩都记不清具体是在哪天相识的。

    随后他们便结了婚,有了我。

    我父亲堪称移民故事的典范。

    他是家里第一个念高中、第一个念大学、第一个念研究生院、第一

    个来到美国的人。他是家里第一个当上工程师的人。

    “真了不起。”时至今日,当他谈起当初赴美的经历,依然有人叹

    道。

    “全靠一番苦功,”我父亲回答,“加上攻读高等数学。”

    “厉害。”又有人赞道。

    可惜的是,我父亲已经迈出了如此的一大步,我如果想要青出于蓝

    而胜于蓝,似乎只能逃离美国,移居月球了。

    “撇开遗传学不谈,我不认为自己会生孩子。”

    “一个也不生吗?”艾瑞克问。

    “假如生下一个,我会想生两个;假如生下两个,我又会恨不得一

    个也不生。”我回答。

    22

    23

    其三闭月;

    其二落雁;

    其一沉鱼;

    中国古代有四大美女:

    中国谚语有云:郎才女貌。

    我迈步出屋,竟然清楚地见到了自己呼出的气息,不由得吃了一惊。

    飓风虽然没有来,秋季却倒是早早地来临了。气温转凉的第一天,回事。

    我更有可能松口气吧。紧接着,我提醒死党,下雨和糖尿病并非一

    病,结果你始终没有得。你难道不会气炸吗?”

    饭碗了。”她说,“想象一下,假如我告诉你,你有90%的几率得糖尿

    在落得满心失望。“要是我们医生跟天气预报员一样不靠谱,只怕早丢

    传说中的飓风始终没有来临。我的死党之前用木板封住了窗户,现

    事后,我甚至无法向艾瑞克解释我为什么这么做。

    句中阐述了对教学的热爱。我用铅笔轻轻划掉了“热爱”一词。

    我瞥了一眼艾瑞克给申请文书打的草稿。开篇第一句,艾瑞克在该

    在行动。他列出了准备申请的大学,逐一申请。

    今天,艾瑞克又在哪里?

    运动中的物体保持运动状态,静止的物体保持静止状态。

    24

    无奈的是,我的嘴角天生有些下垂。不过,我试过想方设法地补

    要是我们能够找到美貌基因,打包带走,那就好了。

    鼓鼓的样子。”我母亲说。

    点就好了。”“你的嘴巴,要是嘴角再上扬一点点就好了,别这么一副气

    “你的鼻子,要是再挺一点点就好了。”“你的额头,要是再宽一点

    我的母亲没有什么先见之明,但她会放马后炮。

    再说了,我母亲从来没有伸手指着我的眉毛,非要我收拾收拾。

    最让我自豪的是我的眉毛,我的眉毛弯得恰到好处,用不着修饰。

    “黑色就是没有颜色。”我答道。

    了发色,我们一家三口看起来大相径庭。

    艾瑞克没这么说,因为他知道这种说法会让我炸毛。艾瑞克说,除

    差。

    大多数人声称,我看上去根本不像我母亲,倒跟我父亲长得分毫不

    想。人类目光所不能及之处,才是美之所在。

    大多数人认为,美不在于容颜,而在于心灵,在于灵魂,在于思

    像嘴里的一幕——她哥哥就会激她去做那种事。

    我母亲喜欢这部电影。她念念不忘片中格里高利·派克将手伸进雕

    日》中的奥黛丽·赫本。

    她,开口说:“你让我想起某部电影里的女星。”那位女星是《罗马假

    二十多岁的时候,我母亲一度被人夸上了天。人们会在街上拦住

    我父母婚礼当日,人们曾经一遍遍地说起“郎才女貌”一词。

    思。

    美人动不动就亮个相,害得周遭万物自惭形秽——这一点真有意

    其四羞花。

    25

    “不,说真的,你究竟在怕什么?”艾瑞克再次问道。

    蛛,用驱虫剂把各种家什里里外外喷了个遍,然后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捕杀蜘蛛——艾瑞克踮着脚,我站在椅子上。我们捕杀了许许多多小蜘

    方溜走。紧接着,我跟艾瑞克熬夜熬了好几个小时,千方百计用卫生纸

    见天花板上爬着无数八条腿、晶莹剔透的小蜘蛛,小蜘蛛们又向四面八

    几个月前,我家卧室的天花板上有一团卵孵了出来。我抬起头,望

    蜘蛛也一样。

    过山车向来吓不倒我。

    了我的心,把它当成了球玩。”我答道。

    仰,突然间往后跌了下去,朝着万丈深渊跌了下去。跌落像是有人攫住

    “很多事。对我来说,最不堪的梦魇是跌落。我在椅子上往后一

    “你在怕些什么?”艾瑞克问。

    艾瑞克提起了我们的关系。他已经提了一阵子了。

    我没有见到狗狗的行为有任何变化。

    咯’声。”我告诉艾瑞克。

    的“狗语者”。“可是你发出的不是低语声啊,明明是很吵的‘咯

    艾瑞克正边拽狗绳,边用舌头发出“咯咯”声,学着他从电视上看到

    们一起跑,感受一下微风。

    我见到我家狗狗表现得很不乖。它正在啃皮带,以便跟着慢跑的人

    秋季,阿诺德植物园。我见到许多观赏树木的人。

    对算不上最有趣。

    《神秘博士》[8]

    早已断言:直线或许是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却绝

    救。说起来,我至少把10%的精力花在了绷直自己的嘴角上。

    26

    于是,学生开始一条又一条地交代。

    如果该生没能每天干活干足十四个小时,那究竟原因何在?

    很忙,只等学生小心翼翼地答“是”。紧接着,教授会让学生说个清楚:

    下,学生自杀的实在太多了。该教授管得极严。他会询问学生们是不是

    我所在的系里,有一位再也不许带研究生的教授。在这位教授手

    “没错。”艾瑞克说。

    “本来就不该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吧。”我说。

    “我们讲话兜圈子。”艾瑞克说。

    “哪一套很有意思?”我说。

    “以前,我还觉得这一套很有意思呢。”艾瑞克说。

    来,我家狗狗吃掉了它。

    一个练慢跑的家伙适时地从旁奔过。树叶从艾瑞克的发间飘落了下

    就颇为不妙。

    可是,从基因上讲,我很有可能跟我父母是一个模子塑出来的,这

    我父母的婚姻也只是万千婚姻之一。

    艾瑞克的说法是:我父母不等于我们,我们不等于我父母。再说,之八九我都告诉过你。”我答道。

    “我究竟在怕什么?真要我说出口吗?你总该心里有数吧。其中十

    射”呢。

    作“赭色”。他头一次说起“赭色”,我听岔了,还以为他说的是“折

    欢我把他的头发叫作“铁锈色”,甚至不喜欢被叫作“红色”,宁愿被叫

    ——身高六英尺一英寸,身材纤瘦。铁氧化时会生锈,可惜艾瑞克不喜

    我摘下一片火红的树叶,搁在艾瑞克的一头红发上。艾瑞克个子高

    27

    对于头发,我母亲有一种见解。头发越长,见识越短。她警告说,

    于是,我也打了个电话过去求证。电话那头响起了忙音。

    真的吗?

    “可惜的是,那条热线总是忙音。”不堪重负的同事们说。

    “打电话来吧,我们会接听。”发给大家的电子邮件声称。

    开设了一条热线,为急需跟人聊聊的人们服务。

    不予深究。但自从学生用氰化钾自杀以后,校方确实采取了一些措施,文提及的教授就堪称成就斐然,并曾因此获得诺贝尔奖),某些事可以

    “终身教职”一词包含着一层含义:假如该实验室成就斐然(比如上

    魂。”

    应该怪自己吧。“总不能怪那些化学品。”你暗自心想,“它们又没有灵

    证。 可惜,最后你终于还是犯起了嘀咕:如此之高的失败率,只怕也

    所有实验中,90%会失败——这是个事实,且已被所有科学家印

    去。

    依我猜,假如你一心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便会把实验室事务往心里

    这种悲剧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

    那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当时我还没有加入本系。

    钾。请勿施救。

    的学生很为室友着想。在自杀身亡的那张床上,他写道:危险,氰化

    教授手底下最后一位自杀的学生有两个同住一间公寓的室友,自杀

    个小时,教授便认为该生不算忙,会派更多活给人家。

    上洗手间的时间不计,吃东西的时间不计。如果不能说全整整十四

    同时冷汗直冒。

    28

    气灌进去了。”

    我放声喊叫——“要真想闹得人尽皆知,那我早打开氩气箱,让空

    窝蜂地涌过来围观。

    我放声喊叫——“烧杯不值钱嘛”,结果听到这动静的实验室成员一

    地上砸了五只烧杯。

    终于,我脱下了实验服。我将实验服放进抽屉收好。紧接着,我朝

    八英寸算得上“好长一截”吗?

    姑娘一下子剪掉了好长一截头发,她恐怕会做出某些决定。

    对于头发的另一种见解并非出自我妈,而是出自我的死党:假如某

    可惜,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担不起这份担子。

    “你必须无条件地热爱化学。”

    折。

    脏。我埋头折起了一张纸,直到再也折不下去,然后换了一张纸继续

    我抬起头凝望着顶灯,顶灯很亮;我低下头凝望着地板,地板很

    业找到工作的课题。”

    眼。”我告诉自己,“考虑一下那些或许不会让人惊艳,但依然能让你毕

    我又回到了实验室,再度放手一搏。“往小处着眼,往可行性着

    我担心六英寸不够长,于是吩咐理发师再剪短两英寸。

    掉”,一边剪掉了公主的长发,然后说了句:“这下妥了?”

    《罗马假日》中有一幕,理发师一边嘴里嘟囔着“剪掉,通通剪

    理发师立刻把头发剪掉六英寸。

    又过了一天没课题可做的日子,我离开实验室去了美发沙龙,吩咐

    正因为如此,我总爱剪了又剪分叉的发尾,活像上了瘾。

    正因为如此,我妈的头发短得跟男生差不多。

    头发留得太长,会跟头脑抢营养,害你脑袋空空。

    29

    显不过的那个问题:你的头发是不是短了一截?

    艾瑞克为人够客气,因此没有开口问我任何问题,甚至没有问最明

    急联络人,实验室秘书已经打过电话给他了。

    我根本无须等艾瑞克回家,再告诉他出了什么事。艾瑞克是我的紧

    变得干干净净。照我的看法,海绵比催化剂强。

    卓然而叹服。给海绵涂点肥皂,海绵就冒泡;用海绵擦擦盘碟,盘碟就

    在家的时候,我会干些琐事,比如洗衣服、洗碗,每每为它们成效

    在我心中,我不过是在低语。

    可是,刚才我并不认为自己在大喊大叫。

    么多。

    假如刚才我是在空气稀薄的山巅放声大叫,听见的人不会有现在这

    声音的传播需要介质,需要分子振动。

    声音无法在真空中传播。

    下走廊。

    打个电话给安保人员,然后紧盯着安保人员带上灭火器和毯子一溜烟奔

    要是碰上这种关头,最好既不要碰该同事,也不要跟她搭话;最好

    子秀逗,只怕就不是什么讲“团结”的时候了。

    在某种程度上,科学界也算颇为团结。只不过,要是某同事显得脑

    搁浅。

    地上。当第一头鲸鱼搁浅时,它会发出求救信号,其他鲸鱼便随之齐齐

    有一种颇为盛行的假说,解释了鲸鱼为什么会成群结队地搁浅在陆

    30

    等到再也想不出东西可借的时候,艾瑞克便开口约我共进午餐。

    话,你的……?”艾瑞克问道。

    行,那你的大电磁搅拌器呢;再不成的话,你的回形针呢;再不成的

    的油浴能借我用用吗?”“你的小电磁搅拌器也能借我用用吗?”“如果不

    “你的分液漏斗能借我用用吗?”“你的加热器能借我用用吗?”“你

    学实验就是在通风橱里做的,它会把有毒气体排入大气。

    没过多久,我与艾瑞克开始用紧挨着的两个通风橱干活。我们的化

    呢。”死党认为,艾瑞克的眼神颇为深情。

    死党回复:“哎哟,好帅。瞧瞧人家那对眼眸——是天青色的

    给她过目。

    “还行吧。”我说。随后,我把艾瑞克在实验室的照片发给了死党,“他帅吗?”我的死党立刻问道。

    以下书籍:艾瑞克喜欢的书我反正一本也不喜欢。

    艾瑞克喜欢以下书籍:《黑暗的心》《局外人》《审判》。我喜欢

    有时间读书?”他说。

    艾瑞克一度颇爱阅读,直到开始念研究生,他才罢了手。“哪里还

    本书,于是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艾瑞克发觉,我在读的并不是科学期刊,而是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一

    周,接着溜之大吉。

    “不是那种变态的偷窥啊。”他赶紧补上一句话,紧张地打量着四

    手;他告诉我,他见过我干活。

    在实验室与艾瑞克初遇的时候,他告诉我,我有双稳得不得了的

    “不是啊。”艾瑞克边说边用勺子喂我吃粥。

    “难不成我还是个小屁孩?”我问道。

    他做了麦片粥给我吃。

    1986年,我父亲搬到了上海。当时的上海依然有着成千上万的自行

    车与成千上万的自行车车铃声。我父亲觉得很吵。过了一年,他遇见了

    我母亲。过了两年,我降生到了人世。我满九个月的时候,受够了换尿

    布和洗尿布的母亲干脆教我自己上厕所。“简直是天方夜谭啊!”大家众

    口一词叹道,“九个月的小孩怎么去得了厕所?”但听我妈讲,我会举起

    一只手,她再抱我去。

    父亲可没有时间管我们,他正梦想着出国呢。为了申请工程学博士

    项目,他给能找到的所有美国大学都写了信,给该领域的所有教授都写

    了信。他写了整整三年信。

    父亲的英文烂到家了——“拜托你,万分感歇”。但凡无法用语言表

    达的,他就用方程式。

    终于,有位教授开口允诺——“来我这儿念书吧”。

    离开中国移居美国的时候,我五岁。

    31

    父亲的导师告诉他:你的工作量抵得上十二个全日制研究生。要是

    三年),又找了份薪水不错的工作。

    换来的是:我父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了博士学业(只花了短短

    业。换来了什么?”

    瞧我作了多少牺牲。抛下了近在身边的朋友和家人,放弃了自己的事

    当我母亲说“没有我,你走不到这一步”,指的就是这份功劳。“瞧

    付我们的机票,付全家第一年的吃住开销。

    我外公是物理学家。母亲用存款和她从娘家拿到的钱付我父亲的学费,他只是一个助理研究员嘛。我母亲则是一位药剂师,我外婆是建筑师,开车。不过,底特律怎么能跟上海比呢?在中国,母亲赚得比父亲多,居然要开车过去?我母亲觉得匪夷所思。再说,她也不会开车。她学了

    律,觉得这是个又脏又破的汽车城。到最近的杂货店才四分之一英里,刚开始的时候,一切开销都由我母亲买单。我母亲不太喜欢底特我还有十二个像你一样的学生,那就好了。

    可惜,正因为如此,我跟爸爸相处的时候很少,跟妈妈相处的时候

    比较多。她经常待在卧室里,一只手握在电话线上,给中国的亲友打电

    话。

    她告诉我,中国的时间要早十二个小时。它总遥遥领先。

    等到我父亲回家,他们在厨房里吵嘴。

    “够了”,但凡母亲提起过去,父亲便说。他说,他也觉得自己的一

    番辛劳没人感激呢,说完他掀翻了桌子。

    他好歹成事了,不是吗?他找到了工作。于是他提醒她:你本来根

    本到不了这一步,你连份工作也没有,你有什么权利对我指指点点呢?

    桌子翻了。一声巨响。一阵静寂。

    要想在美国当个药剂师,我母亲必须重返学校,重新参加所有考

    试。

    对她来说,那些考试无异于一道又一道难关。仅举其中一例:考试

    内容全是英文。

    还是不搭理那张被掀翻的桌子要容易一些吧。不如站起身,掸掉腿

    上的碎屑,作势出屋走人——正如我母亲的做法。就在快要迈出屋子的

    时候,却又猛地扭过头,抛下最后一句话。听起来越无所谓,越妙。

    “干脆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我才不在乎呢。”她说。 [7]即Gattaca,又译《千钧一发》《变种异煞》《加蒂卡》等,是一部1997年的科幻电

    影。 原文片名“Gattaca”由DNA中四个含氮碱基(A-腺嘌呤、C-胞嘧啶、G-鸟嘌呤、T-胸腺嘧

    啶)的单词简写组成,“Gattaca”同时也是片中虚构的宇航公司的名称。

    [8]《神秘博士》是英国广播公司制作的一部科幻电视剧,讲述一位自称“博士”的时间领

    主的冒险经历。

    32第三章

    没有什么想不通,没有什么不可说

    33

    比如,比萨。

    好买点我想要的东西。

    我把这张传单撕了下来。谁让我缺钞票呢。

    酬极佳。钞票,钞票,大把钞票。”传单上写着。

    公园里还贴着别的传单,其中一张在征数学或科学辅导教师。“薪

    这种说法吗?”

    “‘佩吉’是何方神圣?”我向别的狗主打听。“她持有博士学位以证实

    音。

    “佩吉”的女子的话:你对你的孩子说话的方式,会变成他们内心的声

    给人类的新生儿家长的,免费给新生儿家长支招。传单引用了某位名叫

    树荫下躺着了,叫它它也不肯挪窝。我在公园里见到了一份传单,是写

    一天之内,我遛了七次狗。结果等我们到了公园里,狗儿干脆溜到

    子。有那么片刻,五只烧杯摔到地面的脆响总算被我忘到了脑后。

    于是,我们用鼻子互相蹭蹭,狗儿湿漉漉的鼻子蹭着我干巴巴的鼻

    我要给狗儿一份零食,给一个球,它却只想用鼻子蹭蹭我。

    “你为什么不求任何回报?”我问小狗,“你一定有所求吧。”

    生般威严的口吻下令——“跟上”,狗儿便乖乖跟上,不求任何回报。

    在家里,我会干些烟火气更足的事,比如跟我家狗狗讲话。我用医

    34

    学的科目是什么,我就得教什么。学生们会事先填一份申请表。

    我在公共图书馆跟学生见了面。每个学生我要教一个小时;学生想

    是一小时赚三块比萨吗?

    有听清楚“那个数”。

    “起薪给你这个数,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女子说。可惜的是,我没

    一个星期后,我拨通了传单上的电话号码。

    等到实在无事可做,我把刚洗过的衣服又洗了一次。

    知道,地面却依旧完好无损。

    我想象着脚下裂开一个无底洞,要不至少是个中等大小的裂缝。谁

    好,挥手打招呼也好),此刻却依旧是那副老样子。

    谁知道,从不正眼瞧我的公共汽车司机(不管我上车也好,下车也

    我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眼光看你。”

    再也不能拖下去的一刻。假如那时你再不念完的话,人人都会用异样的

    我进实验室的第一年,某位临近毕业的学生曾说:“念博士,会有

    处塞满了衣服。

    双膝。结果跟料想中差不多——不见得有多让人茅塞顿开,倒确实是到

    躲在壁橱里,那是种什么感觉?于是我钻进了壁橱,伸出胳膊搂住

    蜷成一团躲进壁橱里,直到我们一分钟后回到家。

    家里,哪怕只有一分钟,它都会“呜呜”哀鸣。狗狗伤心地朝壁橱奔去,有人受苦,会苦得溢于言表。举例来说,每次我们把狗儿单独留在

    35

    更远、更大(例如,水中的鱼)。一旦那条鱼被拽出水面,你会深感失

    因为折射,我无法隐身;也正因为折射,水中的事物显得比预料中

    纷记下了这句话。

    我又补上一句,正因为光如此多元,它也真的酷到家了。学生们纷

    共有五种属性。它并不单一,而是一段频谱。

    不管他们之前申请学习的是什么科目,我要求每位学生都记下:光

    的时候一头撞上了玻璃。”我说。

    玻璃时依然会偏折,因此玻璃并不隐形,除非你碰巧没有注意到,出门

    穿过你,笔直穿透,不发生偏折。举个例,玻璃是透明的,但光线穿过

    气相同的折射率,也就是说,光线察觉不到你的存在,像穿过空气一样

    “非常难。第一,你必须具备透明的器官。第二,你必须具备跟空

    “不开玩笑。”学生说。

    “你开玩笑吧?”我说。

    “隐身到底有多难呢?”学生说。

    我告诉学生,想问什么都行。问你一直想要求解的问题吧。

    白。”

    “软盘究竟‘软’在哪里?”学生问。我回答:“你得身临其境才会明

    ——“哇噢”。

    分年轻。一名学生声称,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软盘”,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来上辅导课的学生大多数在念本科。但在我眼中,学生个个显得十

    行得通。

    这些。不过,假如你下周再来,下下周再来,下下下周再来的话,可能

    我经常读着申请表然后宣布:依我看,我不可能在一小时之内教会

    电学……磁学……电路。

    二年级有机化学。

    一年级普通化学。

    36

    口。

    下。到了最后,我把艾瑞克叫过来帮忙。也许,高跟鞋只是个牵手的借

    站在通风橱旁边做实验,却无法迈开步子走路,无法走到椅子旁边坐

    致妆容又意义何在?不过,有那么一次,我试着穿了双高跟鞋。我可以

    睬,原因在于:假如一天到晚身穿实验服,戴着护目镜,漂亮衣服和精

    在调情。“穿你最漂亮的衣服,化好妆。”我的死党指导道。我没有理

    刚开始交往的头几个月,艾瑞克跟我在工作上都交了白卷。我们总

    道:“狗狗。”

    至于此刻,厨房里的艾瑞克又在问:“谁忘了喂狗狗?”我答

    动’键呢?”

    灯呢?”艾瑞克说。“为什么你经常把东西放进微波炉里,却忘了摁‘启

    “你的记忆力颇为惊人,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记得关橱柜,不记得关

    “秦、汉、隋、唐、宋、元、明、清。”我回答。

    “列一列朝代。”

    她会考我:“中国第一个皇帝是谁?统治了多长时间?”

    忘。她教我四大美女、四大发明、四大名著。

    我们一家抵美以后,我妈便开始教我关于中国的知识。她认定我会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切勿缘木求鱼。

    大池小鱼。

    小池大鱼。

    关于鱼的谚语倒是不少:

    望。

    37

    “我得挂电话了。”我说。

    “你还回来吗?”她问。

    办不到。”

    我终于将电话接了起来。“你真贴心,可惜我觉得,这些我一样也

    “你喜欢金属乐吗?”实验室同事又问,“玩冲撞[9]

    呢?”

    “如果你不爱蹦极,我们去玩滑索呗。”

    “如果你不爱跳伞,我们去玩蹦极呗。”

    留言还在继续。

    没有什么比从飞机上纵身一跃更让人忘却烦恼的了,她说。

    她可以带我去。她知道一个跳伞的好地方,时不时会去一趟。

    我没有接,同事便留言问我,是否对跳伞感兴趣。假如我感兴趣,打来了电话。

    我那空荡荡的办公桌;不然,她便是留意到了。一个月后,实验室同事

    我砸烧杯的时候,我的实验室同事并不在场。不过,她必定听说了

    胡子很难画,所以画了许多许多次。

    脸。“马里奥应该这么画嘛。”他说。可惜的是,艾瑞克也觉得马里奥的

    没过多久,艾瑞克便心领神会。他来找我,开玩笑地板着一张

    一个吃豆人。

    里奥,可惜我画马里奥画不好(马里奥的胡子太难画了),于是我再画

    画上几笔。艾瑞克痴迷吃豆人,于是我画了不少吃豆人;艾瑞克痴迷马

    些宝贝搁上他的办公桌。我打开艾瑞克的实验笔记,翻到后面某一页,某种辣味墨西哥卷饼),最爱喝什么(答案是波旁威士忌),然后把这

    觉;或者说,我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问艾瑞克最爱吃什么(答案是

    趁艾瑞克不留神,我会在他的桌上放小礼物。我做得神不知鬼不

    38

    每当变成这副样子,我便会轻轻松松地被各种食品广告俘

    又把他叫回来,让他再演一遍。

    进了厨房,活像脚上蹬着旱冰鞋。反正我以为他脚上蹬着旱冰鞋,于是

    “你吃过东西了吗?”艾瑞克一边问,一边脱下大衣摘下包,一溜烟

    会红得吓人,大家肯定再也不许我喝酒。

    我对某件宝贝感恩戴德——能分解酒精的酶。要是没有它,我的脸

    道玻璃要回收的嘛。”

    “不好意思。”我答道。“刚才我真该把酒瓶放进回收箱,我明明知

    是开口问道。

    “是你喝光的?”艾瑞克回到家,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只空酒瓶,于

    瓶里的酒越来越少。

    我从酒铺买来了一瓶杜松子酒,搁在桌上。此刻,我正眼睁睁望着

    有人给了我心理医生的联络方式。

    嘛。”这一个月算是个宽限期。此后没多久,我被勒令休起了病假,又

    说到我从实验室缺勤了整整一个月,艾瑞克认定:“这种事常有

    与之同流而平庸。

    我父亲自己编了条格言:贤于己者,与之思齐而致远;不如己者,从未遇见过她,只怕我也不会经常扪心自问“既生瑜,何生亮”吧。

    实验室同事是个好心人,但有些时候,我会在心中暗自嘀咕:假如

    它打理过了。

    很显然,后院没有熊。那是我家的小狗,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替

    话。

    “你不会相信的——不过,我家后院有头熊。”说完,我挂断了电

    “怎么啦?”

    39

    艾瑞克有事要跟我讲,让我坐到沙发上。

    一边说。

    “这个蠢城市”——次日早上,我一边走遍整条街找我家的垃圾桶,见垃圾桶被风卷走的声音。

    家里所有的窗户,钻进被窝,却依然能够听见树枝断裂坠落的声音,听

    来了强风警报。据预测,风速将超过每小时四十英里。我们关上了

    秒,感觉也像是被高压水龙头喷过。

    道,下完冰雹,居然又来了一场古怪的暴风雨,只要在室外站上一毫

    显得格外刺眼。冰雹落得又快又猛,劈头盖脸地砸向世间万物。谁知

    来了冰雹警报。开始下冰雹的时候,我正在室外,一团团白色冰雹

    秋末,天气如下:

    心,“太费事。”

    我每一顿都盛在纸碟上,搁到腿上吃。“再也不用餐具了,”我下定了决

    今天是周末吗?或者是“微波炉加热春卷日”?总而言之,艾瑞克和

    我已不知今夕何夕。

    瞧,我根本没有走人行道,却在绿化带中穿梭而行。

    不对,不该说是“逛了超市”,应该说是“出征超市”。

    我们两人又一起逛了趟超市。

    瑞克不得不拉开我,以免我干脆把脸贴上去。

    虏。“Tyson”牌百分百纯天然成分熟鸡块。我的脸朝屏幕越凑越近,艾

    40

    话。“拜托你停下脚步,稍等片刻,好让我追上你。假如你始终不让我

    说完,我拨开艾瑞克那秋色般的头发,压低了声音,低成了悄悄

    “你还记得吗?”

    了他人甘愿献出生命的人,说不定是为了救某个过马路的准妈妈呢。”

    唾手可得,似乎很不公平啊。你上辈子一定是只屎壳郎吧。或者是个为

    有拐过,是为什么呀?”“你的家人如此贴心,是为什么呀?”“样样你都

    当第一声鼾声钻进耳朵,我开口问道:“你的人生之路连个弯也没

    问他问题。

    我因此养成了一种习惯:只有当艾瑞克沉入梦乡之后,我才敢开口

    用心过。”

    遍。“你明明有手有脑,自己找答案吧。”“你想知道日子该怎么过吗?

    过,我父亲是那种老师——什么知识一旦教过,就不肯再教第二

    数学是有人教呢,还是靠自学?讽刺的是,他终究还是会来教我。不

    你可以自己去查答案。紧接着,他反问我一个问题:想当初,他学高等

    在水面上?负数为什么不是质数),他一概回答——你明明有手有脑,十岁的我必须伸长脖子仰望他。对我的所有问题(比如,冰为什么会浮

    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太愿意开口问问题。父亲个子不高,但

    说完我便放声大笑。笑声听上去很疯狂。

    啊。我开心得很。”

    “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我问艾瑞克。“因为我没什么不对劲

    了。看心理医生?想也没有想过。”

    “看哪门子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联系信息当初一转头就被我扔掉

    “或许你该去看看这个心理医生。”

    “在听。”我说。

    “你在听吗?”他说。

    41

    “没错,比如这样。”那位女士答道。

    溺死了。”

    沉。二氯甲烷是一种溶剂,擦在皮肤上会有灼烧感。我游啊游啊,结果

    “比如这样么——最近,我梦见自己在一个巨大的二氯甲烷池中浮

    “除非你决定闹点大事。”那位女士答道。

    看过心理医生吗?”

    我还问了问分管我健康保险的女士:“你确定我父母不会知道我去

    回到家,我告诉艾瑞克,我已经去看过心理医生,这下他开心了?

    时值初冬,我却自始至终感觉寒气入骨。

    我始终没有脱下那件外套。

    能挨门口坐多近,我就坐得有多近。

    瞳,戴的是我仅有的一副处方眼镜。

    摘掉。于是我瞎诌了一个借口,解释眼镜为什么不能摘——我刚散过

    镜,身穿胀鼓鼓的长外套。过了半小时,医生告诉我,太阳镜随时可以

    刚开始几次去看医生,在诊所露面的时候,我次次都戴超大太阳

    “我是认真的。”艾瑞克说。这一次,他的语声很轻。

    严肃。

    “去跟医生聊聊吧。”艾瑞克说。这一次,他的口吻非常坚定,非常

    现在,我的胆子大了一些,敢在艾瑞克醒着的时候说这些话了。

    追上你,我又怎么能嫁给你呢?”

    42

    把握住了我的手,而我全神贯注想要管好自己,不让自己乱动大拇指。

    此刻,我们俩正带着狗出门,去买外卖。我四下走动着。艾瑞克再次一

    艾瑞克想不通的是,即使到了现在,我们依然没有解决上述问题。

    “抱歉。”我也冲他吼。

    “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握住我的手吗。”艾瑞克冲我吼。

    深地掐进艾瑞克的掌心,害他松开手。

    我有个下意识的动作——没办法长时间地牵手。我的拇指最终会深

    艾瑞克说,他发觉在那堵“玻璃”后,还有着更多玻璃。

    分,隔着他所谓的“十英寸厚的防弹玻璃”。

    跟我约会一年后,艾瑞克说,他希望能懂我,而不是始终有点生

    上再顶个苹果,我会乖乖照办。

    我倒宁愿那是道有形的鸿沟。吩咐我踩着钢丝横越大峡谷好了,头

    “那是什么呢?”当时我问道。

    鸿沟。

    从最开始,心理医生便宣布:你必须跨越一道鸿沟,它并非有形的

    会,但什么也记不起来。

    了。我感觉浑身火辣辣地发烫。你问我那次有没有去开会?我去开了

    我还没有走进会议室,艾瑞克瞅准空子截住了我,对我表白。我呆住

    来打算等到我开完会,但他整整一天如坐针毡,整整一宿没有睡着。趁

    艾瑞克第一次开口说“我爱你”,是在实验室里、某次会议前。他本

    笑。“跟个陌生人聊你自己的私事?花钱让陌生人听你讲话?”

    光是想想我妈知道我去看心理医生会说些什么,我就觉得好

    43

    你们全改过来吧。”

    我又说:“只许用笔。这样我才能发现你们所有的错误,希望能帮

    我对学生说:“首先,你们肚子饿吗?爱吃薯片吗?”

    不跑题?如何按计划教学呢?

    试试吧。”我回答。不过,当辅导老师并不容易。如何在一段时间之内

    纷前来找我,因为其余的老师不收他们。“你能教我吗?”他们问。“我

    目前,我辅导的学生又多了一些。要学磁学、电学、电路的学生纷

    “噢,你愤怒,很愤怒。”心理医生说。

    “但我并不愤怒。”我说。

    有助于疏解怒火。

    我把这件事告诉心理医生,医生提议:站到镜子前面去。镜中观己

    这个同学跟我的关系一直不怎么铁。真希望当初踢了她一脚。

    个撒谎精。

    有。她却说,一定有吧。我又说,没有。结果她去找老师告状,说我是

    腰,我恨不得踢她一脚。她问我,我的父母有没有这么做过。我说,没

    的。她的父母是白人。我望着同学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同学直起

    “这笑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问同学。同学回答,是她父母讲

    与其说它是个笑话,不如说它是种立场。

    师”、“医生”与“投资银行家”。

    选的不再是“医生”与“医生”,而是“医生”与“科学家”、“医生”与“工程

    迄今为止,我已经听过上述笑话的诸多版本。时代不同了,因此备

    中选一块。

    出两种标牌,其中一块写着“医生”,另一块也写着“医生”。宝宝必须从

    中学时代,同学曾给我讲过一则笑话:亚裔宝宝出生时,其父母拿我还说:“薯片吃光了?全吃光了?好吧,你们乖乖待着,我再去

    买一些。”

    有一次上辅导课,一名来学磁学的学生开口讲起了他成长的故乡。

    是个小岛。

    位于大西洋中部。

    岛上只有一名牙医。

    牙医正是他的父亲。

    我明白,学生不过是想打发时间,但他的故事引人入胜,所以我让

    他讲完了,然后给他讲了另一个关于牙齿的故事。

    “你亲眼见过镭吗?它美丽绝伦,能发出荧光。二十世纪末期,它

    曾被用于制造夜光表。为了刷涂夜光表,姑娘们会把画笔往一品脱镭漆

    里蘸一蘸,又用嘴抿掉多余的镭漆。”

    “当时人们还不知道,摄入的镭达到一定量后,便会直达骨骼。镭

    跟钙有诸多相似之处,因此它们在元素周期表里排在同一列。”

    “最先烂掉的,是姑娘们的牙齿。”

    “紧接着,是全身每一处。”

    “要从人体中根除镭,必须将人体火化,然后用盐酸煮。”

    听完上述故事,学生准备好好学习磁学了。他把这堂课上本该做

    完、眼下却一个字没写的作业单递给了我。

    44

    “别喝镭漆。喝水吧。”我总结道。

    番。

    不知道是从哪里,我曾经读到:好老师每教完一课,都会总结一

    45

    句:“就是它。”

    紧接着,当我微微一笑,艾瑞克伸手向我的笑容一指,说了

    “哈?”他答道。

    “你喜欢我哪一点?”当天晚上,我冲艾瑞克问道。

    心理医生宣布:我的父母不可能从不亲热,因为明明有了我。

    不得从万丈高楼纵身跳下的原因?尽管我恐高得厉害。

    么时候见过父母接吻。难道,这便是我一听见深情款款的甜言蜜语就恨

    我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父母牵手,什么时候见过父母相拥,什

    或许不是玻璃做的。却是陶瓷做的?

    道的吧。”

    那周晚些时候,我的死党叹道:“天哪,他又不是玻璃做的。你知

    “你想干些什么?”我问艾瑞克。

    “那你想干些什么?”艾瑞克问我。

    们哪里也没有去。以前我们不是经常一起活动吗?”

    “或许,我们俩一起做的事情不够多?”我向艾瑞克求证,“最近我

    只古怪的狗,喜欢淋雨。

    得一身湿?因为艾瑞克带它出门了嘛。每逢下雨,狗儿都很激动。它是

    毯,狗儿在上面滚来滚去,仿佛地毯是一片绿草。至于狗儿为什么会弄

    于:我们任由狗儿在家里四处撒欢:沙发、床、咖啡桌,再加上两张地

    我跟艾瑞克在家。下着雨,整间公寓散发出湿漉漉的狗味。原因在

    我把做完的作业单递回给学生。

    “每天至少三公升。”我总结道。

    46

    叶不同——绿叶之所以是绿色,因为它吸收红光。

    激光发出时即自带颜色。之所以是绿色,因为发出的是绿光。跟树

    看表演的过程中,我被激光迷住了。光束数不胜数。

    “拜托,给‘披头士’一个机会吧。”艾瑞克提议。

    死去活来,他父亲则是个“洗心革面”的嬉皮士。

    艾瑞克则是听着“披头士”的歌长大的。他母亲一度迷“披头士”迷得

    人家弗雷迪·默丘里还姓“水星”呢。[11]

    上去有多俗套。

    “佛莱迪·摩克瑞让科学显得很酷。”我嘴里咕哝,尽管心知这话听

    待发的性爱机器,像颗即将引爆的原子弹……叫我‘华氏先生’。”

    飞船,一路冲向火星,一路穿云破雾。我是颗失控的卫星。我是台蓄势

    我》(Don't Stop Me Now)那一曲。听听那首歌的歌词:“我是艘火箭

    我迷的是“皇后”乐队和佛莱迪·摩克瑞[10]

    ,迷的是《现在别拦着

    克说道。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披头士’乐队啊。”落座的时候,我又对艾瑞

    瑞克说道。

    “可我不喜欢‘披头士’乐队啊。”排队等看表演的时候,我轻声对艾

    (A Day in the Life)。

    Me and My Monkey),《漂泊者》(Nowhere Man),《生命中的一天》 瞒,除了我和我的猴子》(Everybody’s Got Something to Hide Except That Girl),《哦!亲爱的》(Oh! Darling),《每个人都有事要隐

    (She Said She Said),《你会失去那个女孩》(You’re Going to Lose 曲目如下:《亲爱的普鲁登斯》(Dear Prudence),《她说她说》 士”乐队激光表演。

    我们决定,去科学博物馆。科学博物馆里有天文馆,还有个“披头

    有些学生分不清楚:究竟他们感知到的颜色,是发光所致,还是吸

    收所致?我告诉学生,如果你能在黑暗中看出颜色,那便归功于物体自

    身,是发光。从这一意义上讲,作为一种颜色,绿色激光比世界上最绿

    的叶子更加纯粹。

    看完激光表演,但凡目力所及(白墙也好,碧空也好,艾瑞克的脸

    也好),我的眼前尽是猫头鹰和潜水艇形状的激光束。

    “你不喜欢。”艾瑞克说。

    “喜欢啊。我喜欢尝试新事物嘛。”我说。

    “你明明不喜欢。”艾瑞克说。

    “不喜欢。”我说。

    “那首《亲爱的普鲁登斯》呢?”艾瑞克问。

    “那是哪首?”

    等到我终于弄明白是哪一首(“是第一首。”“第一首?”“配有猫头

    鹰激光的那首啊。”“哪只猫头鹰?”“绿色的猫头鹰。”“唔,原来是那首

    歌,那首还不错。”“仅仅是‘不错’而已?”“算是很不赖吧。”),艾瑞克

    已经逛够了博物馆,一心只想走人了。

    47

    唱团演奏,或者给任何人伴奏,可惜还没有出色到足以举办演奏会的地

    了。”一时之间,我倒是恨不得放声尖叫。我弹琴弹得不错,足以为合

    《致爱丽丝》,我恐怕会忍不住放声尖叫。这首曲子也被抬得太高

    曲《致爱丽丝》,一名男子迈步走来,开口对我说:“要是再听到一回 是——念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次,我在某间咖啡馆从头到尾弹完了一

    尾弹完一曲《致爱丽丝》。不过我不弹,原因是我怯场,还有个原因则

    跨八个音节。我最爱的是《雨滴前奏曲》,但我也可以不看乐谱从头到

    个小时,掌心绑上一只乒乓球。我的手指越长越长,张开可以在琴键上

    我从七岁开始学琴,受过正统训练。刚开始的时候,我每天练习三

    寂。不过,我练钢琴倒是已经练了十年。

    是艾瑞克领我进了流行音乐的大门。在此之前,我聆听的是一片静

    48

    我说了句:“假如你是一种动物,那一定是树懒。”

    艾瑞克说了句:“假如你是一种感情,那一定是怨气。”

    话虽如此,我与艾瑞克却还是在服装货架旁吵了一架。

    “不是针对你,泛指嘛。”

    “你什么意思?”

    “世上有音乐家,也有会演奏乐器的人。”

    “我就不行啊。”

    乐家,就能告诉你这一点。”

    我告诉艾瑞克,他必定颇有天赋。艾瑞克摇了摇头。“只要是个音

    拍。

    种种节日盛饰。不过,曲子才放了两小节,艾瑞克居然就能听出是54

    曲子是54拍。当时我们并没有在聊音乐,只是穿过梅西百货,流连于

    去年,在梅西百货,艾瑞克特意停下脚步告诉我,我们头顶响着的

    我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不“照本宣科”?

    说。

    “爵士乐教你如何即兴发挥,好让你不仅仅是照本宣科。”艾瑞克

    队,艾瑞克报了名。

    因跟打鼓一点也不沾边。女生只是觉得艾瑞克长得帅。大学有支爵士乐

    单”。哪有这等好事?直到念大学,艾瑞克才算是“滚成床单”,而且原

    他“泡到妞”。实际上,当初那位朋友吹嘘的是,打鼓能让他“滚成床

    五支乐队,还要加上学校的军乐队。有人给艾瑞克支招,宣称打鼓能让

    组了不少乐队,取了些不知所谓的名字。曾经一度,艾瑞克同时参加了

    如此,你时不时就能发现艾瑞克在哼歌。从小到大,艾瑞克和他的朋友

    艾瑞克却一心痴爱音乐,以至于他的脑海中时刻回荡着歌曲。正因

    惜像个机器人,既没有痛苦哀伤,也没有欢欣雀跃。”

    步。“你缺乏感情。”我的俄裔钢琴老师声称,“你的演奏精准无误,可不过,也正因为满腔怨气,我才会这么说。

    我一定是聋了。我明明知道《亲爱的普鲁登斯》听上去什么样嘛,我已经听过不下十遍了。艾瑞克也用音响为我放过这首歌,顺带讲解了

    一大堆。到了次日,艾瑞克声称:“昨天我本来盼着,除了‘不错’和‘还

    行’,你还能说点别的呢。”

    于是我试着救了救场。不如调侃一下该曲的节奏?

    那支曲子“节奏感很强”?“节奏很……有理有节”?

    看上去并不奏效。艾瑞克掉转了眼神,没有笑。 [9]冲撞,一种极端的舞蹈风格,重金属音乐互动文化。

    [10]佛莱迪·摩克瑞(1946-1991),英国歌手、词曲作家及唱片监制,以摇滚乐队“皇

    后”乐队的主唱和主创身份出名。

    [11]“摩克瑞”(Mercury)在英文中意为“水星”。

    49第四章

    别离我太近,也别丢下我

    50

    一层死皮,从我身上剥落下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惧意席卷了我:我身上的中国味正越来越淡。仿佛

    二十个街区,只觉得满心窘迫。

    然而,最终我并没有再换一辆出租车。我迈开脚步,走了大约整整

    字的我只好下了出租车,打算另换一辆。

    的名字,以便将餐馆的中文名字输入GPS。到头来,写不出餐馆中文名

    且不带口音,可惜的是,司机不知道那家餐馆在哪儿。他让我写下餐馆

    去某餐馆,打算跟妈妈及她的朋友汇合。我能够流利地说出餐馆名,而

    哪里。“太妙了!”我暗自心想,直到我坐上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载我

    业之际。第二次返回中国的时候,家里对我少管了很多。我爱去哪里去

    离开中国后,我只回去过两次,一次是念初中期间,一次是高中毕

    吧。我一个汉字也不会写。

    会认至少三千汉字,才能阅读中文报纸;我会认的汉字可能有一千

    还没有在雪上撒尿,好歹欣赏河山一片白吧。

    我起了个早,清晨五点钟。趁着铲雪车尚未到来,趁着一只只狗儿

    错。但话说回来,气象员也算得上“未雨绸缪”了。

    不清究竟哪一点更让我吃惊,是片片雪花呢,还是气象员终究没有说

    十二月,气象员天天都预告会下雪。到了最后,终于下了雪。我说

    51

    在诸多中国方言之中,我只会讲一种。我母亲还会讲另外一种。

    道。

    “没错,不许‘动口’取笑。不过,也不许‘动手’揉我的脸。”我答

    “你其实是想说‘别打脸’,也就是‘别拿我开涮’吧。”艾瑞克问道。

    无论玩什么游戏玩输了,我会说:“别揉脸。”

    “没错,不过谁丧气的时候会‘毛起’眉头呢?”艾瑞克说。

    眉头确实是毛茸茸的,不对吗?

    人取貌”“眉头毛了起来”。

    在被艾瑞克纠正之前,我曾经说过以下词句:“五音勿全”“切勿以

    因为在汉语中,反正就只用一个词。“关”。

    说‘断’的时候,你也会说‘关’。”艾瑞克说。

    用‘关’这个字眼。‘关’灯也好,‘关’电视也好,‘关’烤箱也好。即使想

    不是我的母语。“习语你总是用得有点不对劲,而且你在什么场合都

    感受。我讲英文讲得更顺,但艾瑞克声称,他依然能够觉察出,英文并

    不管中文还是英文,哪种语言都无法运用自如——这是一种诡异的

    这样一来,那层皮便能保住。

    十二个宝宝,捆在十二个成年人身上。

    七辆自行车。

    三只香蕉。

    数,所以我尽可能地把遇到的每样东西都数一数。

    来”),已经全部切换到了英文语境下。奇怪的是,我依然用中文数

    中说起中文了。我的一步步逻辑推理(例如“因此”“所以”“如此一

    孩提时代,我常在梦中说中文,但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梦

    那层皮肤之下,是我身上的“美国味”。

    52

    反射,是光最易于阐释的属性。勺子正面是凹镜,勺子背面是凸

    当左邻右舍问起来,她告诉大家,我家里有三个“机场”。

    匠到我家来干活。我母亲始终说不清“漆匠”这个词。她说的是“机场”。

    不过,有些时候确实挺搞笑。我即将去念大学的那个夏季,几个漆

    仿佛英文讲得蹩脚很搞笑。

    高音量,仿佛英文讲得蹩脚跟耳聋没什么分别。人们依然会哈哈大笑,利,一定很让妈妈恼火。即使到了现在,人们跟她讲话的时候依然会提

    言,正如英文渐渐成了我的语言。到了六岁,我的英文已经讲得颇为流

    后来我暗自琢磨:妈妈不教我上海话,或许因为上海话是她的语

    可惜,她只教我普通话。

    或许,我并没有弄懂的必要,我只是希望弄懂。

    被儿时好友簇拥着的妈妈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非要弄懂我们说的每句话?”当我终于来到餐馆的时候,思是叫辆出租车。

    度不整洁——说到我,说到我的卧室,母亲就会用这个词。“打的”,意

    我稍微懂几句上海话。怎么可能半点也不会呢?“邋遢”,意思是极

    脑感受到的,是生理的疼痛。

    研究表明:对于被拒,人脑的感受并不像是心碎,却像是骨折。大

    话。

    他讲上海话,他们两人只讲普通话。等到我出生,母亲也不跟我讲上海

    尽管在上海住了八年,父亲却不会讲上海话。或许是因为母亲不跟

    解又深了一分。

    脱像歌曲一样。等到得知法国人对自己的语言极为自豪,我对母亲的了

    言。第一次听到法语时,我便想起了母亲。错落的音节颇为相似,活脱

    同,显得更诗意、更优美,被某些人(比如我母亲)誉为中国最美的方

    她跟在中国的家人好友讲上海话。上海话听上去与普通话截然不

    53

    那还有什么可看?

    视台[12]

    了。也别再看TLC频道[13]

    了。

    看电视成了一种煎熬。艾瑞克说,“别看美食频道了。别看精彩电

    狗儿坐着不动。“这两人在给我下套呢。”狗儿暗自心想。

    必须挑一边。

    在户外,我从一头扔出一个球,艾瑞克从另一头扔出一个球,狗儿

    我们两人不再共用一床被子,我们各用各的。

    这一期间的变化如下:

    这词让我想起拉丁舞。

    “前途未卜。”艾瑞克回答。

    态?”

    于是,我向艾瑞克问起了我们两人的恋情。“你觉得目前是什么状

    的种种呢?“人生便在大喜与大悲之间。”我曾听智者说过。

    所有喜剧皆以喜结连理收尾。所有悲剧皆以告别人世告终。但其间

    “为了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为什么呢?”

    “瞪勺子。”我答道。

    “你在干什么?”艾瑞克问道。

    举到面前,然后向远处挪去,在勺子映出我的鼻子的一瞬间暂停。

    镜。晚餐时分,我特意多留了些时间来品味这一有趣的事实。我将勺子

    54

    所以,千万别用“金属一样灰”这种说法。

    属打交道。

    色,取决于该金属的价态。我告诉学生,以前在实验室,我就跟上述金

    呈薰衣草紫色,铜呈品蓝色,镍呈海绿色,钴呈暗橙色。铬则有诸多颜

    排在元素周期表中间的是过渡金属。它们属性奇特,颜色缤纷。锰

    还有太阳西沉、红光偏折最厉害时天空的颜色——瞧!漫天晚霞。

    别人衣服和鞋子的颜色。

    我的衣服和鞋子的颜色。

    间都被我们花在聊颜色上了。

    按理来讲,我要帮这名学生辅导GRE[14]

    考试,但辅导课的大部分时

    阳。”

    光散得多,因此处处可见碧空;黄光散得少,因此只见一轮金黄的太

    “很棒。”我说,“这是色散,单调的白光透过棱镜分为七彩。”“蓝

    蓝色的,太阳多多少少是黄色的。

    影绰绰地看见,但必须长时间地定睛细望。她能看出,天空多多少少是

    极差。目前,这便是我的肩头重任,因为我有一名这样的学生。她能影

    如何向一位“盲人”解释颜色?那位“盲人”并不是毫无视力,但视力

    着的时候变成这样的。

    瑞克的腿上,他的胳膊搁在我的胳膊上,狗儿待在最上面。一定是在睡

    刚开始并没有。但当我一觉醒来,我们正彼此相拥。我的腿搁在艾

    “你们还搂搂抱抱吗?”死党问道。

    死党宁愿拖到最后一刻再揭晓成败,也不愿意病患早早认输。

    手,不要单为求证而演狗血剧。”

    我的死党宣布,“天意难违啊。不过,别作恶。不要为分手而分

    55

    每隔一阵,学校会打来电话,瞧瞧我休假休得怎么样了。

    心理医生又补上一句:如果办不到,那就装吧。

    关于幸福,有一条建议:最稳妥的幸福之路,是为他人寻求幸福。

    “棒极了!棒极了!”他妈妈说。

    “我的心肝宝贝。”他妈妈说。

    “意料之中。”他妈妈说。

    艾瑞克提到,找工作很顺利。面试一个接着一个。

    味料——番茄酱加碎胡椒,蛋黄酱加蜂蜜。

    听见艾瑞克把今天做了些什么细细地讲给妈妈听,细到他午餐时用的调

    没有露面。我回到家中,正赶上艾瑞克跟他妈妈在开着免提通电话。我

    听到我的回复,对方挂断了电话。到了该生的下一堂辅导课,学生

    “教她看晚霞。”

    “你到底在教她些什么?”

    “不,GRE不考‘颜色’。不过,还真应该考一考。”

    一口一个‘颜色’。GRE考‘颜色’吗?”

    次日,我接到了该学生妈妈的电话。“我女儿只字不提GRE,倒是

    “也行得通。”

    学生问:“大象一样灰呢?”

    换成“迷雾一样灰”“烟尘一样灰”之类的说法吧。

    56

    此时此刻,艾瑞克从我公寓的书桌旁边走过,将电话递给我。艾瑞

    脸涨得通红。我并不觉得自己美。我哪有锰那么美。

    奖我的瓶瓶罐罐——它们多美啊。美丽的化学,正配美丽的女孩。我的

    我与艾瑞克尚未开始约会时,艾瑞克会从我的通风橱旁边走过,夸

    我给这只公仔取了个名字,叫作“科学,你这混球”。

    死,去死吧”。我倒是试了试,可惜事实证明,公仔的质量实在过硬。

    仔。我得抓住公仔的腿把它揍得“肚破肠流”,同时放声大喊“去死,去

    做成,眼睛是两个“X”,嘴巴是条线。这玩意叫作“去死去死”泄愤公

    我的死党送了我一件礼物。是只毛绒玩具娃娃,头发由黄色的纱线

    息了。为了出门去取包裹,我往身上裹了条毯子。

    朗,暖洋洋的,可惜只要脚一踏出门,你就会感觉皮肤细胞已经奄奄一

    一月没有下雪,却依然寒气刺骨。从窗口望去,天气显得颇为晴

    “问得好。所以,你真的想当科学家吗?”我答道。

    “那我究竟是在学什么呢?”一名学生问道。

    一个填不上的无底洞。

    未被证实。

    定理之所以成为定理,因为它们从未被证伪;可惜的是,它们也从

    道吗?科学家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就会犯错。”

    对于那些自称立志当个科学家的学生,我会问:“你确定吗?你知

    “也不怎么样。”

    “你的健康状况呢?”

    “不怎么样。”我答道。

    57

    “能坏到哪里去呢?”人人都说。

    越长越是年轻。因此有种说法:亚洲女子永不老。

    在中国,雨水由地升空,日月互换位置。人人从右至左读书,人人

    假话说多了也成真。

    我旁边的男子之口。

    这种说法。要么出自好奇的同学之口,要不然的话,便出自乘飞机时坐

    中华民族落后而颠倒,是个找不准方向的民族——我也曾经听到过

    为中国落后。

    ——那当初还争什么男女平等呢?因此,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依然认

    在中国,已婚女子并不改姓。我母亲认为改姓这一西方传统很老套

    准。

    爱。要是用中文讲,应该是“上床”,或者“困觉”?我觉得是,但我拿不

    从未听过父母嘴里冒出“做爱”两个字,不过,我们一家默认婚前不得做

    亲则吩咐,婚后不要改姓。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的态度斩钉截铁。我

    敢想。早在遇见艾瑞克之前,父亲就叮嘱我,婚前不许跟异性同居;母

    他们并不知道艾瑞克在跟我同居。我可没胆告诉父母,简直想也不

    为了避免上述情形,我会对父母撒谎。

    本科时代,我有个华裔室友,她每周日都会哭上两个小时。

    本科时代,我有个华裔室友,她每周日都给父母打电话。

    他们一致同意:我不该再当小孩子,长大成人的时候到了。

    我父亲会问:“你什么时候能还助学贷款?什么时候买房子?”

    我母亲会问:“你什么时候能念完博士?什么时候找工作?”

    起什么“调味料”。

    可是,我的父母罕少跟我聊天。再说了,就算聊天,我们也不会聊

    克是个乐天派,他鼓励我打电话给我的父母,把真相告诉他们。

    58

    么都干不好。

    父母生我的气,我便受不了。我睡不着;而一旦睡不着,我便又什

    我意识到,我并不擅长“掌舵”。我害怕,我内疚。

    上。”

    由总有过期的一天。当长大成人开始掌舵的一刻,责任就落到了你的肩

    J.K.罗琳曾在某毕业典礼上发言:“怪父母给你带错了路——这个理

    可惜的是,我这个人不经打,更别提我还有乳糖不耐症。

    有句俗语:“棍石或可断骨,毁谤于我无伤。”

    话而已。”

    战”。“别受影响。”医生说,“不过是千里之外,有人说了轻飘飘的几句

    又到了看心理医生的时间,心理医生声称,我母亲的举动是“心理

    吉了。

    咣”被砸的电话开成了免提,艾瑞克说了句“噢,这样啊”,立刻溜之大

    艾瑞克在一旁担忧地观望。“出了什么事?”他问道。我把正“咣

    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我母亲一声不吭,因为她正朝流理台上砸电话。

    值。”

    我母亲答道:“你以为你是谁?没有博士学位,你对我来说一文不

    我母亲答道:“那就别再打电话给我。至于回家,想都别想。”

    母:“爸,妈,博士我不会再念下去了。我要退学。”

    于是,我终于把大家的鼓励听了进去,鼓起勇气告诉了父随之而来的是五个不眠之夜,伴随着害怕、内疚、时不时发抖,加

    上无数次想系鞋带却捉不稳,不得不向艾瑞克求助,再加上恶心欲吐却

    又吐不出,因为我什么东西也没有吃。

    只要是个留着黑色短发的女人,只要是个身材矮壮的男人,我都避

    之唯恐不及。回回我都认为,是我父母找我问话来了。

    不经意间,我翻到了一部电影。一部惊悚片,剧中的一名年轻姑娘

    被一对戴着黑面罩的男女推进了汽车后座。

    应该是她的父母吧。不然还有谁会做这种事?一旦得出上述结论,我立刻尖叫了起来,把遥控器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这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命题。

    我踏入科学界,是因为当初爱上了科学,还是因为当初对科学颇为

    擅长,结果爱上了它?

    艾瑞克钟爱化学,其原因在于:世间万物皆由原子组成。四年前,艾瑞克与我第一次约会,地点是“国际煎饼屋”,时间是实验室下班以

    后。算是顿晚了一点的晚餐,或者算是顿早了一点的早餐——我们意识

    到,当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从分子层面去了解生命。从分子层面去了解宇宙。”艾瑞克说。

    原子的绝大部分都是空的。

    假如将每个原子中的空隙去掉,一块方糖便能装下整个世界的人

    口。

    59

    “他们会转过弯来的。”艾瑞克说。

    上。狗儿认定我是在玩游戏呢。

    扔遥控器,还是狗儿每次都把遥控器捡回来,规规矩矩地搁在我的膝盖

    我终于开口告诉艾瑞克:这样下去可不行,不管是时不时发抖,是

    60

    “铱”不了也“钌”不了的话,他恐怕就要“硒”“硅”了[15]。

    “钌”他。

    “铱”他。

    如何对待生病的化学家?

    一则笑话:

    鞋。我会像最为“自信”的哺乳动物——长颈鹿一样,高高地昂起头。

    子。或许,我在人群中会更加擅于交际,而不是垂下眼神一个劲盯着

    纸,还有桌边、壁炉旁那些名为发问实则夸赞的话),我会是什么样

    我常常在想,假如我像艾瑞克一样被养育长大(又是字条,又是贴

    “这算是坏事?”艾瑞克说。

    “可是,你不是连你父母说过的最难听的话也讲不出来吗?”我说。

    艾瑞克叹道:“我真不理解,他们竟然对你有这等影响力。”

    “很好。”我妈只说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找份工作。”我说。

    “那天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念完博士,然后

    如果余生还想闭上眼睛睡着觉,我必须给父母回电话,撒个谎。

    长;对除子女之外的人而言,他们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也许在某处,有句中国俗语提到了这种事:对子女而言,父母乃家

    “因为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艾瑞克说。

    “你怎么知道?”我说。

    61

    姑娘。”

    边说,一边用勺子绞起红色的意大利面。“我喜欢的是乖乖待在室内的

    “可是,我并不喜欢在六英尺深的新雪中跋涉的姑娘啊。”艾瑞克一

    踩过厚达六英尺的新雪,去书店买二手书。

    我提到了其中最快活的一位女孩,一个喜欢随性而为的女孩。她会

    我放眼窗外,凝望着纷纷飘落的雪花。

    对吧?

    未闻的乐队。她们能跟艾瑞克聊“复节奏”。世上是有“复节奏”这回事,于将音乐当作一种娱乐。她们喜爱“披头士”、前卫金属乐和一些我闻所

    这类女孩既幽默又活泼,与艾瑞克兴趣相投,尤其在音乐领域。她们乐

    列举了几类或许更加适合艾瑞克的女孩。比如,我们两人共同的朋友。

    我先向艾瑞克坦白——我真的说不清什么时候才能答复。随后,我

    花了整整五百年,才实现飞行的梦想。

    生试了一万次,才找到合适的电灯灯丝。从莱昂纳多到莱特兄弟,人类

    有些时候,我会暗自揣摩:艾瑞克是命中注定要从事科研吧。爱迪

    指盒收起来,等到我准备妥当的时候再求婚。

    是几个月以后,他会把戒指盒放进抽屉里。假如是几年以后,他会把戒

    以答复。假如对期限心中有数,下次他就能够更好地作规划。假如期限

    艾瑞克想知道,假如目前我无法答复他的求婚,那究竟什么时候可

    不是意大利面。

    演绎推理解读部分菜单,正如“反物质”不是物质,“反意大利面”恐怕也

    石,还是叫砖石?对我来说,后者只怕更有道理。在餐馆里,我可以靠

    柱,一排褐砂石房屋,每扇窗户都映出一盏水晶吊灯。究竟该叫褐砂

    于后湾的高档意大利餐厅,该店的景致具有典型的波士顿风格:一列灯

    套餐,以吸引钱包不那么鼓的顾客,比如我跟艾瑞克。我们去了一家位

    二月,一个又冷又闷的月份。但另外,不少高档餐厅会在二月推出

    使前途未卜,总还得吃东西吧。

    尽管我们的恋情“前途未卜”,却并不妨碍我与艾瑞克分享美食。即

    那天晚上,我将脸颊贴上艾瑞克赤裸的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瓣

    膜开合,血液从心房流向心室,从心室流向动脉,流经全身后又回到心

    脏。循环系统是一套封闭系统,意味着无进无出。

    化学实验室的首要法则是:千万不要加热密封体系,否则它会爆

    炸。

    极富感情色彩的经历,尤其与恐惧有关的经历,会刺激大脑中负责

    长期记忆的部分。从进化层面讲,这一点颇有道理,因为能够回忆起恐

    怖的事件,对于在自然环境下存活至关重要。

    其中一例,是生孩子。讲起当初生孩子痛了多久、痛得多惨,妈妈

    们通常讲得活灵活现,让人惊叹;但讲起孩子成长的种种细节,可就没

    那么精准了。

    我母亲花了十小时二十三分钟,才生下了我。

    我是引产生下来的。

    没有用止痛药。

    “当时我长什么样啊?”七岁的我问道。

    “就是个宝宝样啊。”我母亲答道。

    “除此之外呢?”我问道。

    “像个土豆。”我母亲答道。

    反其道行之必定也行得通,即是——让子女回忆母亲。

    这便是心理医生给我布置的任务。

    62

    63

    这间餐厅十分优雅,桌子是大理石质地。我想象着母亲用两根手指

    么?”“la carte de vins [18]

    又是什么?”

    于是我不得不开口问:“aperitif [16]

    是什么?”“amuse-bouche [17]

    是什

    成军。

    另一天,另一餐。在一切都用法语写成的餐馆中,演绎推理法溃不

    吵架,除了墙壁、栏杆和各色家什,你还能跟谁讲话呢?

    将无生命体赋予感情,或许是身为独生子女的一种症状。每逢父母

    一点。

    的是,后来我的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了。让烧杯代我受过,未免心狠了

    那就讲讲这件吧:砸碎烧杯的那一刻,我只觉自己所向披靡。可惜

    “还有吗?”心理医生问道。

    亲简直是铁壁铜墙。

    了一跤。对我母亲来说,此事堪称一桩壮举。她长得娇小纤弱,而我父

    我母亲从床上站起身,变得怒不可遏,一把将父亲从门口推开,害他绊

    卧室门口高声嚷嚷。“不要呆坐在那儿自怜自艾。起来。”他说。于是,作为回敬,我父亲打碎了家里所有的盘碟。接下来,他站在母亲的

    我看不懂,因为信是用中文写的。

    信。我不知道收信人是谁。那些信中必定讲了些至关重要的事吧,不过

    曾经有一次,我母亲在床上坐了三天三夜,一边喝料酒,一边写

    亲便后悔不迭。这下还怎么打电话去中国?

    出她的口音,声称刚刚已经招到人了。可惜的是,一剪完电话线,我母

    Lots”商场或“马歇尔”百货之类的地方打电话求职。对方可以从电话里听

    曾经有一次,我母亲剪断了家里所有的电话线。她受够了给“Big 家没有收到任何邮件。

    果要驱车离开,就必须驶过草坪,穿过玫瑰丛,碾过邮箱。当天,我们

    曾经有一次,我母亲把车横着停在了车道上。这样一来,我父亲如

    64

    场。她们成天郁郁寡欢,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身怨气。”

    “我是个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女孩,我心知此类女孩会落到什么下

    只不过,一旦抵达俄亥俄,我将备受其他念头的折磨。

    吧。”

    州,真是截然不同呢。”我会说,“我们带上狗狗,一起去探索新天地

    理想状况下,我会随艾瑞克同去,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俄亥俄

    没错,我确实考虑过。

    准备,并能解答一切问题的实验。

    在科学家心目中,简单即美。最上乘的实验,莫过于无须花费时间

    “你会考虑跟我一起去吗?”艾瑞克问。

    “那……我觉得,我还会继续养狗。”

    学校排第一。”

    “与我的目标或许算得上90%相符。对于我希望从事的方向,那间

    “你真的想去吗?”我问。

    “如果欧柏林学院[19]

    给我一个职位,你觉得怎么样?”艾瑞克问。

    再给我来一根大吸管。

    “整整一酒水车的美酒呢。”我心想。我请侍应生把酒水车推过来,“酒。Vin的意思是‘酒’。”艾瑞克说。

    海,你倒吃不到这东西。”

    是什么?”母亲问道。等到“咕噜肉”入口,母亲显得不太满意。“在上

    海,你想吃什么美味佳肴,就能吃到什么美味佳肴。不过,‘咕噜肉’又

    这种鬼地方。”她说。“在上海,地板清清爽爽,侍应生客客气气。在上

    她一脚踏进某家中式自助餐馆,又忙不迭地出了餐馆门。“上海哪会有

    象”的质疑。她不明白华人为什么会落下“粗鲁”“脏兮兮”的名声,直到

    捻起餐巾,摊在膝上。初到美国时,母亲遭遇了所谓“粗俗的华人形

    65

    瞧瞧这件事,倒是能让你对艾瑞克略窥一斑。

    也没有学到。”

    我把该研究拿给艾瑞克看,艾瑞克宣称:“从这项研究里,我什么

    他们会逆车流而行去追狗吗?

    但狗儿的主人呢?

    来的旧宅,即使这意味着必须逆车流而行。

    研究表明,狗并不擅长适应刚搬的新家,必将千方百计试图回到原

    子上。

    手好了。”然而,艾瑞克依然将毛巾递给了我,小心翼翼地绕到我的脖

    不情愿接过毛巾。片刻之前,我刚刚脱口说出:“还商量什么?干脆分

    紧接着,艾瑞克帮我打开淋浴,递给我一条刚洗干净的毛巾。我很

    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尽量睡一觉吧。”艾瑞克终于开口答话

    耳朵聋了吗?”我说。不过,艾瑞克的脾气好到刀枪不入。

    屋,再重复一遍我刚刚说过的话。“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喂,你是

    我发觉,我跟母亲在这点上最为相像:我会追着艾瑞克去另一间

    气得不得了的时候,艾瑞克会站起身,去另一间屋。

    一声不吭。他坐在那儿,目光定定地发愣。

    不过,既然是“大战”,便意味着悄无声息。因为艾瑞克生气时往往

    从法国餐馆回到家,我们又开启了新一轮大战。

    竟那边地方大,空气新鲜嘛。”

    到哪里去。再说,谁知道呢,跟城里比起来,你说不定更喜欢那里,毕

    美国的一部分。俄亥俄居民说的也是英文。你要真想结交朋友,不会难

    艾瑞克已经多次宣布过以下言论:“明明不是一回事。俄亥俄也是我又出门了,迎着风雪出门遛狗——兴冲冲的狗儿要到公园去,到

    雪人身上撒泡尿。紧接着,我们便眼睁睁望见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奔过

    了冻土,想要拥抱那个黄澄澄的雪人,又望见孩子妈妈一溜烟追上来,想要拦住宝贝女儿。

    今天晚上,我辗转难眠。我本来想,待在沙发上或许会比待在床上

    舒服,可惜一到沙发上,我便感觉:皮革凉得很,天花板暗得很,蜘蛛

    分分钟会从坐垫下面爬出来,爬进我的嘴里。

    平均来说,每人每年会在睡梦中吞下八只蜘蛛。

    多年来,科学家们一直试图揭穿上述谣言。科学家们一遍遍地声

    称,我们人类体型太大,对蜘蛛来说堪称一道风景。蜘蛛还没有爬到人

    的嘴巴,只要人类振一振(呼吸也好,打鼾也好,心跳也好),就会吓

    得蜘蛛哭喊着落荒而逃。

    可惜的是,一旦“八”这一数字钻进我的耳朵,我便再也不能将它从

    脑海中赶出去了。

    再说,蜘蛛会“又哭又喊”吗?我不知道。

    黎明时分,艾瑞克把我抱回床上,于是我询问了他的见解。他有点

    困,但思维依然敏捷。他提醒我,蜘蛛具有外骨骼,外骨骼可是用于防

    止体内液体外流的。 [12]精彩电视台是美国一家无广告付费的有线电视台,由NBC环球在1980年推出。

    [13]TLC频道是探索通信旗下的一个频道。美国版本解作“The Learning Channel”(学习频

    道);亚太版本则解作“Travel Living Channel”(旅游生活频道)。

    [14]GRE,中文译作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资格考试,是由私立的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

    (ETS)主办的标准化考试,用来测验大学毕业生的知识技能掌握情况。

    [15]铱、钌、硒、硅均为化学元素。此处“‘铱’他。‘钌’他。‘铱’不了也‘钌’不了的话,他恐

    怕就要‘硒’’硅’了”音近“医他。疗他。医不了也疗不了的话,他恐怕就要西归了”。

    [16]法语“开胃酒”。

    [17]法语“餐前点心”。

    [18]法语对“酒单”的表述。

    [19]欧柏林学院是美国俄亥俄州一所私立文理学院。

    66第五章

    死党智慧又通达

    67

    业吧,我会投身其中。”

    我求过心理医生:“拜托你,帮我找到能让我发挥最大影响力的事

    无法想象自己从事别的行业。”她答道。

    子。“你怎么知道你就不能从事别的行业呢?”我问道。“说实话,我就

    死党居然还有力气给我打了个电话。她靠咖啡撑着,不住嘴地聊鸽

    痛苦得不得了。第一次担任住院医生值完二十八个小时的班以后,我的

    十分和气。确实也有不太和气的病人,但死党不怪他们,因为人家个个

    党却发觉,医学院也不算太坏。医学院的其他学生不太好相处,但病患

    医者仁心吧。想想将噩耗通知家属吧。不过,等她进了医学院之后,死

    是生物,且颇为中意一件事:杀掉实验鼠的时候,它们不会反抗。想想

    样严,当初逼着她学了医。她不情不愿地照办了。本科期间,死党学的

    我的死党属于为数不多的幸运儿之一。她的父母跟我的父母管得一

    但我很介意。“香蕉营养丰富得很。”当我开始抓狂,死党又说道。

    “你看上去好像只香蕉哟。”一眼见到我,死党说道。她在开玩笑,洞”。

    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去拜访过死党了。我已经忘记,曼哈顿是个“风

    手。我穿着一条亮黄色的长裤,一件白色毛衣,一件显得太薄的外套。

    于是,我搭上火车去她家,抵达了目的地,向人海中的死党挥挥

    “好啊。”我说。

    “来找我玩,来我家玩啊。”我的死党说。

    68

    终于,死党讲出了一直憋着要告诉我的消息。

    下显示着音符的按钮,于是响起了莫扎特。

    本的高科技马桶。我摁下显示着艳阳的按钮,于是亮起了氛围灯;我摁

    我从未料到,一屁股坐上马桶,竟能让人如此轻松。那是个来自日

    着流光溢彩的蓝色瓷砖,另一间则配备女总管与毛巾。

    于“动脉阻塞”的长篇大论。不过,洗手间倒真的棒极了。其中一间配备

    真怪异。“反正搭地铁还不如走路。”她宣称,然后又来了好一番关

    的死党对城中酒店所有好用的洗手间一清二楚,却对地铁站毫无头绪,脱脂卡布奇诺,多谢。”没过多久,我们就去了一个又一个洗手间。我

    死党与我从一家咖啡馆喝到另一家。苏豪区。格林尼治村。“来杯

    “不要紧。”死党说,“我能帮上什么忙?”

    换洗衣物。没有带行李袋。只来了我自己,再加身上的“香蕉”套装。

    此时死党才发觉,我这次来访没有带任何行李。没有带水,没有带

    “哪样都做不到。”

    “哪样做不到?”

    “我做不到。”

    “要么让他留下。要么跟他一起走。”

    “你要我怎么办呢?”

    回答。

    “忘了科学吧。艾瑞克怎么样?他可能会独自一个人离开哦。”死党

    得,其中依然颇有神奇之处,可惜我找不到。”

    还没有走出宾州车站[20]

    ,我已经开口对死党说:“说起科学,我觉

    行程写手、怪异新食品的试吃员、公园长椅坐客的观察员。

    有一段时间,我列了张清单,上面标明了一些可行的职业:旅行团

    “人人都这么说。”心理医生回答。

    69

    峰值的那类人。”

    第一次了解到上述知识时,我暗自心想:“很有可能,我属于未达

    未显示出峰值。

    高,这便是死活不肯放开宝宝的那些产妇。另外一些人,催产素值则并

    并非所有产妇的催产素值都会飙升。有些人的催产素值非常非常

    爱与繁荣的源泉。

    信任荷尔蒙。

    道德分子。

    这种荷尔蒙有诸多别名。

    尔蒙。

    女性分娩时,身体会释放大量催产素,一种增强母婴之间感情的荷

    我深知她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艺人士,又有美貌,又有名气,却无须智力超群。

    死党希望她的女儿当个模特,如果孩子有双美腿的话。或者当位演

    乖让路。”

    她,有些时候,为了更现实的抱负,比如赚钱付账单之类,梦想必须乖

    做她想做的事。跟她讲讲大家常讲的话,比如‘追寻梦想吧’;还要提醒

    “不难。”我说,“不过,千万别使劲晃她,要让她好好睡觉,让她

    “会有多难呢?”死党说。

    有抚养宝宝的重担呢。

    平,但正以每天一毫米的速度鼓起来。死党怕死了妊娠纹,但接下来还

    “预产期是今年夏季。”死党说着,揉了揉小腹。她的小腹仍然很

    “噢,宝宝。”我叹道。

    70

    此后你选择把时间用来做些什么。”

    做?”艾瑞克终于问道。我告诉了他。他回答:“钱不是关键,关键是,论我的彩票中奖大计。“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大笔钱,你会怎么

    艾瑞克说:“你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一分钟前,我们两人正在讨

    假如中了一百万美元,我会用这笔钱做投资。

    中彩票。

    假如能让时光倒流,我头一件想要的是中彩票,第二件想要的也是

    士学位吧。

    不然的话,就把父母双亲都从镜前抹去,瞧瞧姑娘是否还会攻读博

    特。

    以让时光倒流,抹去镜前梳妆的母亲,再瞧瞧那姑娘是否还会当个模

    明,除非你有一台任你差遣的时间机器,有一颗任你差遣的水晶球,可

    我明白,关联关系并不等同于因果关系。我明白,因果关系更难证

    “你在说些什么啊?”死党回答。从电话另一头,我听到了警笛声。

    负,培养不了进军时尚界的抱负。”我说。

    定你是个平凡女子,她自己也是个平凡女子,培养不了当个模特的抱

    宝宝见到身穿外科手术服的你。不然的话,海市蜃楼便会崩塌,她会认

    裙。等到孩子降生,她必须每天当着宝宝的面前穿戴齐全,“绝不能让

    我吩咐她,马上出门去买一面穿衣镜、一长串珍珠项链、一条美

    又呼叫了她,她立刻给我回了电话。

    必须告诉死党一声。我先给死党打了个电话,但她在工作。于是我

    乎是一种常见心态。

    我又读了些别的模特的采访。看上去,为镜前梳妆的妈妈惊艳,似

    声称,她最初对时尚着迷,契机是见到自己的母亲对镜梳妆。

    查到。我倒是发现了一篇针对某名模的采访,眼下她已为人母。该名模

    我在育儿杂志上查了查“称职的阿姨”该做些什么,可惜什么也没有

    71

    得更长。那是因为眼下依然是隆冬季节,太阳在空中的位置依然较

    说完,我伸手向窗外指去。“瞧,室外的光线有点泛蓝,影子被拉

    性原理”去套,你将什么也不用去背。

    在先,紫外光在后;红外光在先,红光在后。如果你把一切都用“第一

    理解光,在于理解光谱。其范围颇广,但并非没有道理可循。紫光

    把这些也记下来吧:

    遵命,船长。

    狗和我则待在家里。“坚守阵地啊。”临出门,艾瑞克叮嘱我们。

    颇为惊艳。“你再加点激光效果怎么样?”这是我唯一的建议。

    幻灯片给人家留个好印象。艾瑞克在我面前练习他的报告,当时我感觉

    到了周末,艾瑞克出了门。他必须搭飞机去每家要面试的大学,用

    解。”他说。

    当我提醒艾瑞克上述一切,他很恼火。“什么事你都照字面理

    出时间?

    候,艾瑞克曾打算加入一支乐队,后来却不得不退出,因为他哪里挤得

    的是,哪有地方?哪有隔音墙?乐队又在哪里?刚开始念研究生的时

    打鼓。他罢手不再阅读的时候,也罢手不再打鼓了。哪有时间?更重要

    吗?谁会在赢个百万美元以后埋头阅读呢?再说了,艾瑞克也没有时间

    华人常被视为“实利主义者”。但说实话,大多数人不都会这么办

    资。”我回答道。

    “好吧,假如坐拥一百万美元,我会度个短假,然后用这笔钱投

    “懂我的意思了吧?”艾瑞克又补上一句。这一下,我可真的恼了。

    假如坐拥一百万美元,艾瑞克会去阅读。

    假如坐拥一百万美元,艾瑞克会成天玩鼓。

    72

    堪?人人都有父母,但为什么我的父母似乎最为不堪?更别提我们一家

    事物,我宁愿看不见。人人都有粉刺,但为什么我的粉刺似乎最为不

    得不得了。紧接着,万物渐渐变得朦胧起来。我倾心于这份朦胧。有些

    瞧?但为什么不呢?眼睛便是放大镜。我渐渐长大,直到高中视力都好

    的情感让我心醉神迷,因为感觉像是在观望某种罪行。不要盯着人家

    侣在公交车上接吻。我看见老人们手牵着手。这些在众目睽睽之下展露

    “别盯着呆瞧。”小时候,当我四下张望,母亲会说。我看见一对情

    跟放大镜差不多。

    眼睛属于会聚透镜。之所以名为“会聚透镜”,是因为它会聚光线,认定,与其时时刻刻显得很恼火,不如时时刻刻显得很惊讶。

    这下可好,学生们又问我,是不是他们说了什么话让我很惊讶。我

    于是,我试图通过扬起眉毛和睁大眼凝视每个学生来补救。

    五官而已。

    人以为我向其投去了蔑视的眼神,其实我只是千方百计想要看清对方的

    欢把眼镜度数配得稍微低一些,因此必须时不时眯着眼睛。眯眯眼让别

    并不是因为这一点,而是因为我在眼科检查的事情上撒了谎。我喜

    接着,我回过了神。

    天寒地冻的气嘛。这些天,有谁不想揍一朵云呢。”我对学生们说。

    “什么?不是啊。你们怎么会这么想?因为天气冷吗?人人都在生

    有那么一阵子,我的学生弄不清我是不是在生他们的气。

    融的铁盒子。多谢,油与活塞。多谢,亨利·福特。

    送我,又开车接我。“多谢,多谢啦。”我一边说,一边钻进移动的暖融

    当天气冷到无法骑自行车,也无法走路去图书馆时,艾瑞克便开车

    的脸冻僵了。

    室外,见鬼的寒风穿透了羽绒和一层层棉衬衣。我连眉头也没法皱。我

    隆冬季节一直持续到了三月。我里一层外一层地裹起来,出门来到

    低。”

    73

    当我说出“想想看,假如棒球永不落地,那会有多少全垒打啊”,男

    道。

    也会掉下来。不过,地球表面是弯的,卫星落不到地面上。”我插嘴

    “实际上,他没有说错。你扔出棒球,棒球会掉下来;同理,卫星

    我不愿意插嘴,可惜在等熏火腿样品的时候,我还是插了嘴。

    来。男孩妈妈觉得他太扯了。“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在熟食柜台,一名十岁男孩告诉他妈妈,地球周围经常有卫星掉下

    我已经穿了整整三天。

    我正在排队领样品,东张西望地寻找下一个目标。身上这套衣服,说。

    呢。每个星期,她都订送上门的日用百货。“那才让人放松呢。”死党

    有一切,都可以吃。“很舒缓心情,你应该试试。”我说。死党才不愿意

    因为店里过道整洁,货品丰富。因为店里所有一切,或者说几乎所

    度过了我的闲暇时光。我的死党觉得很怪。“你怎么总在杂货店里?”

    又是一个艾瑞克不在的周末,我在一家以免费样品著称的杂货店里

    慢呢?一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在了我的脸上。

    当初把我父亲惹毛的,究竟是那句英文,还是孩子言语间的那份傲

    太扯了吧。”

    母都当成耳边风。可惜有一次,小孩竟然用英文咕哝了一句话——“也

    话。谈话间用第三人称。父母无视孩子的目光。不管孩子说些什么,父

    为受罚,因此每逢要训孩子,他们便会把孩子当作空气,不跟孩子搭

    父母觉得,上述罚招都太容易对付了。他们相信,孩子理应为自己的行

    我父母从未罚我不许出门,从未罚我不吃饭关进自己的卧室。我的

    公主。小女皇。家长讲话,小孩非要插嘴,害得家长都聊不下去。”

    了,你们两个。”“她刚刚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她以为她是谁?小

    “买这个,别买那个。”“租金是谁付的?吃的是谁买的?”“别吵

    候,我们一家走着走着就会吵起来。

    出门在外时别人投来的目光,并非因为我们是华人,而是因为有些时

    74

    “喝就喝了呗。不过,瞧,现在我们有三只新花瓶了。”我答道。

    “但酒瓶为什么都是空的?”

    “大减价。买二赠一。”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艾瑞克数清了流理台上有几瓶酒。

    克,我已经吃光了两磅熏火腿。

    艾瑞克回家的时候,我任由狗儿一溜烟向他奔去。我不会告诉艾瑞

    紫外光之外。

    依我看,“焕发的容光”或许并非泡影,只不过肉眼难以察觉,犹在

    疯狂的河马。

    尔蒙充斥导致的怒火换了种说法。”大多数时候,死党感觉自己是一匹

    说什么孕妇“容光焕发”,简直瞎扯。“‘容光焕发’不过是把胖、出汗、荷

    “你真走运。”死党叹道。她浑身上下无处不长胖。她感叹,人们都

    和下颌却幸免于难。

    我遇上了一种诡异的情形:脂肪全堆在了我的肚子上,手臂、双腿

    明天再开始节食吧。

    “无法得知。”我边说边掰下一块巧克力,递给学生。

    巧克力的人就是获诺贝尔奖的人呢?

    意味着,通往诺贝尔奖的大道是由可可豆铺成的。但你又怎么知道,吃

    国家中,巧克力消费量较高的国家,出的诺贝尔奖得主也较多。这似乎

    一天,我用如下谬论给每一堂辅导课收了尾:一项研究表明,欧洲

    一米,是艾瑞克走后我吃掉的巧克力条的累计长度。

    一米,是巴黎某铂金棒两道刻度之间的距离。

    孩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一直盯着我的孩子母亲却匆匆带走了儿子。

    75

    如果我想让化学变成我的真心所爱,它就是我的真心所爱。化学会变成

    “不是我的真心所爱?”我大声嚷嚷。“‘化学’以为它是谁?上帝吗?

    那也是我第一次生艾瑞克的气。

    是你的真心所爱。”

    “别说你不是个出色的化学家,你明明就是。只不过,或许化学不

    艾瑞克是第一个跟我说出这番话的人:

    程图从天而降;一旦发现希望成了泡影,我便又心碎不已。

    听完艾瑞克支招以后,每天我一觉醒来,便急吼吼地盼着自己的流

    一步正建立在本次结果的基础之上。

    ——每次实验以后,脑海中的指挥棒便引领艾瑞克向下一步前进,而下

    术人员’摇身变成‘科学家’的?”他跟我细细地讲了讲他脑海中的流程图

    我与艾瑞克在同一间实验室工作时,我曾经问他:“你是怎么从‘技

    抽身;其余导师则任由博士生自己走到那一步。

    家”。某些导师早早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建议那拨学生尽早从科学界

    学家”。落在最后的那一拨则永远也无法从“技术人员”跃升为“科学

    考。最出色的博士生在短短几年之中,就能从“技术人员”摇身变成“科

    “技术人员”。“技术人员”能够按章程操作,但难以跳出框架进行思

    科学博士旨在具备创新理念。假如不具备创新理念,通常会被称作

    校的学生。校方称之为“永久性除名”,也祝我“一切安好”。

    话给母亲,告诉她,学校发了一封信给我。信中宣布,我已经不再是该

    两堂辅导课之间的空闲时光,我盯着自己的手机,想象着自己打电

    我母亲的美国名叫作“乔伊”,是她自己挑的。

    个体。

    号“本”。我注意到了这种新文化的某一方面:名字大家通用,但却强调

    避免自己晕头转向,我给他们编了号:一号“本”、二号“本”、三

    孩都叫“珍”。单单我所在的小学,就有六七个“本”,六七个“珍”。为了

    认得名字之前,我一度以为:美国所有男孩都叫“本”,美国所有女

    76

    写下了艾瑞克希望从我嘴里说出的话。

    到了最后,我递给艾瑞克一包辣味墨西哥玉米饼。在包装袋上,我

    “搞什么嘛?”我们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气呼呼地对彼此说道。

    当我进了“孤独堡垒”,艾瑞克便进屋找我。

    于是,当艾瑞克进了“蝙蝠洞”,我便进屋找他。

    不了,假如对方不在临近的通风橱里的话。

    学家更擅长冷面幽默呢?只不过,不清楚对方的下落让我们两个人都受

    “这场战役只怕没完没了。”我跟艾瑞克暗自琢磨。毕竟,有谁比科

    了,要洒出来了”之类,就免不了要把第三方牵扯进来传话。

    过的二氯甲烷用光了,拜托你再处理一点出来”“你的反应物要洒出来

    如“我们实验室的氮气用完了,拜托你再订购一些”、“我们实验室蒸馏

    此,仿佛对方成了瘟神。但凡我或艾瑞克不得不跟对方交代些要务,比

    瑞克与我不时在实验室里朝对方张望,又掉转目光;我们走路时绕开彼

    会儿;我们好几天都不愿意搭理对方,于是便没有搭理。那几天中,艾

    答复。艾瑞克想听的话我半句也没有讲。我们吵了嘴,又各自冷静了一

    相关场景如下:艾瑞克对我亲口说出他爱我之后,我拿不准该如何

    库房,不过艾瑞克给它取了个别名,叫作“蝙蝠洞”。

    除了“孤独堡垒”,供化学制剂使用的还有另外一个房间。那是一间

    不苟的字体。”

    我把学校的那封信给心理医生看了看。“瞧瞧这签章。瞧瞧这一丝

    纪轻轻的二十八岁,数学研究上的创造力会走下坡路。

    与此相仿,数学家的巅峰年龄是二十八岁。不论什么原因,过了年

    曾在科学上做出重大贡献的人,将难以再结出学术硕果。

    爱因斯坦说过,人人皆是天才。但爱因斯坦也说过,凡三十岁前未

    我的真心所爱的。”

    77

    着交税,用不着交按揭,用不着干朝九晚五的工作。除了学习、当个学

    “你的生活哪里算得上‘复杂’?”我父亲质疑,“你用不着挣钱,用不

    无法理解的地步。

    道——“情况很复杂”。可惜,没有哪件事会复杂到我无法解释、我父亲

    说“情况很复杂”。“你在做什么家庭作业?”父亲问道,我一不留神回答

    基本上,我不许对父亲说“情况很复杂”,尽管当时的中学生都爱

    我赢不了他。

    游戏规则是:除非赢他,不然我哪里也不许去。我父亲心里有数,会毫无价值。

    每一秒钟,皆属浪费。”他爱把这句话挂在嘴上。我父亲认为,学校舞

    校舞会啦,某个派对啦),父亲就跟我玩上述游戏。“没有投入学习的

    于二十,二十加四得二十四”之类的话。每当我有事要去别处(比如学

    四减一等于三,三乘以八得二十四”“十乘以十等于一百,一百除以五等

    我必须使用各种运算,最后得出二十四。我得说些“二乘以二等于四,游戏用到了一副扑克牌。父亲在桌上放了四张牌,一律是带数字的牌,我曾经有过一位吩咐我玩游戏的数学老师。该老师是我的父亲,该

    吧。尝上去,这乳酪像是价格不菲的。

    行贿受贿持反对态度,不过,一旦人家向我“行贿”,有好吃的总得吃

    昨天我吃了条糖果棒,之后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原则上,我对

    学生没有答话,却把碟子朝我一推,让我尝尝。

    及格相差不远。”

    道。恐怕这次考试你是来不及准备了。你很有可能会不及格,或者跟不

    已经忘得太厉害了。之前我问你,六十四的立方根是多少,你说不知

    我又记了起来:“数学不是区区一个小时就能学会的。数学知识你

    想说什么来着?”

    授课传道,但见到这份礼物以后,教课的事被我忘到了脑后。“我刚才

    辅导课。学生偷偷地把碟子塞在夹克下,带到了图书馆里。我本来应该

    一名新来的学生给我带了一碟乳酪饼干。今天是我与该生第一次上

    78

    “其中一个是另一个的子集,恰似正方形总是长方形,但长方形不

    “速率和比率有什么不同?”该生问道。

    “某数除以另一个数。”我回答道。

    “什么叫作比率?”该生问道。

    “某数除以时间。”我回答道。

    “什么叫作速率?”该生问道。

    案离他还颇为遥远。

    一丁点儿。”“不错的尝试嘛。”——因为人家确实有所尝试,只不过答

    那名补习数学的学生出错的时候,我便告诉他,“差不多,但还差

    我来说很陌生,但现在我好歹算是张口便能说出鼓励的话了。

    儿。”“不错的尝试嘛。”“加把劲儿。”“别对自己太过苛求。”以上用语对

    于是,我练习了一些给人打气的话。“差不多,但还差一丁点

    经有所提高了。”学生说。

    “你认为我有提高了吗?有些时候我不太明白,你是不是认为我已

    上完才告诉我,个个都是一副怯生生的口吻。

    部分学生声称,我没有给予他们足够的正面鼓励。他们等到辅导课

    我的手,又埋头切起了萝卜。

    在十分钟前发现自己被录取的,一时间心花怒放。父亲放下刀,握了握

    我被美国最优秀的大学录取时,我父亲正在切萝卜准备晚餐。我是

    一句话,“不要言过其实”。

    “不要言过其实,”他说,“说什么你的生活很复杂。”

    生之外,根本什么也不用干。”

    79

    艾瑞克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的男人吧。”

    “还有,艾瑞克,想想那些爱自己情人爱得深沉,却始终没有娶她

    我转告了艾瑞克。

    婚或者分手,分明还有折中之道。”

    与斯宾塞·特雷西。“你们俩为什么不走这条路呢?”死党建议,“除了结

    未结成连理的著名情侣上了。乔治·桑与弗雷德里克·肖邦,凯瑟琳·赫本

    不容易熬到了一个不上班的周末,竟然把这一天花在了帮我查阅那些并

    我的死党宣称:不少人会保持长期的情侣关系,但并不结婚。她好

    指,“这个就是速率。”

    我让学生开车送我回家。“瞧,”我伸手向他汽车车速表上的数字一

    的。

    “当初你为什么会去越南啊?”突然之间,我的话听上去活像我妈

    等国家。

    后环游世界多年,去过诸如巴塔哥尼亚、西藏等地,以及摩洛哥、越南

    补习数学的学生比我教过的大多数本科生年纪大,曾经在高中毕业

    变冷,随后会时高时低地一直持续到夏季。

    小巷。不过,近期的天气简直是在逗大家玩。到了明天,天气又会再度

    室外的积雪正在一大片一大片地融化。用不了多久,水会漫过大街

    来,他会自告奋勇开车送我回家。

    等到上完辅导课,补习数学的学生会拿出乳酪饼干来请我吃。接下

    “别对自己太过苛求。”我回答道。

    “长方形是什么?正方形又是什么?”该生问道。

    一定是正方形。”我回答道。

    80

    我还读到,该州某处有间博物馆,馆中的展品全是被人们吞下肚又

    该州的另一处,有世界上最大的篮子。

    该州的中心地带,有一片高达八英尺的水泥玉米地。

    听,深觉朗朗上口。可是,“丝露琵”算是哪门子人名?

    俄亥俄州的官方歌曲是首摇滚乐,叫作《撑住,丝露琵》。我听了

    “觉得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人糊涂得没治了呗。”死党回答。

    “觉得是怎么回事?”我问死党。

    不过,到了夜晚,艾瑞克与我依然相依相拥。

    真正的童年,因此目前你在发泄。”

    “你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其中的缘故难道不是显而易见?你缺乏

    话。

    开始说些他心里有数、我心里有数,却从未被我们两人真正说出口的

    艾瑞克的语气不如以前贴心了,变得更加唐突,让人头晕。艾瑞克

    一边问道。

    “要是我不在,这些事情谁来做?”艾瑞克一边关上我身后的橱柜,慢啦,而且什么都非要瞧上一眼。”

    我们两人去遛狗,艾瑞克声称,感觉他好像也在遛我。“你走得太

    “你还真是多此一举。”我说道,“我又没有‘biu’你。”

    仪从我的手里拿走。

    仪。我拿起扫描仪,对准周围低声说道——“biubiubiu”。艾瑞克把扫描

    在“全食超市”,我在空无一人的收银机上发现了一只手持式扫描

    还有些别的事情让艾瑞克烦心。被医生取出来的各种东西。

    我倾心于波士顿,因为波士顿临海;但一时之间,俄亥俄州竟让我

    有种归属感。

    我对艾瑞克提了个假设。“要是我跟你一起去的话,你能不再提结

    婚的事吗?”

    “那什么时候再提呢?”艾瑞克问。

    “天荒地老以后?”我回答。

    艾瑞克不这么认为。 [20]即宾夕法尼亚车站,简称“宾州车站”,是位于美国纽约市曼哈顿中城的地下铁路车

    站。

    81第六章

    分分合合,合又分

    82

    吧。

    房。听完之后,我迈步走进了厨房,拉起衬衫。腹肌必定躲在什么地方

    每段视频的尾声,导师都提醒我们:腹肌练就于健身房,亮相于厨

    “你是颗钻石,亲爱的,你无坚不摧。”

    “汗水是哭泣的脂肪。”

    “信则灵。”

    回来,这位导师十分擅长给人打气。

    接着,我眼睁睁望着导师完成余下的动作,练了五十分钟。但话说

    姿势,再换成跳跃。我做完了其中一个步骤,便已经瘫倒在地板上。

    该导师有一招,叫作“波比跳”,也就是从跳跃换成伏地挺身、撑高

    到坏处冒了头,那可是一大堆的坏处。

    我决定追随一位在线健身导师。“总没有什么坏处吧。”我心想。直

    关于“爱好”,我父亲声称:种植一个应季的菜园子至关重要。

    搞。一旦放弃,便是彻底放弃。

    关于“爱好”,实验室同事声称:你永远不能把科学当作一种爱好去

    么爱好?你应该给自己找点爱好。

    关于“爱好”,心理医生声称:你应该给自己找点爱好。你有没有什

    83

    “每一秒钟,会有4.3个婴儿降生到人世。”

    “你是什么意思?”心理医生说。

    “但那些‘人外之人’又怎么样?”

    “投身于某件事吧。”心理医生说。

    “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不正是我来求医的原因吗?”

    “想拍什么拍什么。”

    “给什么东西拍照片?”

    “不然,拍拍照片也行。”

    “我要去哪儿?”

    “有些人去旅行。”

    “花花草草恨我。”

    “有些人搞园艺。”

    “怎么不算?这些就是我的爱好。”

    “这算不上什么‘爱好’。你说的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爱好’。”

    “一杯而已。然后我会把啤酒罐给他,让他去换。”

    “你给他啤酒喝?”

    杯冰啤酒。”

    他什么时候会来,于是请他喝饮料。假如家里没有柠檬水,至少会是一

    “让我解释一下。有个流浪汉爱翻我家的回收桶,找罐子。我知道

    眼睛读着我写的字。“上面是说,‘去找流浪汉,给他们柠檬水喝’吗?”

    瓶——毙掉。另外还要毙掉——“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心理医生眯起

    心理医生一一查看我新发掘的各种爱好。寻觅腹肌——毙掉。做花

    84

    式。

    还不知道邻居夫妇有“恋吸尘器癖”呢。也许,这便是邻居夫妇做爱的方

    品”。随后来了第三只盒子。事实上,这件事变得很搞笑,我与艾瑞克

    明“真空吸尘器,易碎品”。另一只盒子,上面标明“真空吸尘器,易碎

    “跺脚夫妇”收到的邮件是一个又一个包裹。一只盒子,上面标

    是我的推测嘛。

    没有去过。”

    “也许世间真有这等美景呢,”艾瑞克说。“你怎么知道没有?你又

    是一座布满菲达芝士[22]

    的垃圾场。

    脚太太”抵达目的地,恐怕会有一块风景优美的纸板迎接他们,后面则

    间哪有如此美景?不过是给旅游者设的套罢了。一旦“跺脚先生”与“跺

    我见过圣托里尼的照片,但不信它看上去真会是照片中的模样。世

    楼上的夫妇拜托我们帮收邮件,启程去了圣托里尼[21]。

    视。

    不通这一对如何才能舒舒服服地做爱,也想不通他们如何才能互相对

    小;“跺脚先生”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一双脚大得吓人。我与艾瑞克想

    生”和“跺脚太太”。“跺脚太太”是位身材娇小的姑娘,一双脚也颇为娇

    除了邻居的真名,我跟艾瑞克还给他们起了别名,叫作“跺脚先

    春日结了婚,那天早晨看上去似有雨意。紧接着,那天果然下了雨。

    我们楼上的邻居出门度蜜月去了。一个星期前,他们在一个迷人的

    世。

    算了一下,单单我通勤的这段时间,一万五千名婴儿已经降生到了人

    搭地铁回家的时候,我坐过了站,因此不得不再搭地铁坐回去。我

    口捧着一只带刺的铁丝球,有时候会朝别人扔过去。

    折返回来了,却在门外流连了几秒钟。艾瑞克曾经说过,我这个人在胸

    心理医生声称要去端杯水,于是告辞了片刻。我望见她的影子已经

    85

    “骂人是一回事,说‘狗屎’是另一回事。”我反驳道。

    人,太不像个淑女样。

    艾瑞克说:“不要动不动就骂人吧。”艾瑞克觉得骂人的我不太迷

    个别名,叫作‘狗屎夫妇’。”

    那这一对的人品就太不堪了。”我对艾瑞克说,“我们应该重新给他们取

    有可能,他们是特意而为,作为送给我们的离别礼物。“要真是这样,哗”声——那是他们想象中自己从悬崖峭壁纵身跃入地中海的声音。也

    或许,“跺脚夫妇”把水龙头的“哗哗”声当成了他们脑海中的“哗

    了,还是没有人来修理。

    可惜的是,我们的房东既不怎么守时,也不怎么勤快。好几天过去

    “好,我会找人来修的。”

    “是啊,厉害得很。”

    “漏得很厉害吗?”房东问道。

    我与艾瑞克将水渍的事通报了房东。

    想着被我害死的鱼,我只怕会‘哇哇’哭起来。”

    “不,才没有。我从来没有开着水龙头不关。要是没有关水龙头,“但你也总干这种事。”艾瑞克说。

    条鱼吧。

    简直是“哗哗”流个不停的水龙头求恳着被人关上。想想这下害死了多少

    真是匪夷所思。难道当初邻居夫妇没有听见吗?那呼声如此之响,生活。不过,他们匆匆忙忙启程的时候,必定没有关厨房的水龙头。

    声,板着一张脸。我们没办法去找邻居,因为“跺脚夫妇”还在享受小岛

    “这团水渍看上去像澳大利亚吗?”我问艾瑞克。艾瑞克却默不作

    色污渍,渐渐越变越大,成了无边无际的一片。

    们家公寓漏水漏到了我们家。我家厨房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团小小的棕

    们便再也望不见楼上邻居的家门了。也正是在同一个星期,我们发觉他

    我与艾瑞克将收到的物品堆到了邻居家的门外。过了一段时间,我

    86

    股硫黄味,湿漉漉的,仿佛庞培[23]

    城。

    我们熬过这场危机的东西顷刻间化为了乌有。厨房闻上去像个洞穴,有

    我家的食品被埋了起来,包括我家的水,我家的酒——总之,所有能帮

    天花板塌了,三十磅发霉的绝缘材料随着坍塌的天花板从天而降。

    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这破事。我们。袋……鼠……”

    “做什么?”

    困得一塌糊涂的艾瑞克问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工作。

    很累人,再加上艾瑞克最近还多了一份重担,要等待某间学校给他一份

    会让我钻进他的怀中。不过,也有几夜,他会钻进我的怀中。工作依然

    衣服?不,那堆衣服还堆在原地呢。到了晚上,入睡之前,艾瑞克依然

    艾瑞克出门上班。艾瑞克下班回家。在此期间,我做了些什么?洗

    再说,现在的学生也不爱说“啊哈”了。

    来。

    我等待着学生们顿悟的一刻——“啊哈!”可惜,这一刻始终没有到

    快,产生低压,托起机体——人们把它称作‘飞行’。”我说。

    气属于流体,这便是飞机机翼呈曲线的原因。其上部能让空气流动得更

    “按照定义,流体是没有固定形状的任何物质。煤气属于流体,空

    流相比有多细?这就是空气在挤压水流。”我说。

    低压,产生真空,将周围一切吸进来。瞧瞧水流底部有多薄,跟上方水

    学。“把你的手放在这儿,感觉一下手被卷进水流。流动的液体会产生

    正是借用“哗哗”流个不停的水龙头,我向学生解释流体动力

    “我们要打911吗?”我问艾瑞克。他正震惊地瞪着天花板上的洞。

    我拉住了狗狗。狗儿把湿漉漉的绝缘材料当成了雨,想在里面打滚呢。

    不过,我可绝不允许。

    到了最后,艾瑞克与我认定这种事不该打“911”,我们打给了房

    东。

    房东问道:“如果从一到十打个分,情况严重到要打几分?”这时,艾瑞克从我的手里夺过了电话,放声大喊起来。

    我们去了一家允许带狗入住的旅馆,费用全免。整整一个村的人被

    雇来修理我家的天花板。最多等上一星期吧,人们告诉我跟艾瑞克。

    旅馆里配备了小衬垫之类的玩意,摆在茶几之类的家什上。

    早餐时分,艾瑞克为我盛满了咖啡杯。过一会儿,我冲他晃晃空杯

    子,他又帮我再次盛上。“跟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差不多。”艾瑞克说。

    “我们就是无家可归嘛。懂了吗?”

    蹩脚笑星的标志是无法把别人逗笑;比这更差劲的笑星的标志是开

    口问别人“懂了吗”。

    随后,艾瑞克奔赴实验室,我则奔赴辅导课,狗狗待在旅馆里,有

    清水和好吃的伺候着。可惜的是,看上去伺候得不怎么样。狗狗把每扇

    门的下半段都挠成了大花脸。

    回到旅馆,我训斥了狗,但私底下,我十分雀跃:狗儿在每扇门上

    都挠出了同样的印记。在科学上,完美的再现性即是无上荣耀。

    事实证明,这个村是个效率慢得让人难以置信的村,也是一个管理

    不善的村。

    过了一个星期,人家通知我们,最多再等一个星期。差不多一个星

    期吧。

    87

    88

    见,我们把狗带进了浴室,下令让它乖乖等着。

    背。我们不禁哈哈大笑,谁让我们两个人对做爱如此生疏呢。为方便起

    哑。他伏到了我身上,谁知道狗狗一跃跳上了床,舔起了艾瑞克的后

    晚上,艾瑞克在床上探身过来,开口说:“我要你。”他的声音有些沙

    在配备小垫布的旅馆里,我与艾瑞克不时会干些出格的事情。一天

    保;鲸吞猛灌,你也会小命不保。

    毒物与良药之间唯一的区别,在于其剂量。喝水太少,你会小命不

    再说了,多少“格兰诺拉”才算太多?

    我为什么要为真空花这么多钱?

    含化学成分”,相当于宣称该产品包装袋里是绝对真空。

    立刻生了一肚子气。哪样东西不是由化学成分组成的啊。声称本品“不

    从食品包装上读到产品“不含化学成分”字样时,我实在想不通。我

    避难的旅馆没有厨房,我跟艾瑞克吃了许多“格兰诺拉”燕麦棒。

    噢,好吧。谁用得着活那么久?

    里。”他说,“比如二氧化硅。”

    作,有可能会让你们减寿五年。”“有些东西将永远沉积在你的肺

    刚开始念研究生的时候,安全管理员警告我们:“进化学实验室工

    半呈液体状态,一半呈气体状态,而上述气体或液体都可能有毒。

    是半空的杯子。化学家眼中所见的,则是装得满满当当的杯子,其中一

    乐观主义者眼中所见的,是半满的杯子。悲观主义者眼中所见的,个什么惨法?”死党回答。

    “你也知道,事情搞不好会更惨的。”我告诉死党。“是吗?‘更惨’是

    我冷不丁记起了艾瑞克钟爱《亲爱的普鲁登斯》一曲的缘由。

    那贯穿全曲的气韵。

    那动听的吉他与贝斯。

    保罗·麦卡特尼[24]

    将贝斯弹得出神入化。

    十分不落俗套。

    十分精彩。

    从一开始便勾起了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

    还有那节奏,开头简单,结尾处却异常狂野。

    89

    “我真恨不得答应。”我说。

    我们一回到原来的公寓,艾瑞克便又开口求婚。“答应吧。”他说。 瑞克将一张小垫布搁到了我的头上,与我在房间里翩翩起舞。

    克便陆续收到了学校提供的职位,其中包括俄亥俄州的欧柏林学院。艾

    秀的化学家,艾瑞克倒是真心诚意地笑了几声。但过了一段时间,艾瑞

    艾瑞克有十根手指,十根脚趾。我开玩笑说,他必定算不上一个优

    少,化学家越优秀,表明人家的实验经验更丰富嘛。

    了。曾经一度,手指的多寡,标志着一位化学家有多优秀——手指越

    当初的化学家们会把一根手指伸进反应容器,以察看反应进行得怎么样

    很久以前,化学家们会用手去搅拌反应物。我可半点也没有夸张。

    听。

    完事后,我让艾瑞克把整张《白色专辑》[25]

    在关了灯的屋里放给我

    90

    医生问道。

    “但当时的你对此是什么感受?现在的你对此又有什么感受?”心理

    猛拉车门把手的声音。

    我认定,我深知怨恨听上去是什么样的——它是我母亲数到“三”、我一声也不吭,我母亲便开始数数。

    我们母女了。现在所有费用都是人家自己掏。”

    “我们下车好了。”她说,“你也听到你爸说了些什么。他不再需要

    没过多久,我母亲就解开了安全带,还让我也解开安全带。

    同样的话题吵了十年。

    付账单、付房租?又是谁买了这辆车?”

    “你个蠢货。你个疯子。你觉得你自己一个人来得了美国吗?谁给

    母在吵架:

    的我吓呆了。我们一家正在去烧烤的路上,在高速公路上。之前,我父

    当我父亲猛踩油门、将车速飙到每小时176公里时,坐在汽车后座

    团,对准母亲的脑袋扔过去。

    我母亲动不动朝父亲推去一张白纸,要求离婚。我父亲把纸揉成一

    月来,我母亲都在我父亲的枕头下面藏刀子,我不得不把刀放回原位。

    十二岁的我郁郁寡欢。十二岁那一年,我一直郁郁寡欢,因为八个

    “‘恨不得答应’难道还不够?”

    “那就答应啊。”

    “我真恨不得答应。”

    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跟我一起去吧。”

    91

    多。数英里之内杳无人迹,空气完全无菌。

    我提醒艾瑞克:还有啊,待在太空很可能跟待在实验室感觉差不

    呢。

    动物吧。我们可以追捕到尼斯湖水怪,或者追捕到大白鲸,发笔横财

    我的答案是海洋,因为海洋至少仍属地球。再说了,想想一众海洋

    艾瑞克的答案是太空,因为太空远离地球。

    题,哄他开口。

    在椅子上了。不管我问他什么,他都叹口气,于是我编了些傻乎乎的问

    过不顺心的一天以后,我问他。回到家里,艾瑞克已经精疲力竭,瘫倒

    “来世你是愿意探索海洋,还是愿意探索太空?”艾瑞克在实验室度

    瑞克却是其中唯一一个穿着牛仔裤和防水靴的人。

    一起待在家中。室外暖意融融,河边慢跑的家伙多得数不清。不过,艾

    艾瑞克从不慢跑,直到最近一阵。依我看,他是为了尽量避免跟我

    我们的车。

    还没有等母亲数完数,父亲的车速已经慢了下来。一辆警车正在追

    我并不具备上述超能。

    抬起车辆。

    有研究表明,遭遇极度的胁迫时,人类有可能发挥出超人的力量,“现在我对此的感受跟当初一样。不太好。很糟糕。”我说。

    下。

    要踏出一辆行驶的汽车,首先,脖子会折,随后,身体会被卷到车轮之

    之而来的,是“战斗或逃跑反应”[26]。可是,我能逃到哪里去呢?假如非

    极度恐惧时,大脑充斥着肾上腺素,除了恐惧什么也感受不到;随不过,我又补上了一句话,“如果你去太空,我也去太空吧。太

    空,最后的疆界。”我竭尽全力学着史波克的声音。

    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不是吗?可是,为什么我依然感觉喘

    不过气?

    就在刚才,艾瑞克开了口:“分开一段时间,天也塌不了吧。”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料到,艾瑞克会在某家杂货店的农产品专区,用

    如此随意的口吻提出来,如此逐字逐句地提出来。

    “你是在发问吗?”我问艾瑞克。

    但艾瑞克不肯迎上我的目光。

    他转过了身。

    他朝一只袋子里扔进去一打苹果。

    92

    恐惧症?是蠢吗?

    害怕追随他人,尽管对方人品可靠、理性而又善良?这是得了哪种

    我没有答应过要去俄亥俄啊。

    没错。我确实说过,我会追随艾瑞克奔赴太空,这话依然算数。但

    有句名言:“现实不过是一种幻象,尽管它久久不散。”

    会割开周围的组织,导致大出血,中箭的鹿最终会流血而亡。

    寸。刚开始,鹿并不会感受到剧痛,接下来,鹿撒腿奔跑,锐利的箭锋

    根据设计,猎鹿的箭不会一箭直接射穿鹿身,却会射入鹿身几英

    93

    过多久,乐队便奏起了不知名的曲子,演奏了很久很久。人们纷纷站起

    此刻演奏的曲目是《多么美好的世界》,随后是《大篷车》,但没

    众人鼓起了掌,要求再奏一曲,然后再奏一曲。

    经无数次听着交响乐沉沉入睡,一觉醒来发现什么也没有听到耳朵里。

    了身子,腰挺得笔直。假如不集中心神,我怕自己会睡过去,正如我曾

    只小号,一套架子鼓,一群身穿黑衣在屋子中央翩翩起舞的人。我坐直

    我们双双在舒服的天鹅绒椅子上落了座。我望见一只低音提琴,一

    我猜是小号,于是艾瑞克对我报以微笑。

    乐器?”

    “算是个开始吧,”艾瑞克考我,“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演奏的是什么

    除了路易斯·阿姆斯特朗[27]

    ,我对爵士乐一无所知。

    或许,是因为Ryles离家不过两个街区。

    有光顾过Ryles。

    瑞克称其为“一场远征”——纯属拿我开涮。他想不通我们为什么从来没

    本次约会既没有接吻,没有牵手,也没有人提到这是一次约会。艾

    的某家爵士俱乐部,我就不会有这么重了。

    喝。但我告诉自己,体重是地心引力的产物。假如我们所处的是月球上

    灰色外套,我则身穿一条让我喘不过气的黑裙子。好一顿吃,好一顿

    我们迈步向一块发光的霓虹招牌走去。艾瑞克身穿一件修身剪裁的

    艾瑞克说,反正他就中意那一家。

    “可是Ryles离家才两个街区。”

    “Ryles。”

    “哪一家?”

    动身离开之前,艾瑞克打算光顾某家爵士俱乐部。

    94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十个里有一个成事。另外九个游到岸边,吓得屁滚尿流。”

    “一天吃三餐,偶尔喝杯酒。”

    “本科生还一天到晚往这条河里跳呢。”

    “你自己多保重。”艾瑞克说。

    “这条河污染很严重啊。”我说。

    兜(他)。

    我们两人沿河而行,一方叉着双臂(我),一方将两只手揣进了衣

    打破化学键需要能量。这是热力学基本定律。

    “什么一语双关?”他说。

    “你这是一语双关哪。”我说。

    艾瑞克说出“土气”一词时,我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一声。

    来,以加速老化,让声音听上去带点土气。“咔”的一声,而不是“砰”的

    酒下了肚,把脸朝我凑过来。重磅大料:鼓手们会把全新的镲片埋起

    当天晚上,艾瑞克向我爆了一则重磅大料。当时,艾瑞克已经几杯

    懂。

    路易斯·阿姆斯特朗:老兄,如果你不得不开口问,那你永远不会

    迈尔士·戴维斯:别怕犯错,世上本无错。

    么歌?我也鼓起了掌,心中暗想:乐队里迟早会有人搞砸吧。

    身,艾瑞克也站了起来。可是,乐队演奏的究竟是什么曲子?这是首什“听到啦。一天三餐,用酒下饭。”我说。

    艾瑞克开始收拾行装了。要想在秋季开工,艾瑞克必须在初夏时分

    动身离开,设立他的实验室。狗儿很抓狂,但也很懂谋略。它一屁股坐

    到鞋子上,害得艾瑞克没办法把鞋子打包;它一屁股坐到衣服上,害得

    艾瑞克没办法把衣服打包;它一屁股坐进行李箱,害得艾瑞克没办法关

    上行李箱。我试着用好吃的把狗引走(肥美多汁的髓骨啦,牛肉干啦,两勺香草冰淇淋啦),不过狗儿不肯动。

    收拾行装要花上好几天。

    狗儿在哪里撒尿,我和艾瑞克就把哪里清理干净。狗儿在艾瑞克的

    领带上撒了泡尿。我们把领带送去干洗店,等着店方打电话。狗狗在哪

    里拉屎,我和艾瑞克就把哪里清理干净。狗儿在艾瑞克最上乘的西装上

    拉得到处都是。我们把西装送去干洗店,等着店方打电话。

    “你家的狗怎么啦?”店方问道。

    “故意失禁。”

    等到狗儿再也玩不出新花招,我们总算是把行装收拾好了。

    也不算完全收拾好了吧。

    在门口,狗儿使出了浑身解数:坐、卧、爬、装死、打滚、击掌;

    坐、卧、爬、装死、打滚、击掌。我恳求狗儿,拜托它有点尊严,可惜

    我还没有教会它那一招。

    “狗儿啊。”艾瑞克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挠挠狗耳朵。“老兄哪。”狗

    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嗥叫。一人一狗都皱着眉头。

    95

    96

    只不过,霍金提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理由,说明了时间旅行为什么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会呼呼睡了又睡。

    正是回声和暗物质害我夜不能寐。

    一开始就废除声音回响的能力。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会设计出无法发出回声的公寓。我会干脆在

    [28]

    ,它是个关于三角形的定理。

    牢固。要是想起几何学,那就想想三角形吧。人人皆知毕达哥拉斯定理

    三点或超过三点,才能确定一个图形。所有图形当中,三角形最为

    还记得《神秘博士》对直线所下的断言吗?“无趣”得很。

    线。

    我告诉补习数学的学生,我与狗儿凑成了一双,而两点确定一条直

    “瞪勺子。”

    “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切勿念念不忘。朝前走吧。”

    “你打算怎么办?”死党问。

    话过来。”

    我告诉死党:“他走啦,我没有拦他。他说,他会尽量忍住不打电

    质。”

    把家里所有的橱柜都关上,说不定里面有什么玩意呢。我相信是暗物

    “我没有什么心魔。我有学生,有只狗,不过到了晚上,我确实会

    “但那不是爱,是害怕面对自己的心魔。”医生说。

    “玩命飙车飙上一夜,是能开到欧柏林学院的。”我对心理医生说。

    处走。

    失意的狗会掉毛,于是我不得不拿着滚筒除毛器跟在它屁股后面到

    97

    紧接着,发射焰火的游艇竟然着了火,焰火秀匆匆忙忙地收了场。

    最大的一朵是最后的压轴。

    这一朵也不够格。

    这一朵不够格。

    这一朵焰火不够格。

    递到我的眼前,仿佛在我眼前架上一具望远镜。

    戒指。据艾瑞克后来交代:他并不准备将戒指托在掌心,却准备将戒指

    在仔细端详着天空。他正在寻找最盛大的焰火,将在焰火之下向我呈上

    我本来应该注意到艾瑞克有些异样。他没有跟我一样放声欢呼,却

    焰火点亮了天空。

    上。

    我们等待着太阳落山,等待着焰火绽放。我的头一直枕在他的腿

    子,一只狗。艾瑞克还带了一只戒指,但我当时被蒙在鼓里。

    看晚上开始的焰火表演。当天是七月四日。我们带了一条毯子,一个篮

    艾瑞克第一次向我求婚,是在清晨时分。我们在河滨公园里,准备

    依我看,瓶子里的正牌“花生酱”我也不该吃了。

    “我吃花生酱”——代表甲烷、乙烷、丙烷、烷[29]。

    我曾经用过一招来记四种基本的烷烃的顺序。

    不可能:从未有人从过去前来,也从未有人从未来而返。“不是吧。”艾瑞克说。 ......

您现在查看是摘要介绍页, 详见PDF附件(1498KB,190页)